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祸小野猪

“吱。”

书房的窗户被推得更开，投进来的强光让书桌前的褚隐尘擡起了头。

然而窗前什么都没有，不过他也知道，一定是祁明渊做的。

这时一只手从窗旁伸了出来，两指间拈着一串晶莹玲珑的红樱。

褚隐尘对樱桃起了兴趣，走到窗边，倾身看了出去：“这是哪儿来的？”

外面祁明渊背靠着木屋，转头看向褚隐尘，薄唇轻扬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想知道的话和我一起出去啊。”

“不了，”褚隐尘拿过祁明渊手中的红樱桃，“自己去玩儿吧，我继续看书了。”

说罢，褚隐尘带着樱桃回到了书桌边。

“啊，师父，”祁明渊不满地追了进去，“外面天气这么好，现在山上更有趣了，你别困在这屋里了，和我一块儿到处走走吧。”

褚隐尘吃着樱桃看着书，不为所动。

祁明渊撇撇嘴，扒开他的书，将脸凑到他眼前：“和我出去走走。”

褚隐尘拿书敲了敲他的脑袋：“怎么长大反倒顽劣了？不和我一块儿看书，就自己去玩吧。”

“我一个人多没意思，”祁明渊委委屈屈，“想和师父一起走走。”

褚隐尘本就不是好动的，现在要明晰与祁明渊之间的师徒界限，他更不会与他一同嬉玩了。

“自己去吧，”褚隐尘推开祁明渊的脸，“别闹。”

“那师父教我练剑？”外面阳光明媚，天高云阔，祁明渊想褚隐尘也看看。

“你现在还需要我教？”褚隐尘笑了笑，这小子现在都是一等一的实力了。

“虽然我很厉害，但比师父还是差的远，最近你都不与我一同练剑了，我自己钻研的终究不如你手把手教的好。”祁明渊可真怀念以前褚隐尘握着他的手教他的日子，那时候他还可以趁机与褚隐尘亲近。

“师父领入门，接下来的修行全靠个人，”褚隐尘依旧拒绝，“自己去练吧。”

祁明渊拧着眉，一脸不甘：“师父，就和我出去看看嘛！”

褚隐尘看着书，只当做没听见。

“啊啊啊。”祁明渊直接撒泼捣乱，可褚隐尘就像入定了般，不受丝毫影响。

终于祁明渊败下阵来，悻悻地出了门，关门时他又意味深长地往屋里看了眼，然后静声不见了。

祁明渊走后褚隐尘放松下来，这小子当真是难缠。

不过，褚隐尘看着桌上红嫩的樱桃，有心也是真的。

外面的太阳逐渐高升，屋内带着暖意的对流风吹过撩动着褚隐尘的衣袖，安静而惬意。

褚隐尘喜欢春夏交接的时候，不冷不热，景色雅致，一切刚好。他闲看着诗词，沉浸其间，一时都忘了时间。

“嘭！”

直到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打破这份宁静，惊得褚隐尘擡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愤怒地竖着长毛的黑褐色小野猪！

褚隐尘眼睛瞪大，满腹疑惑，野猪？！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门口那小家夥显然是被人故意惹怒了的，哼哧哼哧带着低吼，盯着褚隐尘就冲进了屋里。

褚隐尘赶紧起身错开，那小家夥这一撞扑了个空，不服气地调转头又撞向了他。

“呼呼，呼呼！”小家夥前蹄刨地，好几通乱闯，整齐的书房不一会儿就被它搅得乱七八糟了。

然而这时，褚隐尘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偷笑，再心平气和的他也忍不了了，拳头逐渐捏紧：“祁！明！渊！”

躲在屋外的人身子一僵，小心从门边儿探头：“师父，您叫我？”

可他刚探头脸就被小野猪砸了个正着，祁明渊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小野猪，然后就见褚隐尘一张带着怒气的脸。

“胡闹！”褚隐尘生气训道，“你看看书房成什么样子了！”

“嘿嘿，”祁明渊这下就选择装傻了，提起小野猪的后颈，“本来打算抓一只烤了吃的，没想竟跑师父这儿来了，真是该打！”

“哪儿捉来的，快把它送回去！”褚隐尘厉声道。

“就后山，”祁明渊傻乎乎一笑，“但还挺远的，好深一山洞。”

褚隐尘听着是气不打一处来：“快把它送回去，不然大野猪找上门来了！”

“可是好远耶，不想去了，”祁明渊眨巴着眼睛，“就让大野猪找过来呗。不过，若是师父愿意陪着，我倒是很乐意再跑一趟的。”

褚隐尘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思：“真是顽劣！”

“嗯呐嗯呐，”祁明渊凑近褚隐尘，“走吧走吧，回来后书房我收拾。”

祁明渊终究还是将褚隐尘拽出了门，不过就是带着只小野猪不怎么方便。

最后祁明渊想了个法子用麻藤牵着小野猪走，没想到还挺有趣。

“嘬嘬嘬，”祁明渊唤着身后的小野猪，“快点儿快点儿。”

