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鱼籽仙贝》

文/琥刃

首发

2014年5月30日，傍晚放学时段。

霖城二中附近人来人往。

十八岁的江寻悦背着书包依靠在门牌上，刻意和人流隔开距离。

少女的中长发高高盘起，刘海被风吹开，额头上凝着晶莹的汗。她穿着二中统一的夏季款蓝白校服，校裤是湛蓝色的短裤，裤卷叠卷两层，露出半截白皙的大腿。

对面是一所小学，一堆小黄帽佩戴红领巾在家长的带领下兴高采烈。儿童节将至，街道的节日氛围浓厚，有小贩牵着一大把氢气球挤在人堆里，询问家长要不要买一个。

“想要吗？”

江寻悦看得出神时，好听的男声落在头顶。她眼里的欣喜一闪而过，擡头望向说话的男人。

“想要的话哥哥给你买。”江寻澈每个周五放学都会准时来接她，接到江寻悦，他主动提走她背上的书包。

“我都十八啦！”江寻悦笑，挽着江寻澈的臂弯拉他往小吃摊走，“我还是更喜欢关东煮，哥哥请我吃关东煮吧！”

霖城一中附近街道的所有小吃摊江寻悦都吃了个遍，唯独最爱关东煮。卖关东煮的是一个奶奶，操着标准的普通话。

江寻悦是常客，奶奶认得她，见到她来自是和蔼地打招呼。

江寻悦应着，熟练地自己挑了个大塑料杯，在格子里择选，边挑边和奶奶唠嗑：“奶奶，今天弟弟也没来吗？”

“你说他呀？”奶奶一提到她的孙子两眼就发光，“上次他们学校里有领导去巡查，他跑得快，体校给他招去了……”

江寻悦漫不经心地点头，挑着差不多了就递给奶奶结账。

奶奶给她舀了满满一勺，又单独给她塞了份鱼籽仙贝：“知道你爱吃。”

江寻悦道谢，双手捧过。掌心被热汤烫到，她赶忙将指尖移至杯口箍着。纤薄的塑料杯壁也因滚烫的温度变得软散蜷曲。

她就拈走了那串买一送一的鱼籽仙贝，剩下的一杯都递给哥哥。

江寻澈还在打趣她，话说到一半，他的目光突然锐利地盯住远方躁动的人群。

女人和孩子在尖叫，男人操着方言大骂。

江寻悦一顿，江寻澈一把拍掉她手心里的关东煮。他脖上青筋暴起，沉声呵道：“快跑！”

她被吼得怔愣在地，耳根子嗡嗡嗡地直响。身后人群的喊叫愈发尖锐，似乎要把傍晚静谧的馀晖都要穿透。

爆裂的喧嚣此起彼伏，如浪潮越涌越近，在即将覆盖她的那一瞬，江寻澈拉扯她往校门里跑，却被保安拦着不让进。

校门口的人流也因为骚动堵成人墙，人挤人走不通。江寻悦在慌乱中朝身后望，就见一中年男子提着淌血的菜刀疯狂地挥砍着，他浑身占满着粘稠的红，模样狰狞得像只茹毛饮血的野兽。

人群吓得四处逃窜，谁都不敢挡在路中间。

那男子逢人就砍，一路奔向江寻悦这头。

她吓得脸色刷白，瞬间冷汗遍布，双腿更是僵硬在原地，是江寻澈硬生生扛着她逃窜。

场面失控，警车的汽笛缥缈着，隔着黑压压的人头若近若远，她听见哥哥一遍遍喊她名字让她快跑。

心脏狂跳，她回神大口换气狂奔，却根本跑不过那男子。

男子提刀而上，江寻澈猛然拉她一把将她护在怀里，用后背挡住所有的凛冽。

“咚——”

刀刃斩断骨头的声音。

身体狠狠地砸到水泥里，哥哥所有的身体重量都压在她的后背上，肋骨磕到地的那一瞬，她的眼眶里涌出因剧痛滋生而出的泪水。

“啊！杀人啦！啊啊啊！……”

周围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杀人”两字一直循环在脑海，她看见身下的水泥路蔓延开一层红，像被倾翻的红墨水，和粘稠的血腥味一起冗杂进金灿的夕阳里。

“哥！”她挣扎着爬起，声带近乎断裂地嘶吼。

视野里，男子斜长的影子做出挥刀砍下的动作——

“咚咚咚……”

急促的敲打木门声。

伴随着男人的呼唤和吵闹的咒骂，倏然变得真切。

江寻悦浑身一抽，从噩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