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江寻悦跌坐在楼道忍痛很久,打电话给张佑宇让他来接。
诊断出来韧带拉伤,轻微骨折,她索性住院手续一办理,安安担担地住在医院。
江寻悦躺在病床上刷手机刷到零点还是没有盼来他的晚安,把手机摔在床头柜上,被子一裹睡觉。
然而另一边,裴炻回到寝室后已经熄灯了,他摸黑洗漱完,犹豫了很久要不要给江寻悦发消息。
可当他从包里拿出手机时,却怎么也开不了机,大概是上次被他们用木棍砸坏了。
裴炻按好几遍开机键,还是没有反应。
少年的心头在那一瞬间涌上来的是苍白的无力感和深深的懊悔。
裴炻在卫生间里站了很久,久到室友们响起打鼾声。他把坏掉的手机紧紧捏在掌心里,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才从漆黑的卫生间出去,上床睡觉。
三月的最后一周过完,四月初就要进行选考,有些学生周末放学回去再回来要花好久才能调整状态,所以过渡的这个周末学校向学生提供留宿,高三学生自由选择回不回去,可以在学校里学习直到四月初的选考结束。
裴炻决定不回去,前几周省吃俭用的零钱还有得多,足够他在学校里用到选考结束。
手机坏掉,他只能用最传统的饭卡打电话。家校通电话里存的联系人只有父亲和奶奶,裴炻下课去电话亭里排了很久的队。
他跟奶奶说,这周不回去了。
“嗯。”裴炻举着电话机,“钱够的,上周……”
“上周我跟同学聚会喝多了,忘记跟你们说了。”裴炻还是不擅长说谎,他注视着水泥白墙上的刮痕,“悦悦姐来接我的,我睡在她屋里。”
裴炻想到了江寻悦,顿了两秒才回答奶奶的话:“下周就要高考了,考完会放三天假吧……”
少年望着电话机按钮上的锈迹:“悦悦姐她,还好吗?”
当听到奶奶说江寻悦这几天都没回家住过,裴炻猛然一怔。
奶奶让裴炻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读书,又叮嘱了一些老生常谈的事。身后排队的其他同学开始催促,裴炻挂断电话,行至楼道。
他有些失魂落魄,思索她为什么没回小区的家住。
是因为这些天没跟她说晚安,所以她生气了,连他们之间的约定也不愿意遵守了吗?
行至八班门口,裴炻才想起忘记跟奶奶说让她帮忙转告江寻悦他这周不回去的消息,免得让她白跑一趟。
其实他不想回家的还有一个因素——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寻悦,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她。
市中心医院。
江寻悦的脚伤得在医院躺半个月,好在只伤了右脚,右脚绑起来,左脚还能在床板上活动。
这些天日子过得倒也悠闲,一日三餐饭都有张佑宇给她送,就连上厕所洗脸这些事也有他公主抱来,公主抱去。
谭晓雅每次来看她都要不厚道地嘲笑她一顿,嘲笑完又不忘体恤江寻悦,把店里一堆帅气服务生叫来专门伺候她。
这天周六,谭晓雅给她安排的帅哥又来了,一个两个的全挤在病房里,让本来就狭小的空间更加拥挤,江寻悦特地了申请高级病房,帅哥们才有位子坐。
一个问她要不要吃苹果,一个问她要不要做按摩,还有专门护理头发的,还有专门学化妆的。
神仙日子过久了,江寻悦翻开手机才记起日子,想着要去接裴炻。
她戳开微信,列表置顶还是没给她发过任何消息,江寻悦也懒得唱独角戏,吩咐一个小帅哥把病床摇起来。
张佑宇买了一捧康乃馨回来送给江寻悦,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花瓶,让他把花插进去。
“张小宇。”
张佑宇整理好花束,看她一眼:“干嘛?”
“一会霖二中放学了你去接。”
接谁不言而喻。
张佑宇眸色暗了暗,头也没擡:“不去。”
“快去。”江寻悦“啧”一声,“难不成我去?”
她说着就要抽出右脚,顺势就要下床,张佑宇吓到心脏起飞:“我去我去。”
她这才笑一声,倒回床上:“我那帮朋友裴炻不就认识你一个吗。”
朋友……
张佑宇在心里叹口气,凝望了会病床的护栏,说了句“去买饮料”,走出室内。
上午放学时段,张佑宇开她的车来到校门口。江寻悦怕万一人太多找不到裴炻,就让他把自己的手机一并带着。
张佑宇也没用心找人,车一停往车上一靠,就开始玩手机。
反正上次挑事的祝俊泽他已经带人去收拾过了,也警告过他们不准再对高中生动手,更别说这里是霖南,不可能再有人对裴炻干出那种恶劣的霸凌事件,所以这次没看到裴炻他就打算不接了。
游戏里的人物阵亡,他抽空看几眼校门口,学生们长得稚嫩,一眼就能认出是高一高二的比较多。
老实说,他有些心虚。
因为上次祝俊泽挑事,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的,但是他没有阻止,也没有正面与江寻悦说。
不就是挨顿社会的毒打吗,他这些年挨得还要多,身上不是口子就是淤青。
张佑宇收起手机,江寻悦的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他滑动接听,慵懒地哼一声:“喂?”
