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唧啾,唧啾,啾。”
数日后一只翠鸟终于回到了祁明渊这里,放出去的那么多鸟儿总算有没落空的了。
祁明渊按褚隐尘的话回到了纵云山,去他说的地方找了东西,他以为是能帮助褚隐尘脱困的,却没想到竟是纵云山所谓的信物。
他有些生气,那种情况下褚隐尘想的竟是将纵云山塞给他,生气之后更多的是担心。
祁明渊已经大概猜出来燕国皇帝为什么要胁迫褚隐尘去燕国了,多半是荆行巫所说的他刘氏一族的叛国丑事。
褚隐尘是个单纯的江湖人,根本不知道朝廷中那些人的险恶,祁明渊害怕那些人对褚隐尘用什么阴招。
虽然从翠鸟这里他知道了褚隐尘在什么地方,但一国皇宫想闯进去简直难如登天。他很焦急,脑中飞快地想着办法,突然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脑子中。
“纪黎衾……”祁明渊立即上马,往归墟宗去了。
与那边的担心不同,褚隐尘这里倒是悠然。
夏日多骤雨,今天的整个燕国京都都笼罩在大雨中。
褚隐尘坐在方榻之间,饮茶阅书,闲听竹帘外雨落之声。
他的这间屋子在深宫后院儿,平时没什么人,那些潜藏在四周的暗卫也不会有一点动静,所以十分清净。
褚隐尘甚至想,从这出去以后便销声匿迹,就过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反正纵云山也算是交给祁明渊了,他一定能担起重任。
只是自己若真不再见他,会给祁明渊留下一个心结吧。
“先生好雅致啊。”
褚隐尘正想着,一行人从走廊进了他的小亭。
这么大的雨刘粟竟然过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太监,还有身着盔甲的白挚。
褚隐尘点头以示礼貌,他属于江湖一员,更不是燕国之人,所以也不必向刘粟行拜。
“竹帘听雨,”刘粟坐到褚隐尘对面,“还是先生会享受。”
“这么大的雨,陛下还过来了。”褚隐尘知道这人对他有招安之意,所以经常过来,但他也明确表示过自己不会留在燕国,可这人就与他僵持着。
不放他走,也不说他什么时候能走,不以狠话威胁,也不使什么小动作。倒是经常送些宝物,唯一的意图就是把他先关在这儿。
“先生是孤的贵客,孤当然要经常过来招待贵客。”
刘粟说着向旁边挥了挥手,智信捧着一个镶珠木盒上来了。
“这是东海进供的珍珠,”刘粟打开盒子,一颗鸡蛋般大小富有光泽的洁白珠子展现出来,“孤觉得甚美,便拿来献给先生了。”
“多谢陛下,”褚隐尘如常冷漠拒绝,“在下不爱此等东西,陛下还是自己留着吧。”
“先生果然不是俗人,”刘粟关上盒子后将东西扔给了一旁候着的智信,“这些东西都入不了您的眼。先生爱什么,孤定给先生拿来。”
褚隐尘不想与他谈这些,再次开门见山道:“陛下不必在我身上耗费心思,在下说了无法为燕国效力,也不会再改变。褚隐尘江湖之人,不涉国家之事,您所忧之事大可放心,在下不会告诉任何人。”
“孤相信先生人品,”刘粟道,“您说不会告诉他人,定也不会乱言。”
“既然如此,陛下何时放我离开?”
问到这个问题时刘粟却没有立即说话,而是优哉游哉地倒上一杯茶:“坐卧有人伺候,闲来听雨品茶,先生觉得孤这皇宫怎么样?”
