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还
“狼心狗肺,背国叛主,致使百年祸患!”
“可怜天下流离苍生,可恨我大荆亡于如此手段啊啊啊啊!”
荆元英举酒狂饮,酒水顺着下巴流满砚台,他直接以酒研墨,大笔狂挥又成数行诗。
四下诗客满座,无不义愤填膺,望着上面的人泪目。
“小人之国也!”
“真是人神共愤啊,当口诛笔伐!”
荆元英提着酒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晃晃悠悠走到大厅正中,看着四处璀璨明亮的灯光仿佛思及盛世。
“哈哈哈哈,”荆元英饮酒狂笑着,“可惜我大荆啊,可惜我大荆!”
“曾祖你一人独受着此番愤懑吗?啊啊啊啊,笔来,纸来!”
后面的小厮赶紧将东西递上,荆元英吮墨擒词,灯光在他的纸上迷离了文字,怅恨无尽。
一挥数十首,荆元英将它们洒向空中,白色的纸片翻飞向各处,他大字倒在了地板上,望着诗页笑着笑着流下了泪……
“渺渺烟云十四州,再无先荆天下平。”
“逆贼北成燕,蒙骗世人眼。”
“自恨书生笔无力,当该挽弓呼羽箭,俯身力射贼子额……”
那一夜的诗就如风一般,从墨仙瞬间吹向正土各地,引无数想往先荆天下太平者共愤。
随着这些诗的广传,卫丶姜丶赵三处皇宫之中也忙碌起来,不久后三国联合讨燕文书昭告天下。
天下人士,群拥喝彩,讨燕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此时清池山上,一人推开身后搀扶的随从连跑带爬地冲上了顶峰的避尘观。
“咚咚咚,咚咚咚!”他奋力敲着门。
但里面的小童却过了很久才来开门,见着锦衣华服的男人表情沉着地问道:“阁下何事?”
“张世云老先生,张世云老先生呢?孤要见张世云老先生!”
小童回道:“我家先生此时正在冥修,不见客。”
“烦请通报就说燕国国君来了,请老先生救命!”
“阁下请回吧,”小童挡着门缝,表示着不会放行,“老先生近日都不见客。”
“你知道孤是谁吗!燕国国君,黄毛小儿敢拦孤的路!”刘粟突然一怒,拔出腰间的长剑架到小童脖子上,“滚开,孤要见张世云老先生!”
面对锋利的剑刃小童却没有丝毫波动,眼神平静地看着前面的人:“先生不见客,阁下请回吧。”
“你!”刘粟正要痛下杀手时门内又传来一个声音。
“先生有请燕国国君。”
听到这个声音门前的小童侧开身,另一个小童走了上来。
“阁下,里面请。”那小童躬身道。
刘粟赶紧收剑进了观,跟着小童一路快走。
避尘观,观如其名,偏居深山之巅,远离尘世喧嚣。
观内清净萧然,青苔满阶,绿树蔽檐,人行其间虽在深春亦觉寒凉。
刘粟在正宫中见到张世云的,此时他正盘坐在香火之下,青烟之上挂着一副圣人像。
“先生,先生!”刘粟从宫门口直接飞扑跪倒在张世云脚边,“先生救救孤,先生救救燕国,燕国要没了,燕国要没了,先生给孤想想办法。”
蒲团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陛下来错地方了。”
“那孤该去何处?”刘粟努力抓住这最后的救命之绳,“先生教教孤,孤该怎么做?”
“陛下想要保住大燕现在该回宫殿指挥将士,来避尘观何用?”
“燕国的军队敌不过三国联盟的铁骑,孤无力啊,孤无力,求先生救命!”
“既然陛下的军队都敌不过三国之兵,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何对阵三军?”
“他们这次只不过是抓住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才能鼓动天下人联合对燕的,先生贤名天下,有您亲自出面游说孤敢肯定天下学士都会给您这个面子,三国的军队也不敢从您身上跨过!”
“陛下也说了,我只不过巧得几分贤名,才让天下学士敬我几分。终归来说,他们敬的是贤德而不是我。如今我拿此巧名,去做不贤之事,天下谁人会听?”
张世云一句不贤之事刘粟的心猛地跌入寒渊,这个人之所以留在燕国也不过是因为这里曾是先荆故都所在,沾了点儿先礼正统。
刘粟缓缓站起身,拂袖对张世云以先礼行了一拜:“孤知道了,孤曾也真心将先生以师相待,便不再打扰先生清修了。”
他退出正宫,外面天高寂寥,无云无痕。
“我大燕的气数将尽……”
一只飞雀从北到南,落入了一顶营帐中。
硕大的营帐之内现在只有一人,他伸手接住了雀儿,抚了抚它毛绒绒的脑袋。
“他去北方了吗?”
“一切安好?”
“好便行,继续跟着他吧,尽量别被发现了,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鸟儿快速地眨了眨眼皮,然后蹭蹭他的手飞走了。
而迎面刚好进来一个身着甲胄的人,有些被突然掠过的羽翼吓到。
“殿下这又是您放出的鸟儿吗?这只是去哪儿的?”
