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糟糟的石门战场清扫工作眼看结束。清点下来,一百零九个军士伤亡。
不到半成的战损下,彻底击溃了所向无敌的南军,在老廖和其余军官看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样的胜利实在太震撼!
却只有赵平安皱着眉头,这数据还不够好,至少不如赵平安预期的那样好。
算好当时感觉不对,临时下严令:不许打歼灭!
否则击溃和歼灭是不同的概念。
在此之前,南军没有大规模输过,士气上头,又加垂死挣扎的话,这石门镇一战抵死了打,当然打得赢。
但代价绝对不会太小,至少短期内不经过修整是无法再战。
简单说如果打歼灭,仅仅石门镇一役,很可能就会打到赵平安给自己划定的“止损线”。
除非是用于定鼎的最后一战,除此外,一成战损就是纪律,一但触及这要件,又没有极其特别的战略目的的话,不论后面的战把握再大,都要先撤离至至安全地带,重新分析评估后,才能投入新的战斗。
重点在于伤势轻的话,譬如手臂划破一道口子,流点血,这不算什么,原则上不会影响到人的情绪,不需要等伤口愈合,很快就能放下这事。
但伤的过重,譬如断掉两个指头或者半口牙齿,即使花费很长时间把伤势恢复了,但信心和士气,短期内也不太能回到从前。
这就是人性。
那么基于人组建的军队,一定程度当然跳不出这人性逻辑。
尽量不违背常识和规律,一定程度上就属于战场上的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也是守正攻奇的正字诀应用。
而现在,基于果断的临场纠错。
又依据赵平安制定的“战场基本法则”为框架,暂时来说该怎么办赵平安虽不知道,但很确定:既然还没触及停兵要件,就意味着还能按表操课,继续谨慎进兵试牌。
对,就是试牌。
奇袭广州仅仅只是战略方向,但是这个战略需要数十个战术来组成,而战术上赵平安仍旧维持着稳健打法,咬死守正攻奇的正字诀,在最终大决战之前,要严格控制战损……
南军大帐。
侬智高黄师宓等核心决策层也面临着难题。
“战损近四成!”
当时派去阻击石门地的黄玮军,仅仅半日不到就溃散而来,战损如此严重,实在对自广源起兵以来没吃过亏的南军影响太大。
大到眼看广州即将破、两广地界也暂时不可能出现威胁南军主力的队伍时,却让侬智高感觉不太好,隐约有了撤退打算。
“大王,真打算撤退吗?”
军师黄师宓急了:“这眼看最多五日广州必破,若现在走,我们一路转战、并围攻广州一个多月,岂不是白费?”
誓死要破广州,自然有他黄师宓的私心,但抛开此点的话,也不能说黄师宓没道理。
从军事理论,从目前散布于各处所侦查收集到的消息看,出现在石门西南的这只神秘队伍不可能是狄青主力。
还是那个观点,即使狄青军事上天赋异禀,能在别人无法察觉时、于不可能的时间里把大军开至石门。
但是,才到战场的军队不可能投入决战。
紧缩着眉头思考许久,侬智高仍旧维持原观点:拿下广州以前,两广暂不可能出现能威胁到南军主力的队伍。
但凡宋军部署于两广地界的能战队伍,基本都被侬智高、以及后方的侬智忠部收割光了。
不要太容易!
运气来了挡不住,谁能想到他们会主动分散于各城,不跑,等着南军去分开收割的?
现在两广唯一能打,能被侬智高看在眼里的队伍是吕世杰和赵平安部。那两书生就诡异了,真实战力始终是个秘,但逃命迂回之能力近乎天下无双。
另外就是,陈兵广州东北方位的苏缄和张忠部。
正常情况下那种队伍不看在侬智高眼里。可惜这时候他们都没乱,能始终在广州不远的地方陈兵,仅仅这个部署和胆识,也不能粗暴的把人家归类为乌合之众。
轮战力苏缄和张忠的确可以忽略,关键却在于一但出现真正能打的精锐,通过一至两场硬仗在士气上翻盘后,苏缄和张忠部的三流军队就会升格为二流,可以跟着打顺风战。
于是,现在决策上的最核心关键:于石门以西击溃黄玮军的,到底是哪路神仙?
“没道理啊……”
侬智高始终走来走去,既不是狄青主力,真的想不出哪只队伍能不到半日把黄玮军打个透心凉的?
想来想去猜也没用。反正不可能是狄青主力。
“最可能是赵平安部,眼下他们是两广唯一有能力击败黄玮军的队伍!”
最终侬智高得出了这个结论。
黄师宓和所有的汉奸心态差不多,就想着拿走广州,因为既不能东华门唱名,这就是一种另类的“衣锦还乡”方式。
黄师宓当即建议:“大王明鉴,的确最可能是赵平安部。而他们虽然难缠,但终究是以行军和逃亡著称,尚不足威胁到我主力,于石门遭遇战来看他们是搏命,不惜代价想用黄玮的大伤亡,以制造‘来势汹汹的狄青主力’假象,真实目的让我们误以为狄青开到了,他们想解广州之围!”
属下将领中,其中一个急躁的跺脚:“奶奶的,是赵平安部最好,都不用我们去寻找,否则这名字真的听烦了,只等大王下令,此番就拿他开刀祭旗!”
“但是……”
侬智高还是迟疑,假定就是赵平安部,但他们重创黄玮军的结果还是太震撼。
据黄玮说这不是计谋,没有借助天时地利之类的埋伏,仅仅只是两军相遇的硬派阵地战。
“大王不要再犹豫,战机稍纵即逝。即使是赵平安倾巢而至的奇袭,广州周边也没什么可埋伏的,何况以阵地战打黄玮军打到那个地步,他伤亡一定不小,我们挽回士气的唯一方法就是报仇不过夜,立即派两只精锐左右夹击石门,彻底吃掉这只妄图‘围魏救赵’的队伍,最不至,也把他们打的如同丧家犬逃亡,那么黄玮军丢了的士气就又回来了。”黄师宓道。
这倒也是,不求歼灭赵平安部,只要打跑,然后拿下广州,丢了的士气就会回来了。
事实上如果真是赵平安他们,即使现在放弃广州,把六个军一万五千人全部压上,能否把他们围在石门镇也只是五五之数。
实在是他们真的太能逃,智将侬智忠的评价是:除非二十部兵力,十面埋伏完全合围,否则真的很难留下他们。
但若采取全军压上之策,若短期无法结束战斗导致广州城获得喘息,苏缄和张忠部抓住机会带着补给进广州,那么广州大战略就彻底宣告失败了,狄青开到之前不可能有作为了。
“行,事已至此,广州的确不能轻易放弃,本王决定派遣两军,分左右两路夹击石门,进一步试探赵平安奇袭兵团的虚实,有哪两位将军愿往征之?”侬智高道。
“我去!我去……末将愿往……”
即使经历了黄玮的惨败,但毕竟是长久积累下来的士气趋势,那些败军之将也还没开始抱怨传播。
导致整个大帐内气势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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