“陛下宫宇宏伟,自然甚好。”褚隐尘回道。
刘粟听着褚隐尘的话,单手托着下巴,目光在他身上游巡。
今日他穿了件素净淡雅的绿色长衣,光洁的皮肤更显冷白,面若玉兰,薄唇色浅,自内而外的清冷气质拒人千里之外。
可,也越勾得人想要征服,想要看看打破这疏离之后的光景。
“既然甚好,”刘粟唇角微勾,“那先生就留在孤这里吧。”
此言一出褚隐尘眉间轻蹙:“陛下是请褚隐尘来做客的,既然是做客哪有不放客人回去的道理。三两月不成问题,可时间太久怕是我们盟主也不会同意。”
“盟主那里孤自然会好好给一番解释,定不会叫他怪先生不归江湖。”
“在下与盟主自幼一同长大,若非我亲口所言,盟主不会同意的。”
两人言语对峙间,眼神都逐渐不善。
刘粟头一扬:“那便等等再说?”
“在此期间尽量让陛下安心。”褚隐尘本就是不急,这几个月亦无所谓,只是刘粟若想将他长期囚于此地怕难,便提前与他表明了。
“先生不爱珠宝美玉,可喜美人?”刘粟突然转开话题,“孤宫内女子有花容月貌者,改日差遣几人过来……”
“陛下,”然而刘粟还没说完褚隐尘便打断了他,“君子待客外达礼,内恭敬,非声色犬马小人之交,望陛下尊重。”
“啊,”刘粟赶紧谦卑赔礼,“先生雅正,是孤唐突了。”
刘粟说着微微停顿,看向褚隐尘的眼神逐渐夹杂些不轨的笑意:“也是,先生容貌只怕比大多数女子都要姣好,自然也难有美人再入眼。”
褚隐尘眼底酝起冰冷,姣好多是形容女子,刘粟此番话对他颇为轻佻:“竟不知道燕国陛下只识人皮囊,看来在下确实难在此地久待。”
刘粟原本只是试探之意,见褚隐尘真有了愠色也收敛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孤只是觉得卿容天资,多有冒犯了。”
“既觉冒犯,便勿开口。”
褚隐尘此言一下把刘粟噎住了,他是隐约听谁说江湖剑圣不善言辞的,怎么感觉倒是伶牙俐齿啊。
“哈哈,”刘粟尴尬笑了两声,“先生品茶听雨,孤就不打扰了。您要是有什么需求,吩咐宫女便行。”
褚隐尘欠了欠身,便算送人了。
刘粟起身离开白挚一行人也紧跟了上去,在褚隐尘这里吃了瘪,他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
到廊檐口时智信赶紧撑伞:“陛下别淋湿了。”
“哼,”刘粟冷冷拂袖,“真是不知好歹!”
智信低垂脑袋,眼睛一转,趁机问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人?”
刘粟踏着水一路沉默。
稍顿,智信又笑着温和道:“陛下对此人真是仁至义尽。”
“是吧,”刘粟立即说出不满,“孤金玉美石赏着,好吃好喝供着,竟不知皇恩浩荡!”
“毕竟野雀难养,”智信和和气气说道,“陛下何不寻几个更得趣的?此人毕竟仗着自己在天下的名声和江湖的身份,心高气傲,料定我们不能拿他怎么办。而且他所知道的东西对我们大燕确实无益,何不照程大人与廖大人所说,赏个毒放归山野吧。”
而刘粟却犹豫了:“其实按此人心性,他既说了不会言传出去,定会严守秘密的。”
旁边的人都不禁震惊,这是他们这个善妒多疑的陛下能说出来的话?
智信觉得大为不妙:“陛下三思啊。”
“放心,”刘粟冷冷道,“孤就算留他一条命,他也永远没有机会在外面用。就当只雀儿,永远囚在这后院吧。”
这句话智信他们听着才觉得像自己的陛下,那褚隐尘就算再强也不可能防得了宫里的这些手段。
数日之后祁明渊终于赶到了归墟宗,他到时正值深夜,事情急迫他直接绕过守卫去了还亮着灯的紫薇阁。
当他突然破窗而入时里面正讨论着事情的两人吓了一大跳,纪黎衾第一反应是嚣张,实在是太嚣张了,竟然有人敢这样闯他归墟宗,竟然敢这样来他紫薇阁,不要命啦!