祁明渊冷眼看着来者:“不该问的别问。”
下面的人一笑,呈上地图:“刚刚根据各处来报已经摸清楚了这次各国军队所在,殿下请看。”
祁明渊看向地图,贺臣长指圈到一处:“卫国打算利用地形优势,从大行山北丶东同时发动进攻,北处带军的是钱孙,皇宫传信来说此人武力了得是用兵能将,不过急躁冒进。而且燕国在此处兵力一向放得多,他一时应该难以攻破。而东边,是我们熟悉的张夺,在带兵方面几乎无可挑剔,这次最先攻入皇宫的最大对手可能就是他了。”
说完贺臣手指又圈向燕南:“姜国基本上就分成二皇子和他们太子两派兵,从南挺进,高瑜那边传信说太子的兵让我们不用担心,他们会解决。”
“而赵国虽说负责东面儿,但完全浑水摸鱼,不会抢这个头阵的。总的来说,我们唯一的劲敌就是张夺。只要先过他,就差打赢燕国国都那场硬战了。”
“姜国二皇子所派的将领是谁,熟悉吗?”祁明渊问道。
“赵皓,属于是姜国新起之秀吧,实战经历不多,所以无法推测出大概是个怎样的人。”
祁明渊看着地图一阵沉思:“贺臣给卫国皇宫传信,无论如何,牵制住张夺。然后联系高瑜,不要阻拦他们太子的兵,在全面进攻之时让二皇子的兵暂时假动,等我们通知再一同真正进攻。”
贺臣一时没想过来:“殿下,我们不是该先姜国太子的兵到达燕都抢占先机吗?”
“燕军本就厉害,燕国皇都的守卫定会很难攻破,让他们太子的兵先去消耗战力,”祁明渊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我们黄雀在后,毕竟最终也只是看的谁先占领燕国皇宫。告诉高瑜,若听我们安排保证他们的军队最先进入皇宫,事不成雇钱分文不取。”
“是!”贺臣立即去办了。
不日后,卫丶姜丶赵三国举兵北上,战火从三面边境蔓延向京都重地。
“报!”一负红羽的小兵垂首快步跑进宫殿,“陛下,前方捷报。张夺将军已攻下平陵关,下一步便是黄城,拿下黄城后便能直入燕都了。”
“好!”卫崇瞬间从位子上弹了起来,拍手道,“好哇好哇,这次朕的卫国大军定能最先攻占燕国皇宫!传朕旨意……”
他正要往下说时,一旁的赵德喜突然像是嗓子不舒服咳嗽了两声,他如收到什么信号止住了话,屏退了左右。
“德喜刚刚是什么意思?”无旁人后卫崇问道。
“陛下,”赵德喜贴近了些,“燕国之后这天下是不是再无军队是卫国的对手了。”
“这是自然,卫国军队本就是四国中最强的,只是燕国国大一直受其辖制,燕国没后卫国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那既然如此,不论如何其他两国是不敢与我们争夺分地的,”赵德喜徐徐道,“于陛下来说最重要的也就是土地,只要燕国灭亡便能满足陛下所想。所以最先攻入皇宫的是否是我们卫国并不是特别重要,相反如果张夺将军带军最先入燕宫,那他在三军中的声望定再也无法撼动。而且,陛下远在皇宫,张将军营中也并无十分贴心之人,一旦他带军占领燕国皇宫生出什么异心,这都非陛下所能控制的了。”
卫崇瞬间脸色暗沉:“来人!”
殿外立即进来两个侍卫。
“传朕旨意,着令张夺回军援助孙钱,燕西不破,军法处置!”
“是!”
燕国常年与卫国争夺齐国遗地,所以如祁明渊所料最强的兵力几乎全在那边,燕南地广且少屏障,他们带军一路北杀并没有遇到特别强大的阻力。
当一座座城池被攻下后,贺臣看向身边的祁明渊,再次坚定自己当年的选择,他的丶千千万万将士和百姓的齐国会在这个人的带领下兴复。
无边的大火映红夜幕,跃动的火光包围了整座城池。
断壁残垣,城门大开,城墙下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祁明渊高坐于马上,恍如回到了那夜的烈火。
他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传令下去,不准破坏殿宇。宫里的人……不论身份,一个不留。”
“是!”
祁明渊仰头想看看天,可是火光已经隐蔽了星月,他垂下头,自己的手上沾满鲜血,这个天下再经不起一个他这样的存在了……
军队杀入皇宫,所到之处鲜血染地。
祁明渊曾来过这里,也为救出某人将燕国皇宫研究了个透彻,所以对这里算是熟悉,带着小部分兵去了刘粟应该会在的地方。
但刚过甬道,他们便看见一个身影立在玄清门前。
离近后祁明渊看清了那人面容,不觉惊讶。
他翻身下了马,对前面的人礼貌行了一礼:“张老先生,您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张世云看清对面人的面容也有些许惊讶:“没想到竟是公子。”
“先生自此处往西门去,中途不会遇到危险。”祁明渊道。
张世云却摇了摇头:“我既来了皇宫就没打算再出去,公子从容而来吧。”
祁明渊眉间微紧:“先生于我们曾经有恩,不愿害先生性命。”
张世云微微一笑:“那本就是偿还,现在互相成全吧。”
祁明渊微顿,看着前面坦然的人,最后向身后挥挥手,铁骑踩着血肉踏进了玄清门。
刘粟抱着玉玺卧在大殿的龙椅中,见到闯进来的敌军不露惧色,但他颤抖的身子已经出卖了他的心。
祁明渊一步步走到陛上,与他四目交接。
“你,”刘粟避开他的眼神,“你是哪一国的,孤,孤可以给你更高的地位丶财宝和权势。”
“你对我眼熟吗?”祁明渊问道。
刘粟小心转过头,大略看了他一圈:“没,没见过。”
“果然贵人是多忘事的,”祁明渊看着手中的应语,抚摸着剑身,“但我一直记得了,你们用那样卑鄙的手段让他体内至今都还残存着毒。”
刘粟一惊,猛回过头:“你……你是……”
“对,”祁明渊接过了他的话,“荆家上下性命,还有他受的伤,今天就在这儿还了吧。”
“饶……”刘粟惊恐长大嘴然而没有一句完整的话脑袋就滚落在了地上。
祁明渊在他身上擦干净剑上的血,再没留下一个眼神走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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