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楚王听闻项羽杀掉了宋义,一时间惊恐无比,看自己左右竟再无心腹,遂欲拉拢刘邦为自己所用。然而先前因听了宋义的建议,刘邦只是孤身赶来都城,没奈何,楚王只好再给了刘邦调动会稽郡附近兵马的大权,可他却高估自己在刘邦心中的地位。
刘邦见项羽已成就大事,而目前攻打大秦又不可能再有进展,正伤神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谁料楚王一道先封王,后许诺兵权的诏书,让他猛然惊醒。
目前楚国大军全在项羽之手,楚王畏惧项羽,想扶持他来抗衡项羽,可他却清楚项羽此时的影响力,若他真接了诏书打算去掌管会稽郡附近的兵马,且不说项羽如何看待他,就是邻郡的英布,都不会承认他这个上司。
他与身边的张良略一商议,觉得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归顺项羽,要么带兵另作他处谋划,除此以外再无成就大事的出路。
刘邦犹豫不决,跟了楚王无异于成了挡箭牌,归顺项羽今后恐会一直屈居人下,带兵远走虽是长远之计,可这无异于宣告与项羽及楚王决裂,风险甚大。
张良哪会不知刘邦的心思,遂劝道:“大秦一转颓势,数年之内,各路诸侯再难西进寸步。大秦之地已不可尽占,大秦以东,楚国虽强,但楚王会逐渐成为傀儡,届时项羽一家独大,我等若不归顺,只怕再无栖身之地。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项羽与大秦迟早还会有一战,主公应尽早寻得安身立命之所才是!”
刘邦踌躇道:“关中、河东等富庶之地皆不可取,何来安身立命之所?”
张良道:“巴、蜀、汉中三地最为合适,可惜大秦这一手划地自封太过及时了些。如今若再想寻个固守之所,唯有过江!”
“过江?”刘邦皱眉,“黔中、长沙两郡分别在吴芮、英布手中,就算萧何、樊哙等人带兵南下,我等苦战的过?”
张良不以为意,说道:“大秦划地自封后,楚王将主公安顿在颍川、陈郡附近,只为协助韩国抵御大秦东进,那里可不是长久的立足之地。我等需要一块安稳的地方,发展张壮大自己的势力,以待秦楚再战之时,咱们也好有足够的话语权。先前楚王与各诸侯瓜分地盘,咱们就是吃了无名、无兵的亏,这才落得个给楚国看大门的下场,如今楚国稍稍有所变动,咱们就如此被动,这样下去迟早被项羽吞并。”
刘邦略一沉思,咬牙道:“那就渡江!咱们去黔中郡以西,披云岭在那边也还有点势力,我与披云岭许寨主虽只见过一面,但他在我起事之初就与我交好,想必咱们去了那里,多少也能有点照应。”
张良点头道:“如此最好,披云岭如今可是抢占天下的先机。”
两人商量妥当,只带了十余名亲信悄然离开楚国都城,企图瞒过楚王和项羽,尽快与萧何及樊哙大军汇合,届时数万大军一路南下,渡江之后便可转危为安,只待休养生息数年,大秦与楚国开战,刘邦也能趁机插一脚。
众人一路北上,可没想到项羽因为许青梧多次提及刘邦,早暗中对他关注有加,发现他逃离了楚国都城后,心中却是惊讶不小。
项羽心想:还真让许青梧给说着了,刘邦果然不安分,放在常人,谁会拒绝楚王的封侯赏赐?看来这刘邦确实是个隐患,必须先下手灭掉才是。
由此,刘邦便在陈郡被项羽的人给拦了下来,好言相劝不成,最终杀心毕露!
刘邦敌不过,只得一面派人继续北上通知樊哙、萧何,一面先向南逃命。
只不过,他派出的信使,都被项羽给悄无声息地处理了,只要刘邦一死,项羽吞并他手下的几万人马,简直是轻而易举。
刘邦、张良一路南逃,跟随他的十余名亲信,要么被派出去送信,要么在厮杀中丧命,也得亏张良脑子灵活,否则他们这一伙十余人早就被一网打进了。
这天,刘邦逃到城阳,身边除了张良外,只余三名亲信。
张良见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只好将三名亲信全部派出,这次让他们先向西进入属于大秦的南阳郡,接着再由大秦的三川郡转入韩国报信,虽然此举耗时长了些,但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三名亲信走后,刘邦望着张良,欲哭无泪道:“只剩我二人,咱们如何是好?英布手下可有数十人呢!”
