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一股凉意从脊椎一路上去,莫锦辰打了个寒颤。
死了……很多年了?
莫锦辰不喜欢死这个词加在她身边的人身上。
莱歌尼尔有些不忍,但并没有转开目光。他淡绿色的眼睛温柔的和月下潺潺的流水一样,却没有敷衍的意思,带着认真且郑重的安抚。
“我们都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在死前就与善抑集团,也就是开发这个游戏的集团签过合同,死后我们的脑电波数据复制到了游戏主机中。”莱歌尼尔继续道:“所以,其实我们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
“十八年前……”莫锦辰愣了许久:“那我……”
那原主也是早就死了吗?死在十八年前?
“不是的。”莱歌尼尔笑,往云延那边微微示意了一下:“您和云先生是不一样的。”
都是后来才出现的人物,也是……未亡之魂。
云延揉了揉眉骨对莫锦辰道:“你我情况和他们不一样。我们人还活着,只是意识没办法醒过来,也就是类似植物人的状态。”
“游戏里,有程序组成的人物,也就是所谓的NPC,非玩家角色。”他恹恹地抬眼看了眼那些没用名字的佣人。
“还有逝者意识的复制体。”他看了看莱歌尼尔他们。
“最后就是我们这种。”他摊开手:“因为外伤或者疾病没办法在现实中醒来的人。”
莫锦辰觉得荒谬。
这个游戏……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游戏!
拿逝者的意识复制体来做游戏NPC的……怎么可能只是个单纯的游戏。
“我们不算NPC。”云延接着道:“可以说,有名字的都不算NPC。我们是特殊的玩家,只是这件事没有放在明面上,唯有签订合同的人知道。”
“所以我之前才会奇怪。”他看着莫锦辰微白的脸:“你为什么会自称NPC。”
“……我不记得了。”莫锦辰呐呐开口,信息量实在太大,她一时间没能缓过来:“太荒唐了……”
莱歌尼尔想上前,云延对着他摇摇头:“你让她自己想明白。”
莫锦辰才没那么脆弱,她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莱歌尼尔……”她习惯了莱歌尼尔在身边驯良温和地笑着听她说话,突然告诉她,他们已经死去的这件事,有种整个世界都不真实的感觉。
“我在的,小姐。”莱歌尼尔低头行礼。
莫锦辰张了张唇,却没能再发出声音。
……
“睡不着?你怎么一个人偷跑到这里来了?”
坐在阁楼窗帘后的莫锦辰抱着膝盖,听到熟悉的声音也没有打算回头。
“你知道大家都在找你吗?”云延掀开帘子站在她面前:“在倒数第二天的晚上还敢一个人待在除了房间的地方,你也想死?”
“我不想出去。”莫锦辰的脸埋在腿间,声音闷闷的:“我想一个人静静。反正到了时间我也会出去小教堂的。”
什么知更鸟,什么麻雀……她不想知道了。
今晚投票,玩家应该会投给他们这群特殊玩家,莱歌尼尔他们中的一个估计会被投出去。
虽然已经是逝去很久的意识复制体,但在游戏中死亡也是真的会消失的。
数据会被删除,被替代。从此变成真正的NPC。
本来是有机会反抗的,可是当事人自己都不在乎结局且不打算作为,那又有什么用呢。
这注定要告别的晚上,她没必要出去了。
云延思索了下,在她的面前半蹲下:“你抬头。”
莫锦辰摇头,脑袋更往下低了几分。
“抬头,阿莫。”云延声音压得很低,却又不容置疑:“看着我。”
阿莫。
莫锦辰有种错觉,云延已经想起来一切的错觉。
她慢吞吞地抬头,瞥了他一眼,揣摩着他的想法。
然而什么也看不出来,眼前的人琥珀瞳清澈幽深,没什么温度也没什么情绪,让人揣摩不透。
“不要因为害怕失去而给自己留下遗憾。”他说着,明明动作声音都和温柔搭不上边,但莫名的有些柔软的感觉:“我们尊重每个人的选择,无论是生还是死。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告别,不影响我们珍惜最后的时间不是吗?”
莫锦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点头,反正她被牵着在众人房间都走了一圈。
莱歌尼尔还在孜孜不倦地织着寿衣,看到莫锦辰弯了眉眼,递给她一条做工精致的头绳;伊尔和诺尔在屋内玩着牌,莫锦辰也玩了一把,吃两家赢的漂亮;司凌然有力地挥着剑,他每天都要进行锻炼,本来想教莫锦辰一些的,被她拒绝了;顾之年正好煮了养胃的药汁,让莫锦辰他们带回去;月骅依旧穿的花里胡哨的,还邀请莫锦辰在他那过夜,被云延打成了旺财……
没人在乎第二天他们自己是否还存在。
毕竟,他们也不是真正活着的。
走完这一圈后,云延把莫锦辰塞进被窝里,提醒她再不睡觉她这辈子都不会长高后打算离开。
“云延。”莫锦辰叫住他,从被窝里伸出毛茸茸的脑袋坐起来:“这个游戏里,只有我们是没死的特殊玩家吗?”
