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谢明月陡然一惊,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问出来了?
若让戚缙山发现了端倪,可怎么好……
“哎,不是,我是想……”她胆战心惊地想要打个岔,没想到戚缙山神色稍缓,低声道,“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谢明月欲言又止,这话她没法接,若露出个破绽,就得被当成妖怪烧了。
“就是突然想问了,”她模棱两可地打着太极,突然灵光一闪,抿嘴道,“毕竟,我被谢家除名后,没有家世背景,你娶我,可没有岳家助力。”
婚嫁看重门当户对,什么家世的公子小姐能凑在一起,都是有讲究的,当年戚缙山再不济也是侯府庶子,且有金玉之姿,怎么着也得配个同样的庶女,或者小户嫡女。
她被谢家除名,不光声名狼藉,怕是连嫁妆都没有,先不考虑她当时的意愿,戚缙山是如何愿意娶这样一个妻子的呢。
谢明月微微晃神,戚缙山眼神沉甸甸地看着她,半晌来了一句:“我不需要岳家。”
这句话当真是显尽风骨,谢明月的心被炸得“怦怦”直跳,看着他深邃晦暗的眼神,心潮如浪起伏。
“谢、谢谢你这么说。”
她一时词穷,脑中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照着梧桐的话,干巴巴地邀请他。
“我想请你今晚去我院内用饭。”
闻言,周围跟随的下人们全都露出了呆滞的神色。
是天要塌了吗?
早先几年,夫人还会勉强出现在家宴上与大爷同席,后来,随着夫人病弱,大爷特许夫人在院内开了小厨房,他们几乎就没在大桌上见过夫人了。
就算初一十五,逢年过节,大爷永远是单独坐在圆桌一边,对比着另一边二房一家贤妻孝子其乐融融,真的特别凄凉。
可现在,夫人竟让大爷进院内吃饭了!
一时间,跟着戚缙山许久的金河、玉江,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暗自猜测,莫不是夫人今晚准备毒死大爷?
谢明月对下人们的反应不明所以,见戚缙山面露怔忡,她微微凑近问:“不方便吗?不方便就算了。”
她心底祈祷戚缙山最好不要来,可见他不答应,又隐隐生出些隐秘的失落。
戚缙山缓缓一眨眼,收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
“今晚有应酬,”他将手上扳指扭正,不待谢明月高兴,又淡淡道,“明日我沐休。”
谢明月等着他继续,没想到戚缙山就停在这了。
那他这话是?
她聪颖敏锐,略一思忖,很快就揣摩出他的意思。
明日的他整天都有空。
“那……明日早上便过来用饭吧,正好将中午和晚上的菜也一并点了。”
谢明月的规矩是皇后也称赞过的,虽心底有些不愿,但她还是一板一眼地按照礼仪邀请了戚缙山。
“只准备早饭午饭便好,明日十五,晚上家宴。”
戚缙山抬眸看了眼天色,不再多说。
“我先走了。”
谢明月目送他离开,然后和梧桐慢慢往回走。
“梧桐,”她绷紧的那根筋松懈下来,“过去我和戚缙山的感情很不好吗?”
否则,怎么会连一起吃饭都像是天大的恩赐。
梧桐又露出那种为难的表情,谢明月看见了:“不要说客套话,直接告诉我。”
“您憎恨大爷,有一阵子更是瞧见大爷就会晕厥,除了极要紧的时候,平日里大爷与您都是不见面的。”
梧桐老实回答。
谢明月没想到,自己和戚缙山的关系到了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
“就这样,他都没休了我?”她疑惑极了,“那他平日里是宿在妾室那吗?”
“夫人,大爷只有您一位妻子,没有妾室通房,平日里也不要婢女伺候。”
梧桐没想到谢明月连这都忘了,一时为戚缙山感到有些可惜。
“没有妾室?”谢明月彻底震惊了。
虽说没有女子愿意丈夫纳妾,但她不让戚缙山碰,这么多年,戚缙山也一直没有其他女人?
他身居高位,又正值盛年,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莫非……
她垂下眼,府中没有,不代表外头没有。
方才谢晚晴将大房的账册交给她时,言明戚缙山院内的不在其中,是他自己单独管理。
也许这就是他单独管账的理由。
一想到戚缙山可能有外室,说不定还生了孩子,谢明月顿觉有些喘不上气来。
“夫人怎么了?”
梧桐忙搀扶她到院内坐下。
“没什么,”谢明月摆摆手,强迫自己从那种揣测中抽离,没确定的事,何必自己给自己添堵,她看了眼院内人手,疑惑道,“梧桐,我的贴身婢女只有你一人?”
当初她在谢家,有四名贴身婢女,看见梧桐,还以为谢家将她们几个给她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梧桐的眼眶又红了:“您的身世揭露后,老夫人将我们几个发卖了,唯有奴婢一人,因卖的晚些,被大爷买了过去,后来您与大爷成婚,大爷又让奴婢跟着您了。”
“祖母卖的?”谢明月皱眉,“我娘呢?”
她想不明白,就算谢家其他人狠心,可母亲是知晓她有胎记的,且母亲对她的拳拳爱意,做不得假,又怎会舍得再也不见她。
“奴婢不知。”
梧桐说不出更多的信息,此事也急不得,谢明月按捺下一肚子疑惑,熟悉了自己的院子后,便坐到书桌边,准备整理账册。
今日事发突然,估计谢晚晴自己也没想到居然要移交管家权,这账册她当场带回,就是为了防止谢晚晴在上面做手脚。
才坐下,云氏院内的嬷嬷就端着木匣来了。
“大夫人,”嬷嬷长着一张慈爱圆脸,笑眯眯地打开匣子,“这是大老夫人派老奴送来的,说是大夫人今日受了委屈,略微补偿一些,改明儿,她老人家再带您去打首饰。”
“辛苦嬷嬷了,劳烦嬷嬷替我谢过母亲。”
谢明月略微客套后,便收下了木匣,待嬷嬷离开,她将木匣打开检查。
除了五百两银子,云氏还额外给了她一只烧蓝珐琅石榴纹的镯子。
这镯子可不是凡品,看样子是西域那边的工艺,有些御贡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戚缙山给云氏挣来的。
谢明月拿着镯子端详,她自幼嗅觉灵敏,将镯子凑近后,总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回忆着自己曾经见过的一些西域玩物,谢明月眉头微蹙,将镯子捣鼓半天,只听得“咔哒”一声,这镯子的珐琅图案竟往旁一移,露出镯子中的一截空心。
梧桐看着谢明月从镯子里磕出一簇细细的红色粉末,顿时目瞪口呆。
“夫人,这是什么?”
谢明月以手帕掩住口鼻,冷笑:“不是好东西,否则何必躲躲藏藏。”
她用油纸将粉末刮入包好,交给梧桐。
“找个信得过的人,或者你自己跑一趟,去外头随便哪家医馆,找大夫验一验。”
谢明月心底对这粉末是什么,已经大概有了底。
只是她不信,云氏能对自己的儿子这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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