但当他看清祁明渊的面孔时又觉得好像也不是很让人震惊,愣愣地问着来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宗主,”祁明渊神情严峻道,“我师父被燕国皇帝派人带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纪黎衾他们竟然没得到消息,“小尘尘怎么就那么容易被带走了?”
“因为荆合王,师父知道燕国的一些肮脏秘密,燕国皇帝担心便让人将师父劫走了,”祁明渊言简意赅地说了大概原由和过程,“现在师父被困在燕国皇宫,后背想请纪宗主帮忙解救师父出来。”
而纪黎衾却陷入了沉思,良久:“小尘尘是被他们绑走的?”
“他们以江湖和朝廷的关系为威胁,师父为江湖安宁考量就跟他们走了。”
“等等,等等,让我想想,”纪黎衾脑子飞快转动着,“小尘尘在江湖何等地位,燕国不敢直接挑衅,定是有什么得体的借口……明渊,不要着急,等一段时间,你师父被带走多久呢?”
“已要足月。”提到这里祁明渊紧皱起了眉,白挚一行分散太多人出去扰乱行踪了,他派飞鸟一路寻迹,半月之后才在燕国京都见到褚隐尘。而他来回奔走,又耗费太多时间,虽然一直在紧赶着,竟都要过去一个月了。
“嗯,”纪黎衾点着头,“最多还有一个月,小尘尘便能出来了。”
“一个月?”祁明渊不理解他的放心,“燕国那狗皇帝不知道会对师父是什么招数,师父多待在那里一天便是危险,怎么敢再等一个月?”
“你不要着急,”纪黎衾安抚道,“目前他们请小尘尘过去,以宾客之由是完全说得通的。小尘尘顺应走这一遭,最多再待一月,我便以江湖的名义要人,那时候他们再不放人就不占理了。随意关押我们江湖的人,便是对我们整个江湖的挑衅。他燕国抵不住江湖的群愤压力,而其他国家也会趁机抓住这个借口打压燕国。燕国不敢冒这个险,一月之后,定能让小尘尘出来。”
什么理由借口祁明渊都不在乎,他只担心现在的褚隐尘:“那他们在这期间使什么花招伤害了师父怎么办!”
“你要相信小尘尘,他完全有那个能力自保的。”
“我来这里不是让你们相信他有自保的能力,而是让你们和我一起去救他出来的!”祁明渊急了,但急后又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纪宗主,我一人想闯皇宫恐会很难,但如果有您和玉护卫的帮助胜算就会大很多,恳请纪宗主今晚就随我一同去救我师父。”
而纪黎衾却沉默一阵,为难开口道:“明渊,我也很担心小尘尘,但我还是整个江湖的盟主,我不能,不能陷整个江湖于动乱之地。”
祁明渊拳头一紧,质问般看着眼前的人:“纪宗主平日里与师父表现的那样亲近,而这种关乎他安危的关键时刻却还要考量他与江湖的轻重吗?”
“我……”纪黎衾垂下头,“我很担心小尘尘,但……”
“够了!”这个人不仅权衡褚隐尘与江湖的轻重,而且他的答案中褚隐尘明显比不过他的江湖,祁明渊愤恨决绝,“虚情假意的家夥,你不配和我师父有关系!从今往后不准再靠近我师父,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言罢,祁明渊没有回头地消失在了夜幕中。
而纪黎衾则像打了霜的茄子蔫儿在原地,良久深深抽噎几声,回到了那个处理江湖大事的盟主的座位上。
“宗主,”一旁的玉盏看着他红红的眼眶,“不要想太多了。”
纪黎衾偏过头:“玉盏,你说小尘尘会怪我吗?”
“你知道的,山主不是那样的人。”
“哎,”纪黎衾看着破碎的窗户深深叹了一口气,“不过,小尘尘当真有个对他用心的好徒弟。”
“嗯,”玉盏应道,“为山主大人欣慰。”
纪黎衾又自我鼓劲儿,振作起来:“玉盏立即修书一封传给燕国皇帝,真当我江湖的人好欺负了,小尘尘要是有半点儿差错,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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