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

“我知道了。”顾简言回答。

虽然一个人的苦难不需要陌生人的迁就，但是一旦这个陌生人对他有所求，那么他们的苦难，就会变成有所求的那个人的苦难。

顾简言知道，无论对方要做什么，他都一定会答应。

临顾简言出门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混沌师，你知道门口的那个商人是怎么回事么？”

那个商人？

混沌师支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她挑起眉毛，问道：“难不成那个人给你推销什么了？”

“没有，只是好奇。”顾简言觉得那个人身上有一些很奇怪的特质，如果混沌师愿意说，那么顾简言不介意了解一些，如果混沌师愿意说，顾简言也觉得这没有什么。

“他以前是一个训练基地的，后来基地被炸毁他逃出来了，运气还算不错，但是当时在训练基地的时候被做了一些实验，所以就染上了一些奇怪的癖好，就喜欢推销东西，以前的架势还吓人呢，现在已经好多了，如果你不想理他就不要理他，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混沌师这时候跟顾简言的解释，又像是说过好几百遍一样熟练。

顾简言虽然好奇这个人的身份，但是说白了他们也不过是陌路人，了解了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顾简言在听完之后，对混沌师点点头，便离开了。

虽然他的礼节显得十分简单，但是态度是诚恳的，因此混沌师没有找他的麻烦。

金烨本来就在门口不远处等着，见顾简言出来，很快就凑到顾简言身边，可怜兮兮地对顾简言说道：“简言，你刚才跟她们说什么了啊？是很重要的事情么？”

隐含之意是，什么东西那么重要，我竟然不能听。

“我们需要去找一个人。”顾简言轻咳一声，解释道：“那个人可以治疗丧尸病毒，你也看到了，昨天我清理几十只丧尸已经需要很长时间了，如果有丧尸抓了你一下，我根本来不及注意，所以就想要找这么一个人，多给你一些保障。”

金烨不疑有他，听完感动地说道：“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再强一些，简言是不是就不用担心我了啊。”

“不，依然会担心，所以你最好保护好自己。”顾简言说。

让金烨保护好自己，这似乎是顾简言这几天对金烨说的最多的话，但是这些话的力量也就那么多，顾简言说完也就说完了，金烨不一定听，听了也不一定有用。

毕竟连金烨自己都不知道，顾简言隐瞒了他身体里的那些隐患。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只有在路上枯燥的旅途，金烨虽然在努力地调节气氛，但是顾简言明显无心这些，所以即使金烨再努力，顾简言也没有让金烨旺盛的精力被发泄了。

“简言，咱们到底还有多长时间啊？”金烨单手支着脸，看着车窗外的景象，有些无奈。

“咱们还有很长时间。”顾简言心里一紧，以为金烨又猜到了什么，但是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太应激了，这样的回答，说不定反而会让金烨觉得不对劲。

但是金烨竟然难得地粗枝大叶了一次，他将脑袋放在顾简言的肩膀上，哀嚎道：“我知道啊，我们都还有很长时间，但是我现在忽然觉得很生气。”

“气什么？”顾简言将自己的馀光分给了金烨一点。

金烨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我今年十九岁，到22岁的时候，估计是我最好看的时候，但是我有欧洲的血脉，因此我不会年轻太长时间，从25岁开始，说不定就会慢慢变丑了。”

顾简言有些无奈，不知道金烨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这些事情。

以前也从来没有看出金烨是一个会考虑自己样貌的人啊。

金烨没有让顾简言无奈多久，他接着解释道：“万一我变丑了，简言发现了更加好看的小孩儿，也是跟我一样金发蓝眼，长得比我嫩比我好看，简言喜欢上他，我也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已经配不上简言了，简言即使想要把我抛弃掉，我也没有办法啊，所以简言，我真的好希望我可以一直用这张脸在你身边。”

