山林,无法逾越的天然超级屏障。
这一次的失利让张合彻底失去了进攻的兴趣,不能将敌人按死在阵线上,即便是打再多的仗,也无法击败这些在白山黑水之间坚韧生存的人。
是时候尝试老房的战略了吗?
张合独自在营帐中沉思,他不停的告诫自己冷静、再冷静。
无论多少情报,都不如自己亲自见证更有真实性。
想要打穿高句丽和夫余,情报是必不可少的,却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上面。
夜,一点一点的过去。
清晨,随着军鼓声响起,张合做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决定。
他要进军,向山林中进军!
老房的建议不能不考虑,他手下这些不是山地军,没有丰富的山地作战经验,不能贸然进入。
不过山林的边缘和他的军营相距不过十里,而他进军距离也只有十里而已。
前进十里,在山林的边缘安营扎寨!
这便是他的战略之一,并且他还将大量的斥候派进了山林,让他们尽可能多的猎杀高句丽的斥候。
对于这道命令,绝大多数将校都不明所以。
特别是六儿,他不明白张合为什么不理会他们拼死才弄回来的情报,反而反其道而行之。
可不明白也没什么用,他有权力疑惑,却没有资格质疑。
当然,这些将校中是不包括徐晓的。
尽管徐晓同样满头雾水,他却被张合安排了另一个任务。
他需要率领骑兵在高句丽和幽州的边境截杀高句丽人,不论使团、商队、猎人还是什么,只要是高句丽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张合同样没有向徐晓解释原因,其实解释了也没什么用,他现在人太少了。
现在这片山林里藏了数万人,他都很难找到蛛丝马迹,想要凭借手头上的一千来人打出什么效果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也知道就算将斥候派进去,每日的战果也少得可怜。
可他就是要让高句丽和夫余人明白,这片山林才是他们的保护伞,才是他们唯一的依靠,让他们只能待在山林里面。
因为优势和劣势都是相对的,是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的。
只要等到张辽的大部人马到来,这种优势就会瞬间转换成劣势,必死无疑的劣势。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张辽终于带着右军全军来到了这片严寒的地方。
期间高句丽人也不知是不想还是不敢,反正很给面子的没有发动进攻。
张合得到传令兵的报告,第一时间便来到了张辽的军营。
他在军帐中看到张辽夫妇以及一个球……一个毛茸茸的大球。
大家都是老熟人,张合简单行了礼,指着那个球问:“这球是个什么东西?”
“嘿!”说起这个张辽便来了兴致,很是古怪地说:“这个球啊,这个球的名字叫郭嘉!哈哈哈……”
说着,毛球蠕动了两下,从缝隙中露出一双清澈中带着些许哀伤的忧郁眼神,对着张合眨巴了两下后,便又缩了回去。
“这是什么情况?”
张合都懵了,这里确实很冷,可眼见着都要开春了,不至于冷成这样。
再者说郭嘉在辽东也生活了很多年,不适应也应该有抵抗力了。
“不可说,不可说!哈哈哈……”张辽笑得前仰后合,眼神却不自觉瞥向了毛球后面的美丽女子。
甄道则白了张辽一眼,对着毛球狠狠皱了皱鼻子,嘟囔道:“就是让他长记性!军中还敢胡来?”
张合十分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一看甄道的态度,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不过他确实带了些东西给张辽,只见他摸出了一个袋子丢过去。
张辽接过,一边打开一边问:“这是什么?”
“土。殿下早已派人弄回去很多了,你也见过了,但是什么都不如自己亲自过来看一眼。”
“这里就有?”
“这里就有,这把土就是我随手抓的。你去看看那片山林,去看看那里的草。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现在说什么、看什么都没用。”张辽的脸色忽然凝重,很是严肃地说,“打下来,才是我们的。”
“确实,打下来才是我们的。”
“儁乂,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有。”张合的回答十分自信,只是脸色并不怎么好。
“说说。”
“我将他们堵在了山林里,可是这片山林太大了,我们根本没办法清剿他们,而且他们也不会轻易出来。
我们人少,对此没有任何办法。
既然你来了,那就好办了。
对了,房安宁阵亡了。”
“老房死了?”
