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的大家长叫宋明哲，看到接单的赏金猎人同样带了个孩子有些意外。

“纪小姐，您可能不清楚我们家的状况。”男人吞吞吐吐地压低声音说道，“我老婆和女儿都是退化者，您应该知道现在大家对退化者的观感都不太好，哪怕他们有些并没有攻击性。”

“宋先生，您放心，她是我的搭档，虽然年纪小，但很能干。这孩子会是个奇迹。”纪云将手搭在女孩的头上，“既然接了您的单子，我就一定会把你们安全地送到明光市。”

宋先生急于搬家，最终选择相信纪云的能力。

他小心地将一个被灰色布罩子盖住的人扶到车上，然后让哥哥带着妹妹上纪云的车。

“纪小姐，孩子就拜托您了。”宋先生嘱咐了一声回到他的车上。

两车子一前一后发动起来。

女孩坐在副驾驶座上，好奇地扭头看着躲在小被子里的妹妹。

“看什么看！”哥哥察觉到女孩的视线，凶巴巴地喊道。

“哥哥。”被子底下伸出一只小手，手背上排列着灰色的鳞片，“哥哥，我不想搬家。”

“星辰乖，爸爸说明光市是一个进化者与退化者和平共处的地方，等到了那里，星辰就可以跟哥哥天天出去玩了。”哥哥轻轻哄道。

纪云挑眉，居然有这么一个地方，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这么些年，她也算经历不少了，最终离开特管局成为自由的赏金猎人。

现在这个社会，进化者强大，普通人会警惕但同时也会尊重羡慕，但与之相反的退化者，因为频发伤人事件，普通人对退化者的态度越来越恶劣，即便是没有攻击能力的退化者，也会被人厌恶驱赶，甚至自认为是英雄的人会欺负辱骂他们，最终导致不少退化者躲在下水道里终不见天日。

对退化者友善的人太少了，像这样跟退化者结合的宋明哲更稀有了。

“小妹妹，你喜欢吃辣条吗？这里还有薯片，随便你吃。”女孩把纪云给她买的零食递过去。

“我妹妹不吃。”哥哥态度很排斥。

“真的不吃吗？”女孩晃晃手中的零食，“你说的话又不能代表你妹妹。”

仅有十六七岁的哥哥夹紧眉头:“不，”

被子下的手轻扯了下男孩的衣服。

哥哥:“......”

最终哥哥还是收下了零食，撕开一包薯片伸到被子里，被子下时不时传出细微的咀嚼声。

“谢谢姐姐，薯片很好吃。”妹妹在被子下说道，“哥哥，你也吃。”

“我不吃。”

一只细细的胳膊伸出来，抓着几片薯片直接怼进哥哥的嘴巴里。

哥哥:“......”

“哇，妹妹你是美人鱼吗？”女孩看到胳膊侧面呈鳞状，赞叹地说道，“好酷。”

“爸爸也经常说我是美人鱼公主。”妹妹害羞地说道。

女孩的亲和力出于意料的强，很快让哥哥妹妹卸下警惕心，妹妹的脑袋最终露出来，小小的身体被裹在被子里。

妹妹的脑袋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头颅扁扁的，有点像是比目鱼，两侧的鳃盖意味着她的身份跟鱼类有点关系。

长安站在黑暗中，观察着几个孩子的一举一动。

进化失败的品种，不知道是不是实验出品。这是长安第一次看见不具攻击性的退化者，小小一只，让人都不好意思说一句重话。

她所住的主基地实验项目是“天命”，但全球范围那么大，难以想象回溯组织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所属的实验室又有多少。

最终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子停在加油站准备加个油，休息一下再出发。

“嘿！”突然出现在车窗上的人脸将妹妹吓回被子里。

满意的几个青年站在车边上哈哈大笑起来。

纪云去便利店买快餐了。

“嘿，你们想干什么！”宋先生从车子里出来，对着他们喊道。

“这家伙车里还带着一个怪物呢！”从后面慢慢走过来的同伴喊着，吸引了附近人的目光。

宋先生朝他们嚷嚷道:“你们这群小混混，快走开！”

“妈妈才不是怪物呢，他们胡说，我们都不是怪物。”钻到被子下的妹妹哽咽道，“爸爸说了，我们都是最漂亮的美人鱼。”

哥哥对窗外的人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这么low的行为只有无脑小啰啰才能做出来。”女孩吐槽道。

