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小夥子，天还没亮，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老头佝偻着背，关切的问道。

邱三双手扶在车把手上，眼睛不停向四周扫视，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啊，去城里有点事情。”

就听老头在他背后说了一句，“是去看朋友么？”

邱三猛地转身，朦胧月光下，看不清老人的表情。他的手，向后腰摸去，试探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去看朋友？”

老头却似乎没听清他的话，自顾自继续往前推车，车軲辘发出阵阵吱咯吱咯的声音。

难不成，只是随口一说？

满心狐疑的邱三，不想在这个时候发难，一只手搭在车把子上，继续假模假式的帮老头推起车来。

很快，来到路口，一道被汽车軲辘压出的深深车辙横在当中。

“小夥子，前面不好走，帮我扶一下侧挡板，别让车翻喽。”

果然，当推车压到车辙沟上时，开始向邱三所在一侧倾斜，邱三没有多想，两手用力顶在车帮子上。

说时迟那时快，两道黑影飞扑过来，狠狠压在了邱三的身上，铁钳似的手，死死摁住挣扎的手臂。

等裴震宇赶过来时，只看到反铐着双手的邱三，被推进警车。

他看看沈亦枫，“没事吧？”

千叮咛万嘱咐，就是怕他出手，结果还是没忍住。腰上的伤本来就没好透，万一再受个伤，穆星和亦廷，哪个是好惹的？

唉，有这样一位大舅子，裴震宇心里苦啊。

被押送进警车的邱三，反而平静下来，他，不后悔，无论是今天的选择，还是，很多年前的选择，他统统，不后悔。

“怎么？还是什么都不肯说？”谢忠国拄着拐杖站在观察窗外，看着里面如老僧入定般的邱三，问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孟达君。

孟达君气哼哼地摇头，“什么都不说，政策讲了，负隅顽抗的结果讲了，还是一言不发。”

裴震宇也走了出来。

谢忠国下巴点了点里面，问道，“怎么，你也铩羽而归？”

裴震宇笑笑，“这人，天生是个谈判高手，沈得住气。”

几人回到办公室，猛灌几口凉茶后，孟达君才说道，“你们说，能不能用尤二撬开他的嘴巴？”

沈亦枫摇头，“人在外面，尤二是他的软肋，可他现在也被抓了，再怎么拿尤二做文章？总不能说，只要他开口就给尤二减刑，你觉得，他信么？”

裴震宇微微一笑，“别忘了，他为什么明知有陷阱，还要往里跳？不就是因为，他想再见尤二一面？尤二一天没见到，他的软肋，就存在一天。”

沈亦枫急了，“那还等什么。”

裴震宇摆摆手，“尤二现在什么情况？能被他看到么？”

众人沈默了，的确，如果邱三看到了尤二的现状，就别想从他口中，再撬出一个字来。

半晌，沈亦枫才烦恼的抓抓头皮，“那咋办？就这么一直耗着？”

谢忠国这时打完电话走了进来，擡手就给了沈亦枫一个爆栗，“成天跟震宇混在一起，怎么也不学学人家的沈稳？”说着，看向其他人，“放心吧。尤二情况在好转，精神疏导加上药物控制，过几天就能和正常人差不多了。再说，他本身也只是到了精神病的边缘而已，又没有真的疯了。”

邱三被关押进看守所，单人牢房。层层铁门，窗窄墙厚，绝对没有逃跑的可能。

晚上，黑黢黢的凉馒头，从门下塞了进来。

昏黄的灯光照映下，碗底闪出点点反光，随着转动角度，三个用蜂蜜写成的字，若隐若现：二已f。

邱三的手，始终很稳，十分钟后，看守来收碗时，房间内平静如常，碗底，被擦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第三天，邱三终於向送饭的看守发出请求，想见抓他的警察一面。

听到这个消息，沈亦枫开心大笑，“哈哈，震宇，这小子果然憋不住了，想跟我们比耐心，做梦！”