“嗯,死在了一次侦查之中,不过他留下了一条不错的计策。”
“何计?”
“突袭高句丽王城。”张合解释道,“你带来的骑兵足够多,可以深入作战。一旦王庭被困,山林中的高句丽人必然会着急,就会倾巢而出。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可以一举歼灭他们。”
张辽闻言沉思片刻肯定道:“可行。”
“不行!”郭嘉的声音从大毛球中忽然响起。
只见毛球中伸出一只赤裸的胳膊,郭嘉将毛球拨开一条缝,露出了俊俏的脸庞。
他很是严肃地说:“这一战我们要先打夫余,再打高句丽才行。”
“为何?我们不是已经有借口了吗?出兵讨伐袭击使团的人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你可能不知道,邺城那边出了一些变故。”
“什么变故?”
“公孙家的人派人去邺城请罪,说自己没能保护好使团,罪该万死。他们很有诚意,带了很多礼物。”
“这有什么……娘的!一群忘恩负义的贼子!”张合反应了过来,立即破口大骂。
公孙家确实该骂,甚至还该打。
这么短的时间,邺城中绝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的事,公孙家不仅知道了,还备好了礼物,将此事在邺城中闹得沸沸扬扬。
这段时间邺城中的变故并不少,先是高显县令和马铭给王弋闹出了不少麻烦,好在他们都是秘密押送,没出什么大动静。
谁曾想公孙家直接就来了一波大的,闹得邺城满城皆知有高句丽人也参与袭击了使团。
这件事一出,甘宁首先去认了最,正是他写了一封给公孙家的信,让他帮忙照看使团。
不说甘宁背后是哪位高人给他指点过,得知了这个消息王弋更生气了。
很显然这件事和甘宁的信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而是公孙家肯定早就知道高句丽人会和使团接触,根本就没想着帮忙。
现在的情况就是公孙家的后手之一导致的,他们没安一丝好心。
只要王弋口风稍微松一点,公孙家就会立即提出帮助王弋进攻高句丽的请求,并且占据高句丽的大片土地来充实他们的实力。
有如此野心的人王弋根本不可能让他们得逞,公孙家的人现在依旧赖在邺城不走,百般试探。
郭嘉说完后补充道:“我们不能给殿下添麻烦。”
张合却立即反驳:“那我们更应该打高句丽了!快刀斩乱麻,倒要看看公孙家能作什么妖!”
“不行的,现在已经不是纯粹的战争了。
兵行险招赌的是对方犯错,而不是赌对方会不会执行预谋已久的计划。
公孙家现在就是一条谁都想咬一口的疯狗,他们和高句丽的关系非常好,若是以协助防御的名义进驻高句丽,我们不会占到丝毫先机,我敢保证他们一定会这么做。
嘿!说起来似乎每一场战争都不是纯粹的战争啊……”
“那就看着?”
“看着。等我们打完夫余,倒要看看公孙家敢不敢出兵。”
“既然如此……”张合忽然张口语言,最终却无奈道,“既然你来了,那就算了吧……”
“儁乂,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张辽的表情很是古怪,眼神中透露出戏谑。
张合脸色一黑,很是嫌弃地说:“去去去,还有你嘲笑我的资格?”
“哈哈哈……”郭嘉见得有趣,在毛球中大笑不止,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佩服张合的韧性。
张合是什么性格他再熟悉不过,背负了多少压力他更是清楚,到现在没有崩溃真的很厉害。
听到笑声,张合的脸更黑了。
然而他没想到,郭嘉笑着笑着却忽然将笑声一收,沉声说道:“儁乂,你是不是已经有对策了?还是说你刚才说的根本不是你的上策?”