“一群怪物，你们要去哪啊？”

哥哥攥紧了拳头，然而有人替他一拳打在了青年的脸上。

“卧槽，你打我干什么？”

几个小混混顿时纠缠在一起。

“你——”哥哥看到女孩变成透明色的眼睛，“原来你也是进化者。”

女孩摸摸自己又流血的鼻子:“啊？应该是我的守护灵干的吧。”

此时纪云带着吃的回来了，仅用眼神就把几个小混混吓退了。

“一个女人，怕她做什么！”

“贴哥，这女人的眼神好像我以前的班主任啊。”青年想起了上学时被班主任笼罩的阴影。

“贴哥，你要是不怕，你跑什么。”

“一群脑残。”纪云把吃的递给他们，“走吧，距离明光市不远了。”

“喂喂喂，魔女，控制你自己！不能伤害普通人！”青在脑海里嚷嚷，“上次就被你的旧同事盯上了！”

放心，有人已经收拾过他们了。

纪云发动车子。

两辆车子逐渐驶向荒僻的公路——这是去明光市的必经之路，这个城市不接受普通人，只接纳无家可归的进化者和退化者。听起来倒是一个不错的“桃源乡”。

“嘿，怪物们！”先前逃跑的小混混开着敞篷车又追了上来，跟过来的三辆车上小混混们举着酒瓶欢呼着。

“这是还没有经过法律和社会的毒打啊。”女孩吐槽，“一群傻叉以为自己这样很酷，都是一群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车上的小混混逐渐靠近他们的车，试图逼停他们。

刺耳的车轮声接连不断。

“真是自寻死路。”纪云猛打方向盘。

脑海里的青哇哇叫着:“冷静冷静！你别给我飙车，咱们把他们吓退就可以了。”

女孩才止住的鼻血又开始往下流，她趴在车窗上下达命令。

小混混的一辆车一个急刹车，转头踩下油门冲向同伴的车。

“哪来的疯子比你还疯狂！”青大呼小叫着。

女孩紧紧盯着即将相撞的两辆车。

在最后一秒，拔地而起的几只黑色触手拉住了发狂的车。

“几个人渣不值得。”女孩扭头，紧皱眉毛。

“就是因为不值得才救下他们。”纪云看了眼后视镜，确认宋先生那边没问题继续开车离开这里，“我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跟那些宰渣不一样。”

“你是担心坐牢？伪装成事故就可以了。”

“小朋友，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不过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纪云微微摇头，“听说过’你在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这句话吗，有些事做多了，人的共情能力就会降低，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又是鸡汤。”女孩不赞同地摇头。

“这位姐姐，爸爸说杀人是犯法的。”妹妹闷在被子里小心翼翼地说道。

女孩闭上眼，归还了身体的控制权。

之后这段路上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明光市入口。

“谢谢纪小姐，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宋先生感谢地说道。

“行，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纪云爽快地说着，“让小家伙们告个别吧。”

“两位姐姐，再见！”被哥哥牵着的妹妹招手。

“再见！”女孩欢快地挥手。

宋先生一家人出示证件后开车进入了明光市。

“希望这个城市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能给他们带来光明。”纪云感叹一声，看向女孩，准确的说是看向女孩身体里的人，“小朋友，不自我介绍一下吗？或许我的朋友有办法让你重新拥有一个身体。”

“我叫长安，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朋友的状态跟你差不多，但是他的能力能让他以影子的形态独立出来。”纪云招呼道，“青，出来打个招呼吧。”

一团黑影在纪云的身边升起——那是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

长安想了想，决定相信这两个奇怪的人:“我们互帮互助，如果你真的能办到，你有什么危险我也会帮你的。”

“至于这个长安，她是偷跑出来的，还是把她送回家比较好。马上就要开学了，她作业还没写完。”

“我以前也是做赏金猎人的，如果你们不介意，我想加入你们。有些事我觉得我需要搞明白。”

跟颜之暮待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长安觉得她应该要学习一下在这个社会生活的道理。一个人的成长是需要时间的，她还是要先蛰伏起来，再慢慢谋划。现在的回溯组织有了魔女的加入，她无法预测未来会发生的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慢慢等待。

“当然欢迎你的加入，我的新搭档。”纪云伸出手。

长安沉默地握住纪云的手。

这一次，是她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