张良笑道:“无妨,咱们反其道而行之。他们一定会认为咱们不敢进入城阳躲避,那咱们就偷摸入城,待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让他们一路南下去追好了。”
两人遂扮作流民,在关城门的前一刻,顺利混进了城中。
而追杀刘邦的人,正如张良所料,一路南追而去。一行人追了一天,发现竟然失去了刘邦的行踪。
此事上报给英布之后,英布唯恐项羽责备下来,于是也不管那些流言蜚语,心一横,又加派数百人在城阳附近搜索。
一天下来,数百人一无所获,英布彻底怒了。
这时,他身边一小将进言:“刘邦突然失去行踪,会不会是躲了起来?不知将军派人在附近的城里搜过没有?”
英布眼前一亮,大喜道:“嘿!你他娘还真是人才!这样,你带人去附近的城里转转,发现刘邦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末将晓得。”
小将领命后,又说道:“他们能躲起来,怕是身边的随从都散出去了,目前北上之路已被我们彻底封死,将军该小心刘邦派人从大秦迂回报信。”
英布听后忍不住赞道:“说的有道理。张黑呐,以前是我小看你了,这次你要能将刘邦的人头带回来,我重重有赏!”
张黑激动道:“末将愿立下军令状!取不回刘邦的人头,我将脑袋割下来!”
英布哈哈笑道:“好!只要你拿回刘邦人头,我升你为我的副将!”
张黑狂喜。
自陈涉兵败,他投靠英布后,大秦突然宣布不打仗了,如此他就没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可就在他以为此生便要这样完了时,幸福来得太突然。
其实,刘邦的行踪他已掌握。
就在昨日,当初与他一起投靠英布的黄光,在城阳发现了个很像刘邦的人,黄光见不到英布,只好连夜跑来告诉他,为的也是能换一个翻身的机会。
他不觉得黄光会看错,因为衡山郡武器展时,正是刘邦出言相帮许青梧,这才让他二人给那谁披麻戴孝,黄光怎么会看错这个仇人呢。
立功,报仇,同样心切的张黑,连夜点齐手下数百人马,带上黄光直奔城阳而去。
城阳。
刘邦起了个大早,看看身边还在熟睡的流民,再看看自己这装束,不禁叹息连连。
有流民被吵醒,骂道:“老家伙!大清早你在这唉声叹气啥呢,老爷我美梦都被你搅了,滚一边去!”
刘邦只好讪笑着出了院子,站在院门口眺望着北边天际的滚滚铅云。
寒风中,张良双手插入怀中,弓着身子走来,见刘邦站在院门口,不禁一路小跑过去。
他从怀中掏出两个饭团递给刘邦,说道:“将就吃些吧,少说咱们还得在这等上月余时间,萧何那边即使知道咱们的情况,脱身南下也需要费些时日,主公你就委屈下。”
刘邦捧着热乎饭团,感激道:“辛苦你了。”
张良笑了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听远处起了一阵骚乱。
两人寻声望去,不由大惊,数十名楚军已堵住了张良的来路,再看四周,哪里都是高高露头的长矛长戈。
刘邦可吓坏了,饭团不由脱手,在地上滚出去老远。
张良咽了口唾沫,很快镇定下来,拉着刘邦就往院内跑去,大喊道:“不好啦!官兵来抓人了!大家快跑呀!”
破院内。
熟睡的流民被这一声给惊醒,不少人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一脸惊慌地探头看向院外,果然有大批楚军来了。他们这伙人,流民身份是不假,但哪个饿极了的流民没干过小偷小摸,更有甚者杀人越货也做过,如今见了官兵哪会细想为何事发,只出自本能地想要逃跑。
张良又叫道:“他们还没彻底围上来,咱们一起冲出去,总有机会逃命,否则可就得死在这了!”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叫道:“说得对!咱们一起冲,身死由命!”
附和的人不少,但就是没人带头。
张良心里暗暗叫苦,只好将刘邦往人群里推了一把,自己挺身而出,振臂高呼道:“咱们犯得也不是死罪,谅他们也不敢随意杀人,只要冲出去,可比蹲大牢要好,都跟我来!”
有了张良领头,几个热血青年立即追随,院内的数十名穷苦百姓,这才互相推搡着往外冲去,刘邦混在人群中,找着浑水摸鱼的时机。
“嗖!嗖!”
两只箭矢射出的声音响过后,数十位叫嚷着的流民彻底安静了下来,也不敢再往前半步。
人群中的刘邦不由微微屈膝半蹲,只希望对方看不见他。
队伍最前面的张良,看了看定在脚下不远处的两只箭矢,再看看围上来楚军,心已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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