“你是人吗?”张合闻言一脸惊恐。
郭嘉说的全对,以至于他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小伙伴儿了。
郭嘉却只是笑笑,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不是只有张合才会成长,这位被王弋捧在手心里的超级谋士终于王弋手里探出了头,露出了他狰狞且锋利的獠牙。
张合见状只能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他的想法依旧是以截断粮道为主,只是要比他自己做起来更狠毒一些。
他想斩断的不仅是高句丽人的粮道,还有夫余人的粮道。
张辽有足够多的骑兵,分散成小股后将这两方的粮道截断,山林就不是他们的庇护所了,而是他们的角斗场。
败者将一无所有,胜者将得到一切,包括败者的血肉。
这样的厮杀会让他们变得视死如归,变得更加精锐。
此时如果都城告急,这些人绝对会不顾一切杀向张辽。
只有视死如归的人才会死拼到底,张合对变得更精锐的敌人根本不屑一顾,即便变得再精锐他也不觉得是右军的对手。
张合讲完后问道:“如何?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实现?”
谁知张辽和郭嘉并没有回答,反而相视一笑,甄道看向郭嘉的眼神更是像见了鬼一样。
“这你不会也猜到了吧!”张合顿时感觉毛骨悚然,声音都有些尖锐。
郭嘉却摆摆手说:“没猜到,不过差不多,十有八九吧。”
“你真的是人?”
“废话,不是人我会这样?”郭嘉白了张合一眼,解释道,“先锋人少,而以少胜多所需要借助的无非天时、地利、人和。
人和在我,天时却不在,想要击败他们就只能从我们还有些优势的地利着手。
我的想法是截断粮道,以绝对的优势和他们打一场,迫使他们只能敌对不敢联合,让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分出胜负后对邺城的态度上。
不过不论他们是什么态度,我们都不会放过他们罢了。”
“你真是个人吗?”张合依旧不敢相信。
还未等郭嘉反应,张辽便笑道:“儁乂你就别想了,他根本就不是人。这只是他计策中的一条,他足足列出了五条!和他说这些简直自取其辱,还不如说说军中的情况。”
“军中……”
张合犹豫片刻,很是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甄道,最终没有将倒卖军械的事说出来,只是说道:“军中一切都好,我将军营安在了山林边缘,想着试试能不能让他们火攻。
只是由于风向,他们估计是不敢。”
几人都没有发现张合的小动作,张辽和郭嘉再次对视一眼,张辽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用你第三条的计策吧。”
“嗯。”郭嘉点了点头便缩回了毛球,大帐中并不是很暖和。
张合却不干了,急忙问道:“什么第三条?你跟我说明白啊!”
“第三条嘛,第三条是……”张辽将郭嘉的战略缓缓说了出来。
张合越听瞳孔越大,恨不得将毛球扒开仔细看看这个怕冷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声说道:“我让人封锁了边境,狙杀所有的高句丽人,要不要将他们撤了?”
“不用,那个甘兴霸此时在海上和你做相同的事。”郭嘉的声音从毛球冲传来,“你就按我说的办,这次我们想赢得漂亮,就要让夫余人赢,却又不能让高句丽人输。”
“行,我这就去安……排。”说着,张合很是隐晦地对着张辽使了个眼色。
“时间不等人,便有劳儁乂了,我这边就不留你了,我送送你吧。”两人多年交情,张辽会意同样不着痕迹地跟着张合走了出去。
等到了营门无人处,张辽才问道:“儁乂叫我出来何事?”
“文远,你有麻烦了,还是大麻烦。”
“怎么?”
“右军之中有人倒卖军械,虽然不是什么大批量,但这里可是右军,你们的军械是什么水平,你可比我清楚。”
“仔细说说。”张辽闻言眉头瞬间扭曲,却没有立即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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