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救火！”

“这边有人被压住！都别跟老子抢，这家人我包圆了！一家五口，这就是五个小功，抵得上塞外五颗大好人头！”

一众禁军眼睛都亮了，骚乱的阵型被苏哲几句话稳住，脸色激动地泛红，不知是被大火炙烤得还是被苏哲三言两语挑动内心的兴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晋朝行伍之间，沿用的还是大秦军功制。

能得甲首一者，赏爵一级，益田一顷，益宅九亩。

战场之上，一颗敌军人头才得以兑换小功一个，一个小功就可以让一个大头兵脱离白身，一跃迈入“士”的阶层。

京师官兵承平已久，让他们上战场斩首立功他们是胆气的，但灭个火，救个人就能立功升爵，怎么可能还忍得住！

一个个眼神火热，几百号人争先恐后地提着水桶前去救火，唯恐落后别人半步。

多救一个人，可就多捞一个小功。

“世子爷此言当真！？”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容易上头，九门禁军多是从京城各大武勋世家挑选的良家子，哪怕在家族中不受重视，出身也并非寻常百姓可比，苏哲一个名满京城的纨绔，抛出的空头

支票可没办法唬住他们。

“没有镜子总有尿吧！自己撒泡尿照照镜子，你算哪根葱，值得本世子纡尊降贵忽悠你们？”

“世子爷，这……这不合规矩。”还有禁军面露迟疑，总感觉那里不对劲，却被苏哲一句话堵上。

“我的话，现在就是最大的规矩！”

“世子爷好大的威风！这聚集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一言堂？”不等苏哲话音落下，人群分开，一身轻胄的青年男子骑马而出。

“嘶律律……”青年握住缰绳，战马抬蹄，卷起阵阵尘嚣，双蹄朝天，在苏哲面前停下，只差一丝就撞在苏哲身上。

下马威？

苏哲眯着眼睛。

没见过，哪里冒出来的货色，敢挡他的路。

“世子爷，这畜牲受了惊，差点伤了世子爷，您别见……”

轻胄青年揣着马鞭，拱手刚想秀一波存在感，一句完整的话还没有说完，胯下战马哀嚎一声，血光一闪，就连人带马跌落在地上。

一步之外，苏哲正提着一柄长刀，刀刃之上，正有灼热的马血滴落。

轻胄青年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迎面撞上了一个硬物，瞪眼一瞧，竟然是他胯下战马的头颅

“除了我爹和皇帝，还没有人敢站这么高跟我说话。”

火在烧，地上的战马尸首还在痉挛颤抖，苏哲的衣袍上染上马血，空气却仿佛在此刻禁锢。

冰冷的刀锋贴着轻胄青年的脖子，未曾冷却的马血粘在他的脸上，惊得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爹……”

“你爷爷也没用。”

火情重大，事关数万流民安危，苏哲可没工夫管这家伙的来头，反正比不过自家老爹，从年海阔腰间抽出来的大刀在轻胄青年的脸上拍了拍:“想立功就赶紧去救火，不想去就上一边撒尿和泥玩。”

大刀用力，直接将他抽倒在地上，形同死狗，狼狈非常。

苏哲摆在轻胄青年的胸口，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耽误本世子的大事，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爹，我也照抽不误！”

大刀化作光影，甩在他另外一边脸上，两边脸高高肿起。

对称了。

舒服了。

轻胄青年又急又气，涨红了脸，怒火攻心之下竟两腿一蹬昏了过去。

苏哲满不在乎地在他身上踢了几脚。

“爱干干，不爱干别挡其他人道。”

“本世子的规矩就是规矩，有意见找

我爹，他惯的。”

苏哲发现了，老爹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果不其然，在搬出老爹的名号之后，那几队禁军也迅速加入了灭火救人的队伍之中。

这里汇聚数万流民，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哗变，苏哲不敢掉以轻心，招呼着年海阔一同四处奔走。

“火源在东面，立刻将火势压制，不能再让它继续扩散！”

“水不够？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一定要水？泥沙不能灭火，还有眼睛里塞的是裤裆里两个铃铛吗？就盯着那两口破水井，西南角那么大一个湖你看不到吗！”

炽烈的大火冲上云霄，火光之中更有烟尘弥漫，苏哲穿梭其中，月色锦袍上沾染不少烟灰。

不过结果是好的，火情发现的及时，又有官兵和九门禁军出手，骚乱的难民也被组织起来，共同加入救火队伍之中，只用了大半个时辰就将火情稳定下来。

“封赏功勋事关重大，怎么可以随口许诺？就算是为了救火，也太胡来了！”

年海阔将苏哲放下，宽厚的脸上神情复杂，几次欲言又止。

只能怪苏哲话说的太快了，刚才吼两嗓子，逼装了，瘾过了，人也爽了，但是

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后果。

苏哲是苏王世子，武勋后人，可苏王毕竟已经退隐，苏哲自己也只是内务府总管，并非军职，更没有权利封赏功勋！

也就是说，刚才苏哲许诺的那一大堆，完全就不成立，等到火情结束，禁军和官兵上前索要封赏的时候，苏哲拿不出来，那才难看。

至于上报朝廷，让朝廷封赏，且不说来不来得及，就说你苏哲许诺的东西，凭什么让朝廷给你擦屁股。

装逼的时候爽了那时候怎么没有考虑到朝廷？你说是你是为了镇压火情，但镇压火情只有这一种方法吗？是不是苏世子想趁机邀功，刷这帮丘八的好感度？

哪怕一根筋的年海阔都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

这就是个火药桶，安抚不住，这帮骄兵悍将可不会在乎什么世子不世子的，闹起来，就是哗变，这可是京都郊外，天子脚下，若是惹得行伍哗变，苏哲就算有八个脑袋都不够皇帝砍的。

而自己跟着他一起胡闹，好处没捞到，反而惹了一身骚，真要发生最坏的情况，哪怕是老爹也很难保住他。

年海阔本想一走了之，可是父亲的嘱托却一再回荡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