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

连续几日议谈江湖都占了上风，不过各自都退让了些。

江湖不要赔补，朝廷不要赋税，可就卫国内各门派是否归顺朝廷这点儿一直各不相让。

“你们瞅瞅那卫国皇帝什么嘴脸，和谈的人是一波一波地换，说也说不过我们，打也不敢真和我们打，还在那里挣扎，”因为每场下来结果都还不错，钟汇情绪很高，“明天必须把结果敲定下来，不然我们立即就走。这一场场谈下来啊我也算是看清了些卫国的实力，他们不敢再和我们硬碰硬的。”

“嗯，”林徐点点头，“我也觉得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明天不出结果我们就回宗门，做好应对的准备。褚山主，你怎么看？”

褚隐尘是代表江湖来的，各种事都会问问他的意见。

“这次来就算没谈拢，也已经有些收获了，”褚隐尘道，“探清了卫国的底子，他们应该是没精力再大动干戈的。不过毕竟没有白纸黑字地签下文书，真釜底抽薪攻入各门派也说不定。明日要真是没签下协议，回去时我便传信给盟主，让他提前安排。”

“好，”林徐拱了拱手，“那就劳烦山主了。”

“应该的。”

几人渐渐走出长廊，而高楼之上那双一直盯着他们的眼睛却没有隐去。

“陛下，”赵德喜走到卫崇身边。“该用午膳了。”

“嗯。”卫崇一拂衣袖，下了高楼。

湖几人在宫中大多时候都是空闲无事的，饭后便习惯小睡一会儿。

褚隐尘刚与衆人分开准备回自己房间时，一个小太监来拦住了他。

“剑圣大人。”小太监在他面前行了一礼。

褚隐尘拱手回礼：“内官有何事？”

“张夺将军有请。”

该来的总会来的，褚隐尘没任意外：“内官，请带路。”

张夺是在一个凉亭等的他，下午时分风也懒懒的，拂面而来是一阵温软。

“将军。”褚隐尘到亭子中拱手示礼。

张夺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也拱手回了一礼：“剑圣大人，难得叙旧。”

“将军居于庙堂，在下江湖闲云，自难相见。”

张夺嘴角勾起微笑，擡手指向一旁：“剑圣大人请入座。”

“多谢。”

桌上泡着一壶清茶，张夺不急不慢地给两人都斟了一杯。

“剑圣这次来卫国所办之事如何呢？”

“目前来说不算好。”

“喔？”张夺放下茶壶，“很不顺利？不过也正常，我们陛下为人固执，万事不愿退步，诸位恐怕还得多辛苦一些。”

“嗯。”褚隐尘喝了口茶。

“不过那都是公事，既然我是私下找剑圣来的，还是谈谈私事儿吧。”

褚隐尘眼中闪过一道明光，面上依旧毫无波动：“随将军。”

“八年前，”张夺说了那个敏感的时间，“我曾带兵在纵云山脚下追捕过一对母子剑圣可还记得？”

“有些印象，”褚隐尘言语平淡，“不过这么多年来在下于山门前救过许多人，不是件件都能记得清楚了。”

“有些印象就行，”张夺笑笑，看着褚隐尘，“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剑圣大人。”

“请讲。”

“您是否将那对母子送出山了呢？”

然而此问一出，亭子中却静默良久。

轻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褚隐尘看着杯中的涟漪：“送走了。”

“真的吗？”张夺追问了一句。

褚隐尘微顿：“嗯。”

可张夺又怎么看不出那张任何时候都毫无表情的脸出现了情绪波动呢？但他没有深究：“一桩陈年旧事罢了，现已无关紧要，只是给当年的搜寻一个结果。”

之后两人真就只是如叙旧般喝茶，许久才散去。

“将军，”凌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您相信他的话吗？”

“他的表情已经给出答案了，”张夺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恐怕是将那遗种护在山中活了下来吧。不过也就是一区区亡国奴而已，就让他匿于某处茍活于世吧。”

其实当年张夺是坚持要将齐国皇室唯剩的两个人找出来的，只是他还没开始更多的行动卫国朝堂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在卫崇登基称帝后张夺失去了用兵自由，卫国朝堂也没人会在意那已经没有任何作用的无足轻重的破国皇子，追捕的事就这样被搁置在了一边。

“走，回去吧。”

“是。”凌进跟着张夺出了庭院。

褚隐尘自亭子中出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在一块儿，拐角处过来一队人都没注意到，差点儿撞了上去。

“哎哟！”前面端着东西的人被他吓了一跳。

褚隐尘赶紧擡起头，是赵德喜，扶住人：“内官无碍吧？”

“没没，”赵德喜连连摇头，稳住手中的东西，笑着问道，“侠士这是在思念什么？像是魂都飞走了。”

“抱歉。”褚隐尘十分过意不去。

“侠士这是从什么地方回来呢？”

“受张夺将军所邀，在亭子中说了会儿话。”

“喔喔，原是见了张夺将军。”赵德喜说着又温和道，“最近天热，午后更甚，侠士回去后记得多喝些凉茶清清热。”

