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金陵城灯火辉煌,十里秦淮笙歌不断暗香浮动,各家画舫彩旗招摇花灯琳琅,乌蓬小舟灯火摇曳轻漂慢荡,中夹着几艘货船在此停泊,船上主事的人可能去了哪艘画舫寻风流了吧,货船上只剩几个小喽啰守着,却也巴心巴肝地惦记着这些花船,埋怨当家们都去风流快活了,只有他们这些底下人苦哈哈。
巡盐御史府的官兵突袭搜查,似一杆长枪划破了这河上的旖旎温柔,这回带头的不是那个温温吞吞笑嘻嘻的御史,这笑面虎这回缩在了后头,带队的是一位蟒袍玉带气质高华的年轻人,联想到近来在御史府下榻的那位王爷,画舫上许多人都有了底。
金童寒面冷眼不怒自威,把歌舞都叫停了,让人都站到河岸上去,把船都空出来,他要挨个搜查。浓妆艳抹的老鸨笑得风骚张扬,一张嘴便喷粉,掸着帕子想凑上来说好话,被金童身边的侍卫格开了,只得悻悻站住,又换上了笑脸:“我们这都是正经营生,王爷可温柔些,这些娇客受不得惊吓的。”
老鸨说话间,便有一位白衣羸弱的美人站到了她身边,轻轻袅袅地对着金童福了一礼:“王爷万安,可能稍候我们姐妹收拾行装?我们……”
“要么你们自己上去,要么我让人扔你们上去,谁敢妨碍朝臣办公,先去大狱里吃几天饭!”
那美人被金童一通怒斥吓得脸都白了,两行珠泪潸然而下,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但金童愣是铁石心肠不为所动,见她们还站着不动,直接就抬手让人去赶了,那些官兵更不知怜香惜玉,架着刀半推半架把船上的人都赶到了岸上,而后开始每艘船搜查,就算是画舫,也是藏污纳垢之地,他哪能放过。
会来这秦淮河寻快活的多是富商大贾,也有些年轻文人附庸风雅,但这些人对于皇室强权都是敢怒不敢言。想来是这江南的盐商听说了金童来查案的消息,这段时日都收敛了一二,没敢顶风作案,因此这些货船上查到的货物和条子上的都对得上号,倒是那几艘画舫,明面上笙歌曼舞是温柔乡,暗地里也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买卖,那些姑娘的行头箱笼里藏了些盐,数额不多,但贩私盐是犯法的,管你藏了几斤几两,被搜到了还想脱身?金童把涉事的几家花楼管事全抓了,哪个姑娘的箱笼里藏了盐,也跟着去大狱里蹲着,管你在金陵多受人追捧,身价有多高,进了牢里可没人优待。
涉事的这些人被抓了,牢里也住不下那么多人,金童便把那几座花楼先封了,没直接涉案的人先看管起来,许进不许出,等他查清楚了,该解封的解封,该抄没的抄没。
柳御史忙前忙后,王爷只负责发号施令,实事都是他在干,心道有靠山的感觉就是不一般,他走路都带风了,以前那些盐商达官家家相护同气连枝,和他打马虎眼,如今碰到铁板了,王爷可不听他们狡辩,他只相信自己查到的证据。
要说这王爷比他还邪性,他偷偷摸到人家船上去查证据,本来还有些憋屈,他可是正经科考出来的官员,该明刀明枪地与恶势力抗争,搜到证据后与他们对薄公堂才是,偏偏要走此等阴私之道,原以为王爷来了,他们能大干一场,结果王爷玩起阴私来比他还顺溜,说你既然掌握了证据,便不必再搜查了,他们得了风声,近来定然老实,咱们明着查能查出什么来,干脆自己制造一些。
王爷所谓的制造证据,就是在人家画舫里塞几包盐,然后把所有涉案的人都扣起来,接下来就去各家的船行商会查账簿查库房,这些商会的账自然做的漂亮,柳御史管着盐政,手底下养了查账的人,自然查的出账目有问题,他们都知道,但凡做生意的,都有两套账,一套外账拿来应付税务府的,一套内账才是他们真正的收支往来,这些查账人员心里都有分寸,只是碍于各种原因,看得出来也不能深究,更不能逼着人家把内账交出来。
金童如今带人去查,只是因为抓着了把柄,便查得仔细了些,看到哪里有疑虑便让人拿各项凭证出来,金童不大熟悉这些商务,他让柳御史在账房盯着,他各处转转,看到人家的房间上了锁,他便问:“这间是干嘛的?”
随行的人汗颜,说这是他们的档案室,里头都是商业机密,不能给人看的,金童便没再多问,心里打定了主意,晚上得来这些商会探探,若能搜到账本就再好不过了。
柳御史以前就想过这个法子,人家的账本都藏的严实着呢,哪会轻易让人找到,他以前搜集的证据,只是些边角皮毛,比如没有业务往来的两家商行当家在哪处密会,谁家的船载货重量不对,但码头巡检人员却轻易放过了,以及哪家商行的当家暗地里还置了产业,总之和商行账面盈利分红对不上,按他们商行的那点分红,根本不够他置那么多私产。这些都是间接证据,若是有直接证据,皇帝直接授命他抓人了,哪还能派钦差来查案,金童也是到了之后才感觉到吃力,确实不是好揽的活计。
从那日在画舫上搜到几斤盐之后,金童和柳御史每日在城中大肆搜查,各家商会都细查过了,码头上来往的船只更是一艘都没放过,一连查了多天一无所获,画舫上搜出来的那几斤盐不足以成为他抓人的证据,将人关了几日,没有进一步的罪证,他想扣住可说不过去,这些人家的家属也往衙门走了几遭,柳御史的压力很大,金童无法,只得把人放了,但也不能白放,按人头来算钱,不出钱不许走。
将这些人都放了后,金童和柳御史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境况中,两人都急,柳御史上了折子,皇上还派了钦差来,这么大动干戈的,他们抓不到人,可是打皇帝的脸了。
金童又想故伎重施,找不到证据,他可以制造证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身为上位者,想除掉底下人,非得找出证据么?
如果任何事情都有理有据,就不会有那么多冤假错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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