褚隐尘觉得这小野猪真是倒霉了，被祁明渊从窝里抓了出来，还要受他欺负：“好了，你别捉弄它，我们早点儿送回去。”

“师父，要不我们把它养着吧，怪可爱的。”

“你有时间照顾它？”褚隐尘反问一句。

祁明渊仔细想想，也是，毕竟他们不会一直在纵云山：“师父，以后我去其他地方你也会陪着我吗？”

褚隐尘已经听他问过好几次这个问题了，淡淡地看着周围的风景：“徒弟出师了，我就不需要陪着了。”

“不出师，出不了师，”祁明渊赶忙道，“需要师父一直在身边指导。”

“那我这个师父也太没用了，这么多年还教不出来徒弟。”

“师父，你知道，我只是想一直和你在一起而已。”祁明渊索性也坦白了。

确实褚隐尘感觉到他的意思了：“你又不是长不大的孩子，为什么一直要我在身边。”

“我不是孩子，我早就不是孩子了，”祁明渊急忙反驳道，“你可不可以不单单把我当做徒弟！”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一怔。

褚隐尘看向祁明渊，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没，不是不把你当师父，也不是不想当你徒弟的意思，”祁明渊赶紧解释着，“就，就是，我们之间不是只能有师徒一种关系，永远在一起也不冲突……”

“好了，”褚隐尘突然出言打断，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祁明渊说下去，总觉得若是任由他说的话，会有些什么东西无法挽回，“快送小猪吧。”

祁明渊也回过了神：“是。”

刚刚差一点儿祁明渊就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东西说出来了，说实话他挺后怕的，现在他与褚隐尘之间的情况他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万一突然捅破那层关系，褚隐尘不能接受，之后他们该如何相处。

慢点儿，再慢点儿，潜移默化的，他还需要一些对策，需要一些契机。

小野猪跟着他们走了好一段距离后终于不干了，哼哼唧唧歪在地上怎么催也不走。

“这丑家夥，居然偷懒了。”祁明渊踢了踢小野猪的屁股。

“你怎么把它弄来的？”

“嗯……”祁明渊顿了顿，“轻功，抱来的。”

“那你现在就把它抱回去吧。”褚隐尘冷淡说了句便转过了头。

“呜，”祁明渊看着褚隐尘离去的背影没办法抱起了小野猪，“懒家夥！”

虽然累是累了点儿，但祁明渊成功把褚隐尘叫了出来，和他散步看风景，倒是开心。

“师父，”祁明渊追上褚隐尘，碰碰他的肩，“你看这小野猪，现在还挺乖的，像不像个小婴孩？”

褚隐尘不言语，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猪儿哩哩，”祁明渊见褚隐尘不理他，更逗道，“这是美人哥哥，让美人哥哥抱抱你。”

说着祁明渊便举着小野猪往褚隐尘那边送。

“祁明渊！”褚隐尘赶紧擡手挡着，“别送过来！”

“怎么，师父不会怕这小家夥吧！”

褚隐尘不是怕，只是有点点洁癖，这小野猪在路上踩了一身泥，他真不想触碰：“再没大没小的我生气啦！”

祁明渊立即停止了动作，褚隐尘的威胁很有效，因为感觉再逗下去褚隐尘是真不会理他了。

山中花树多，花落之后自然果子也多。

祁明渊早就在山上探好了路，领着褚隐尘四处摘果，装了好大一包。

褚隐尘抱着果子，脸上浮现些笑容。

“早让你和我一块儿出来了吧，”祁明渊瞧出他的喜欢，“却老是待在木屋里不爱动。日后要是没我在身边，可哪有这么多果子吃。”

褚隐尘不说话，他又不是非得吃，祁明渊才是，这是对师父说话的语气吗？

这一路边玩儿边走，好久才把小野猪送到它的洞穴。

“再见了，丑东西。”祁明渊勾着腰向小野猪挥了挥手。

那小野猪就像听懂了他的话，十分不满地对他作出攻击的架势。

祁明渊轻轻一笑正要直起身子时小野猪却突然猛跑，他以为这小家夥要攻击他报仇，而小野猪却从他胯.下跑走了。

“这是？”

祁明渊与褚隐尘都转过了头，他们身后正站着两只体型庞大长着獠牙的野猪！

那小野猪在大野猪旁边哼哼了两声，那两个成年野猪眼带愤怒地就向他们猛冲了过来。

“明渊，快让开！”褚隐尘紧张一声。

两人都分别跳到了高处，祁明渊看着下面的野猪眉头一皱：“这群家夥。”

大野猪分别又向他们攻击而来，成年野猪的攻击力是不容小觑的，褚隐尘跃上了一旁的高树。

那野猪拿他没办法，就都追祁明渊去了。

“这群丑家夥！”祁明渊紧跑几步，也上了一棵树。

可下面的野猪却不想轻易放过他，一直在树下绕着圈儿。

祁明渊擡头看向远处的褚隐尘：“师父，你还好吧？”