“多谢内官，会注意的。”

“但是，”赵德喜突然擡眼与褚隐尘对视上，指指嘴巴，“也要多注意进口的水啊，若是喝了不该喝的，怕坏了身子。”

褚隐尘眉间微蹙，赵德喜突然说这么一句话似乎不简单，拱手一拜：“谢内官提醒。”

赵德喜微微一笑：“奴婢还要给陛下送东西，就先走了。”

“内官慢走。”褚隐尘侧身给他们让了路。

赵德喜带着一群太监快步穿行在走廊中，不大一会儿又把张夺他们给碰上了。

“将军。”到跟前后赵德喜恭敬地叫了声。

张夺看见他便是一脸厌弃：“是你？口蜜腹剑的谄媚阉人！”

面对张夺的辱骂赵德喜依旧笑脸相迎：“将军今日可是上了火，记得多喝凉茶。”

然而他此言一出张夺陡然生气，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抽了赵德喜好几下：“我是不是上火不用你一个爱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阉人多话。”

赵德喜隔着衣服的肉皮立即火辣辣起来，但他依旧面色如常，眼角带笑：“是奴婢多言了，若张将军没有其他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滚远点，别在这儿脏了我的眼睛。”张夺出了气慢慢收着鞭子。

赵德喜行了一礼，带着人从一旁走过了。

休神殿内卫崇批改完一堆奏折，擡头看身边赵德喜还没回来，不禁眉头一皱，正打算叫身边的小太监去看看时赵德喜却进来了。

“皇上，”赵德喜赶紧走到卫崇的身边，将手中盖紧的瓷碗放下，“冰露银莲羹，让皇上久等了。”

卫崇接过碗不太高兴：“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

赵德喜神色躲闪，暗中拉着袖子：“中间……中间不小心耽搁了一下，望陛下恕罪。”

卫崇立即察觉不对劲一把拉过他的手卷起袖子，里面藏着好几道深红见血的可怖鞭痕。

“这是谁干的！”卫崇立即勃然大怒，不仅怒自己的贴身太监无故见伤更怒的是自己心中的猜测，“是张夺吧。”

赵德喜埋下头不敢说话。

“你还要欺君不成！”

赵德喜立即匍匐跪地：“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不敢。”

“起来！”卫崇一把提起地上的赵德喜，仔细看着他手臂上的伤痕，身子气得都在发抖，“竟然敢打你，他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这那里是打的你啊，鞭子与落在朕身上何异！张夺……”

卫崇眼中逐渐布满杀意：“朕留不得他！”

白日里热的紧，晚些时候反倒是凉风习习。

“想念宗门了。”饭后几人坐在桌边闲谈，钟汇撑着下巴念道。

“差不多后日就能回去了。”林徐安抚一句。

“撑吧，再撑撑，”钟汇又左右看了看，“云树呢，云树那小子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们几个小辈儿的，应生还有黑山宗那两个小子也都不在。”

“来了来了，”林徐刚说外面就风风火火传来声音，“我们在这里了。”

接着他们就见蔺言丶黎应生还有云树出现在门口，他们一人手中还拿着串紫色的果子。

“这是？”钟汇站了起来，“葡萄？！好小子，你们这是从哪儿整来的。”

三人在桌边坐下，蔺言得意一笑：“宫里那厨房中弄来的，一直把我们关在这儿总得吃他点儿甜头。”

他边说着给衆人分了葡萄。

“你家师兄呢？”钟汇扔一颗葡萄进嘴中问道。

“馀师兄啊，走时他又盯上了一坛酒，让我们先过来。”

“嚯哟，这小子看不出来啊，”钟汇笑道，“性子还挺野。”

几人边说边笑吃着葡萄，褚隐尘看着眼前紫色的水果却没动，脑中响起午时听过的话，入口的水……

馀元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坛酒进来了，大方地给所有人倒了一碗。

“这酒可香了，一路过来都馋的慌，大家快尝尝！”

“好嘞。”

钟汇正打算一碗饮下时褚隐尘伸手拦住了：“我们是过来办正事的，喝酒不好。”

褚隐尘拦了钟汇便也放下了碗，其他人自然也不再动。

“又不喝多少，”馀元言语中不太高兴，“尝一碗助助兴又怎么样？”

“馀小友，等回江湖的路上再喝吧。”

馀元看了圈身边，所有人竟都听了褚隐尘的话没动，他逐渐捏起拳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馀小友不要多想，”褚隐尘道，“只是我们在宫中要一切小心，并不是防着你。”

“不是防着我那是什么意思，其他人拿的葡萄都吃得，我拿的酒就有问题呢？”

“不是，”拿出赵德喜自然也没什么信服力，毕竟那可是卫崇的人，只是他提醒了褚隐尘不得不在意，“因为……”

“诶诶，”尹常说话打破了僵局，“确实办事喝酒不好，大家不要在这上面伤了和气，我去给大家泡一壶易水宗有名的清茶。嘿嘿嘿，大家快坐，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