云延将她的被子再拉上:“我们这层,是这样的。”
莫锦辰哦了一声:“……那你记得现实中的事情吗?”
“记得。”云延点头:“不止现实中的记得,在这游戏里的也记得。”
“那你想回现实吗?”莫锦辰接着问:“通关这个游戏或者说赢了这个游戏就能出去。那你想吗?”
云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想回现实吗?”
“想也不想。”莫锦辰道:“我有必须回现实要做的事情,但我也舍不得这里的人。”
她歪了歪头:“我看你这么接受这里的一切,还以为你不想回去呢。”
“接受吗?”云延笑:“你哪里看出我很接受的?”
“比如你不说的话,我根本看不出来你还记得现实世界。一般人在游戏世界里,哪会那么接受系统给安排的身份啊。”莫锦辰掰着手指举例。
云延再一次感慨她对情绪的感知敏锐:“可能是因为在我眼里,游戏内的世界和现实世界地位是一样的吧。都是我的人生,没必要厚此薄彼”
“我在这里感受,我在这里经历,我在这里渡过的时间全是真实的。那这就是我人生中的一部分。”他坐在床沿,就像在讲睡前故事:“听过忒修斯之船吗?”
“听过。”莫锦辰点头:“普鲁塔克提出的一个问题:‘忒修斯的船经历了数百年的航行,船上的木板不断被维修和替换。直到有一天船上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了,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你觉得还是吗?”云延问她,将她金色的额发撩到耳后。
莫锦辰思考了一下:“也许。”
“是啊,也许。”云延打了个响指:“这是个困扰了世界多年的哲学问题,我们没必要也没能力想出一个绝对正确的答案,所以也不需要过多的纠结。”
“我比较倾向于其中一种说法。”他接着道,目光突然变得很深,就像透过她看向更远的东西:“‘船不是木板,而是航行过得路线。’”
“航行过的……路线……”莫锦辰仔细咀嚼了一下这几个字,有些疑惑:“那在你看来,那艘木板全被替换的船,就不是忒修斯之船啰?”
云延没有再回答,而是替她打开了小夜灯:“睡吧,夜深了。”
滴答滴答,床头的钟已经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她大概还能睡两个小时,就得起来去小教堂了。
“嗯。”莫锦辰应了声,翻了个身将自己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
隐约能感受到隔着被子有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然后轻的几乎可以忽视的脚步声响起。最后屋内的门打开又关上,屋内彻底陷入了安静。
只剩一盏灯在床头幽幽亮着,暖黄色的光洒在柔软的床铺上,细腻如金穗。
……
莫锦辰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清晨,现在是玩家必须通关的最后一天了。看着从窗帘缝里漏出来的阳光,莫锦辰惊讶地发现昨天晚上系统居然没有把她强制叫起来去教堂送八音盒。
反常并不意味着是一件好事。
楼下出奇的安静,没有了平日玩家的吵吵闹闹。
莫锦辰下楼,却依旧闻到了血腥味。
“谁死了?”她手扶着楼梯慢慢下楼,目光略过一个个熟悉的、昨晚还在一起聊天的身影。
莱歌尼尔牵住她的手将她扶下台阶。
然后她就看到了大厅中央,血色的蛛网,血泊中的声音腰测还有一柄短刀。
玩家们围在一边,没有说话,用一种诡异到极致的眼神看向这里。
莫锦辰不在乎那些玩家在想什么。
她看向血泊中的人,他昨天还在想教她锻炼呢。
空气中蔓延的血腥味让莫锦辰有种想吐的感觉,胃也开始泛疼,但她的大脑却出奇的冷静。
她大概猜测到玩家的思路,卡卢梭肯定是说了什么让玩家们没有投他,然后玩家大部分人选择投去一个威胁最大的所谓NPC。
从气势和外表上看,莱歌尼尔一人妻,就差把温顺驯良、纤细无力写脸上了;双胞胎就两个没长大的孩子;顾之年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弱书生模样;月骅就一妖艳贱货看起来不用打就能自己摔地上;莫锦辰自己也是看起来能随随便便被戳死的半大孩子;云延外表贯是会装,光看模样也人模狗样一斯文败类……
所以,威胁最大的只有喜欢随身带着刀具,气势凌厉的司凌然了。
玩家将其投出去审判,他的身下开满了蛛网状的花。
莫锦辰环顾了一圈,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奇怪的是,她没有发现云延在内,内心略微不安中,她阖了阖眸,在听到游戏系统的声音再次睁开。
最后24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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