他一说话下面的野猪就开始撞树，震得他一晃。

褚隐尘赶紧做了个静声的手势，祁明渊立即抿上了嘴，心里骂这群该死的野猪，再发癫就把它们都杀了。

接着褚隐尘又挥了挥手，示意他想办法到下一棵树上去。可其他的树离他太远了，祁明渊就算轻功再好，也没达到能飞的地步。

祁明渊擡起手软踏踏地舞了舞手掌，表示他不行。

褚隐尘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折下一根树枝用力向祁明渊树下那两头野猪扔去。

野猪听到声音果然立即哼哼地就往褚隐尘去了，祁明渊心头一紧：“师父！”

而褚隐尘则趁机又跃到了另一颗树上，但祁明渊依旧下了树，朝那两头野猪扔石块：“丑东西，过来呀！”

“你是笨蛋吗？”褚隐尘不理解地看着地上的人。

那野猪似乎本就更针对祁明渊，不管不顾地就向他冲过去了。

祁明渊引着野猪跑向了远处。

“祁明渊！”褚隐尘赶紧追了上去。

而当褚隐尘赶到时就看见祁明渊和那两头野猪都掉下了一个大斜坡，褚隐尘的心都停了一拍：“祁明渊！”

他慌忙地跑向了那边，然而陡峭能滚石的坡上只见一道宽重的划痕。

“祁明渊，祁明渊！”褚隐尘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慌过，正要跳下去时一只手从坡舌下面伸了出来。

接着褚隐尘听到了带着贱兮兮笑意的声音：“师父，我在这儿。”

此时的褚隐尘也不在意他的恶作剧，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人拉了上来。

“你没事儿吧。”褚隐尘扒着地上人的脸左右看了看。

“没，”祁明渊笑着道，“那两头野猪应该也没事儿，它们从其他地方爬得上来。”

褚隐尘擦擦他脸上的尘土：“下次不准再这么冲动了，回去吧。”

“好。”

祁明渊笑着起身，这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右手有些不对劲了。他垂头一看就见上面正缠着一条花蛇，而那蛇的牙齿还陷在他的手心里。

“啊啊啊！”祁明渊大叫一声。

褚隐尘转头见这场面，几乎没有一丝犹豫，抓住蛇尾一把扯下扔得老远，然后把祁明渊的手放在了自己嘴边，将他被咬过的地方的血一口一口吸了出来。

祁明渊看着褚隐尘的动作都愣住了，而当他的唇触碰到他掌心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哽了哽口水。

随着那柔软唇瓣一次一次的触碰，祁明渊热了。

“明渊，明渊，”褚隐尘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感觉怎么样，还好吗？好像不是条有毒性的蛇，有哪里不舒服吗？”

“啊，啊，”祁明渊怔怔应答两声，渐渐回过神来，“喔喔，还好。”

褚隐尘蹙着眉，目光又放在他手上的伤口上：“回去再敷些草药。”

这时祁明渊才注意到褚隐尘的手一直是有些颤抖的：“师父，你怕蛇？”

褚隐尘一阵沉默，确实，这是他唯一害怕的东西。

祁明渊看着他担心的脸，忍不住伸了手：“辛苦你了，师父。”

这猝不及防的摸脸让褚隐尘一机灵，他赶紧拍开，擡眼看着祁明渊：“你干什么？”

“师父脸上沾了东西。”祁明渊目光始终放在褚隐尘脸上，眸子中隐藏着情愫。

褚隐尘被看得不自在，转过身：“快回木屋吧，擦些药。你也是活该，要不是你抓人家小猪哪儿会追你，哪儿又会被蛇咬。”

“嘻嘻。”祁明渊只是一笑。

回木屋后褚隐尘给祁明渊敷药时发现他的手肿得老高，心疼又气：“真是太顽皮了，一点儿都不与小时相同。小时候分明是那么沉稳懂事儿一孩子，现在怎么这么淘气！”

祁明渊感觉出来褚隐尘想骂他，但还都尽量挑不那么凶恶的词，他的师父可真是太温柔了。

“你本来就不爱说话，我要是再不活泼点儿，这屋子里就没声儿了。”

这祁明渊说的倒是不错，褚隐尘也没反驳，给他包扎着手。

祁明渊盯着褚隐尘的脸庞一笑：“师父，你说要是没有我在身边，你是不是要孤独死啊。”

“越来越没大没小！”褚隐尘一个狠劲儿按了他的伤口。

祁明渊立即疼得勾起了腰：“师父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褚隐尘收拾好东西，不理人离开了。

靠在床上的祁明渊看着他的背影却露出了笑容，想到那会儿褚隐尘担心的样子，似乎他在褚隐尘心中的地位比他以为的还要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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