“别多想。”顾简言自认不是一个看脸的人，不然在第一次和金烨见面的时候，他就应该对金烨一见钟情。

金烨应当对自己的样貌再自信一点的。

顾简言敷衍着哄完，这才想起来想起来金烨一开始明明说的是自己生气的事情，但是他听了半天都不知道金烨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需要生气，所以问道：“你气什么呢？气你没有办法一直用这张脸跟我在一起么？”

“不是！”金烨听到顾简言明显敷衍的语气，更加气闷了，但是他的气闷不是针对顾简言的，所以自然不会对顾简言生气，他想了想，说道：“我就是生气，为什么末世会在这种时候降临，如果没有末世的话，简言明明不需要这么辛苦的，我们还可以享受两人世界很长时间。”

这句话说完，金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激动了起来，他兴奋地说道：“那个时候，咱们可以把所有的关注都放在对方和对方相关的事情上，世界里除了我们两个人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了。”

这话听着怪恐怖的。

顾简言心说，这个小孩儿如果放在和平的时代，万一喜欢上了一个谁，说不定会做出很多奇怪的操作来——比如按照他的说法，让他喜欢的心里眼里只有他自己。

但是那样的人，和傀儡还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幸亏金烨遇到的人是顾简言，或许是因为他在遇见的时候就知道，顾简言是他只能渴望而不能占有的人，不然顾简言到不了末世说不定就被折磨的不像样子了。

“砰！”

“嗷！”金烨捂着脑袋，被顾简言一脑瓜崩敲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他捂着额头一脸委屈，但是在顾简言敲了自己一下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实在是太不是人话了，也不敢辩解，只能像是一只委屈的狗子，趴在副驾驶上不敢说话了。

“就算我跟别人没有怎么相处我也知道，如果一个人心里只剩下另外一个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厌倦，你想让我厌倦你么？”顾简言问道。

金烨想着，自己是绝对不会厌倦顾简言的，但是如果顾简言厌倦自己的话，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以即使金烨依然很委屈，却也不敢耽搁，迅速摇头，说道：“没有，不会，不想！”

如果金烨敢狡辩，顾简言会再给金烨一点点小教训，但是金烨竟然认错认得这么快，顾简言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顾简言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估计还有什么隔阂在，他并不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对金烨绝对算不上坏。

金烨有什么不满的话，也应该跟他直说才是，但是金烨竟然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

顾简言忽然觉得烦躁，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提前说明白么？

顾简言习惯有话直说，他们直接的隔阂再不解决，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境地呢。

所以他就把自己刚才的想法都跟金烨说了。

也不管这些话金烨听了之后对他的想法会不会改变。

看看顾简言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吧：“如果你有什么不满，直接跟我说，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我难道对你很不好么？”，“为什么你会一直害怕跟我分开么？我是什么会抛弃恋人的渣男？”

很好，实在是特别像一个渣男了。

而且还是那种多少带点暴力倾向的渣男。

但是他这么长时间对金烨不说温柔，但也从来没有任何的不好的迹象啊。

不能温柔，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所谓的温柔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顾简言说的话对於金烨来说确实会让他遭受打击的话，但是顾简言没有想到，金烨在听完这句话后，竟然会沈默那么长时间。

顾简言都想对金烨说，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我就不回答了。

但是金烨开口了。

“简言啊，你对我太好了，但是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啊。”金烨有些苦恼地说道，他的表情中都是难过，甚至还带着歉疚。

像是在愧疚自己没有给顾简言带来任何帮助一样。

顾简言向对金烨说，你并不是没有给我任何帮助，上辈子你甚至为了我付出了生命。

但是如果他将这些话对金烨说了，那么他们的以后，还会像是今天这样，平等地交流么？

金烨会觉得他喜欢的不是他，而是“他”吧？

顾简言又一次忍不住觉得苦恼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会整理感情之类的事情，他以为所谓的爱情，是他们只有彼此，也不会怀疑彼此，然后和对方相拥而死。

但是他和金烨之间有一个无法越过的沟壑。

信息差，这是顾简言和金烨之间，横亘着最大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