就好像，昨天嚷嚷着，什么时候才能破案的，不是他一样。

再见面，邱三率先开门见山，“我想见我哥一面，如果见到我哥，不管你们问什么，只要我知道，都会原原本本交代。”

裴震宇断然拒绝，“不行，你必须先交代清楚犯罪事实，如果我们觉得，你确有悔过之心，才会考虑，安排你和尤二见面。”

尤二咬紧牙关，“如果我交代了，还是见不到二哥，那我又何必让你们如愿以偿？见不到二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进了这个门，我就没想着还能活下去。反正总归是一个死，让你们这些条子憋屈，黄泉路上，我都能笑出声来。”

沈亦枫一拍桌子，“你别执迷不悟！”

裴震宇擡手制止，“既然如此，不如各退一步，我这里有十个问题，如果你回答的好，我明天就安排你见尤二，如何？”

邱三犹豫良久，缓缓摇头，“我只回答十个，并保证，如果我回答，就一定是真相。但我不保证，一定会回答你的问题，如果我拒绝，你可以用其他问题代替。”

“好，成交。”

“第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说着，把刘义海的照片，推到邱三面前。

罗警督告诉刑侦队，尤二的证词中，再三表明自己并不认识在s市新区任职的警察。

“算不上认识，我只知道，他姓刘，具体做什么的，不清楚。只跟他接过几次头，每次，不是他给我东西，就是我给他东西。交接完就迅速离开，从来也没坐下来聊过。”

沈亦枫不禁好奇道，“为什么？”

邱三平静看向他，“这算，第二个问题么？”

沈亦枫有些囧，裴震宇在一边替他回答，“算！”

白白浪费一个问题，沈亦枫想阻止，可邱三已经开始回答，“因为，很明显，他跟我不是一路人，这种人，骨子里瞧不起我们，我也懒得和他废话。再说，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

“胡铮，是你杀的么？”

这个问题一出，连外面的谢忠国都有些吃惊，太直接了当了吧？如果邱三否认，不是平白又损失一个提问的机会？

却不想，邱三无所谓的点头承认，“是我杀的。”

“为什么杀他？”

“因为，有人要我杀了他。”

“说说你杀他的作案细节。”

“警官同志，这，也算问题？”邱三鸡蛋里挑骨头。

裴震宇冷冷一笑，“你是怎么杀他的呢？”

“让我杀他的人，给了我他的作息习惯。并且事先约好了，那天晚上，去他家里，谈点事情。进屋后，他去厨房烧开水泡茶时，我竟然在茶几下面，发现一本韩剧台词抄录本，嗬嗬，你们能想象的出来么？一个大老爷们，爱好竟然和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差不多，我随便翻了翻，正好翻到一段台词，觉得挺适合当成遗书的。於是，我灵机一动，先用迷药迷倒了他，然后，把他摆成坐姿，从背后握住他的双手，用刀刺入腹中，伪造成了自杀。我知道，当晚会有人给他送宵夜，所以，走得时候，还体贴的，没有锁门。”

“是谁，让你杀他？”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警官先生，你还有五个问题。”

“关捷，是你杀的么？”

“不是。”

“关捷遇害那天，你在杀人现场么？”

“不在。”

裴震宇点着刘义海的照片，“关捷死前，这个人曾交给你一样东西，你转交给了谁？”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警官先生，你，还有三个问题。”

“你认识关敏么？”

沈默，长久的沈默，在大家都以为，他会第三次选择拒绝回答时，却见他终於点了点头，“认识。”

“为什么在尤二被抓后，你仍然甘心继续被他驱使？”

“因为，电视新闻里说，是我劫走了二哥，还发了我跟二哥的通缉令，可是，二哥明明没有被我劫走。我需要通过他，找到二哥的下落。”

“最后一个问题，你帮他们卖毒品的钱，每次都是交给关敏么？”

再次沈默，许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