听到男声的那一瞬间,裴炻心一懵。
他又重新核对一遍电话号码。
家校通绑定号码簿,但是学校里有几张空白卡没有绑定可以自由拨打任何人的电话,吴啓涛就有一张,裴炻拿一顿晚餐跟他换了五分钟的通话使用权。
江寻悦的手机号他早就记得滚瓜烂熟,根本不可能会错。
“喂……”裴炻回。
张佑宇辨认了一秒,反应过来:“裴炻啊,悦姐不太方便来接你,让我来了。我在校门口,你在哪里?”
裴炻认出声音,整颗心像坠入湖底。
她其实也不想见他的,对吧?
少年沉呼吸一口气:“我这周不回去,不好意思……”
张佑宇还没等他说完,就挂断电话,上车打转向灯油门一踩回医院去了。
只留裴炻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
疲惫感爬上来,裴炻把电话放回去,拔下卡还给吴啓涛。
“五分钟这么快?”吴啓涛擡手看表,“你跟你姐姐吵架了?因为那盒巧克力的事?”
“不是。”裴炻回到座位,旋开水杯,目光悬停在江寻悦对嘴喝过的那一处。
似赌气般,他把水杯盖旋转回去,塞回抽屉,重新取出来的,是一沓厚厚的试卷。
裴炻提起笔进入学习状态,吴啓涛诧异地看一眼,转头继续吃上次没吃完的费列罗。
张佑宇特地在外面兜了会才上楼,江寻悦没在他身后看到裴炻。
“别看了没接到。”他把手机还给她,坐到沙发上,“他说这周不回来,不回来为什么不早点说……”
江寻悦自动屏蔽他的牢骚,手机给她推送一则关于四月选考的消息,她大概明白裴炻不回来的原因。
她在床上躺着觉得无聊透顶,问那一排小帅哥有没有人会唱歌。
谭晓雅早就预料到江寻悦的这些兴趣,让帅哥把吉他都带来了,现场给江寻悦表演。
四月的六七八三天选考结束,霖城的全体高三同学迎来短暂的考后小长假。
江寻悦恢复得不错,出太阳的时候就会让张佑宇推轮椅带她出去散心。
这天她接到几则工作上的电话,暑假档有几场livehouse希望能在酒吧附近举行,还有后续影视剧勘景的租赁。
处理完工作琐事,江寻悦点了两杯奶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这些天尽职尽责任劳任怨的张佑宇小弟。
回医院住院部大楼时路过门诊大厅,江寻悦遇见了裴炻。
四目相望时,双方的眼眸里瞬间被惊讶布满。
“哎呀!”裴奶奶脸都吓白了,“怎么了这是!怎么坐轮椅了?”
今天,裴炻陪奶奶去配药,没想到会遇见坐在轮椅上的江寻悦。
直到刚刚,他才明白张佑宇口中的“不太方便”。
裴奶奶说什么都要去江寻悦的病房探望,还让裴炻立马去医院附近的水果店买点礼物。
裴炻从见到江寻悦起,整颗心的跳动就不受控制。
她坐轮椅了?她受伤了?她什么时候伤的?在医院多久了……
可恰恰最嘲讽的是,曾经自以为是她男朋友的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那一刻,裴炻觉得自己好失败。
江寻悦回到病房,坐在沙发上的谭晓雅看到她身后的男男老老,当下就明白怎么一回事。
谭晓雅收好手机起身,把张佑宇从轮椅推手的位置挤开。
张佑宇白她一眼,谭晓雅没理他,弯腰伏到江寻悦耳畔问:“你的小男朋友终于舍得来看你啦?”
裴炻正巧拎着水果篮子搀扶裴奶奶进病房,谭晓雅那句话不轻不响地飘到他的耳蜗里。
他望向江寻悦,潜意识里在期盼着她的回应。
然而江寻悦只是尴尬一笑,摆摆手,压低声音回:“我住院的事他又不知道。”
微信也不发,电话也不打的,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江寻悦想起这些天一直等他的晚安的夜晚,好不容易压下来的火气和委屈又点燃了。
她坐在轮椅上背对着裴炻,面如冷霜。
张佑宇感受到她眉宇间的低气压,看了眼裴炻后蹲在她身侧:“要抱你回病床吗?”
裴炻感觉胸膛被人用木棍狠狠地捶着,又堵,又疼。
阅读鱼籽仙贝最新章节 请关注不格小说网(www.bug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