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口中的“四伯”正是他父亲的同宗兄弟,姓沈名节君,宗上为同一曾祖,与沈欢前身父亲不是同胞,却也兄弟情深,多有扶持。沈父亡后,对沈欢母子颇多照顾。沈家本为书香之后,祖上也颇有余财,后来家道中落,沦为农家,不过诗书却没有落下,依然作为家学,期望有朝一日家人高中科举,光宗耀祖。
沈节君也算是个有才学之士,奈何几次科举,总与沈欢父亲一样,以落榜告终,后来心灰意冷,回家做了个私塾先生,以此为生。他们同村一个富家之人,办了个私塾,以此教养同宗,沈节君的才学在村里也是有目共睹的,被聘了过去。而他见沈欢家贫无依,甘愿降低酬劳,也要让东主允许沈欢进那私塾学习。
沈节君年已五十,面目清奇,长须飘逸,一袭长袍,甚有儒雅之风。他也成家立室,长女已嫁人,中年得子,小儿才是七八岁童子而已。他家离沈欢家百步之遥,房子数量也差不多,不算富裕,比较清贫。
对于他,不管是前身的沈欢,还是如今的沈欢,都很是敬重。因此来到沈节君书房的时候,脚步放轻了许多,并不敢喧哗。
沈节君的书房不是很大,方圆不过两丈,布局简约,靠窗一面是书桌,其他三面摆放着几个书架,上面收藏了不少古香扑鼻的书籍。午日的光线倾斜进来,把书房照耀得很是明亮。
沈节君此时端坐在书桌前,捧着一本线装古籍,眯着双眼,读得津津有味,待沈欢进来打招呼后,才缓慢地放下手中的书,指着桌前的另一张小木椅子,让他坐在对面。
“伯父,您找侄儿有什么吩咐么?”沈欢甚是恭敬地问,这份恭敬里倒也有八九分的诚意,另外一两分却是常礼的客套了。他由后世而来,沾染了诸多陋习,为人实际,一般不做没有利益的事。但对于慈祥有恩的长辈,从来都是打心里敬重的。
沈节君看了看眼前侄儿的脸庞,下巴都有茸茸的须毛,不禁唏嘘,沉声道:“欢儿,叫你来,是要与你谈谈功课之事。如今天下形势,仁宗官家新逝,新皇登基,开始大赦天下,本以为今年能开恩科,不过据说新官家身体有恙,朝廷不稳,现已是七月底,还未见科举消息,想来今年是不会再举行秋试的了。如此一来,为朝局计,明年应该会重开科举,举行秋比。欢儿你七岁启蒙,十岁又从我所学,算来已有八年了,正所谓十年寒窗只为一朝登科,你也该为明年秋比考虑一番。”
沈欢闻言明白过来,原来对方是叫他准备参加明年的科举呢,心里一咯噔,迟疑地道:“伯父,侄儿尚小,学识浅薄,恐怕比过人其他士子……”
“你这是什么话!”沈节君怒了起来,“你今已十五岁,过完年就十六了,想当年我与你爹也是十四五岁就奋勇参考,哪有怕的道理!”
沈欢心里又在嘀咕了:科举害死人啊,人家才十多岁就要去参加残酷的考试,这不是摧残民族幼苗么!有些人为了高中,考了几十年还是一无所获,难怪后世《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会在中举后兴奋得疯了去。
也难怪沈欢对这个科举有恐惧之感,他刚到这个世上时,这副身体除了一个虚弱的躯壳,什么意识学识都没有留下。好在他后世爱好历史文学,大学也是文史专业,不说精通二十四史,《史记》、《汉书》古文版本还是读过的,另外《资治通鉴》也略有所涉,其他就是背了不少诗词。后来做了个教书匠,钻研的时间更多,也略有所成。特别是他如今所处的宋代,也颇为熟悉,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快速适应这个时代的原因之一了。
两年来,因为生活必需与兴趣使然,跟着沈节君,古文经典着实通读了不少。饶是如此,若说让一个通身后世思想、只精白话的人,与一帮几十年苦功的仕子相比,还是力有未逮的。
沈节君见沈欢沉默,以为他在为难,只得继续说道:“欢儿,不是伯父逼你,而是时间紧迫,真的不能再等了,几十年前,科举基本上是一年一次,最近几年却不定时了,伯父猜想以后举行一次的间隔会更久,因此明年那次机会不能错过!本来你父亲为你取名‘欢’,本意希望你一生快乐,不过他去得早,伯父又老了,这个中兴家族的重担也就落在你的肩上!”
沈欢一愣,为沈节君的远见而吃惊,他从后世史书知道,科举本来是一年一次,后来到了治平三年,规定三年一次,从此成为定例。而从明年开始就是治平元年,有一次秋比,到治平二年春为贡试,成为如今英宗皇帝在位期间唯一一次科举选才。他知道这些前因后果不稀奇,毕竟能从后世书上学来,奇就奇在沈节君也能看得通透这些始末,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也挨哪位仁兄附体了呢!
沈欢赶忙正色道:“那就听从伯父的安排了,明年侄儿就去参加科举,定不会让伯父失望!”
沈节君捋须不已,连笑几下,说几声“好”,最后才道:“欢儿,你学《论语》也有七八年,据我所观,也颇有功力,再在村里私塾学习,估计也得不到什么了,因此伯父对你有了另外的安排……”顿了顿,专注地看着沈欢,继续说了起来,“伯父打算送你到一位好友之处学习,他对《论语》甚是精通,跟着他,受益匪浅。关键是他那书院,名声极大,实力雄厚,虽说人数不过区区一百,但每次秋比都有三五个人能取得春季贡试的资格,而高中进士之人更是几乎年年都有!另外,他们的院长因为与当朝大官交情深厚,加上学识不浅,明里暗里有一个内定参加贡试的名额,如果你到那里表现出色,深得赏识的话,就是取得这个名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可就有了完全的保障呀!”
沈欢大惊道:“什么书院竟然有这般实力!什么人有这般大的面子!”要说这个科举,不是一般的考试而已,那是选官之道,一经选取,即授官职,因此天下仕子都趋之若鹜,一生所求,就在几场考试之上。全天下想当官的人有如过江之鲫,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倾扎之残酷,难以想像,比之后世的公务员考试还要惨烈几分。
通过推荐直接拥有了贡试资格,理论上对其他人是不公平的,不过不难操作,毕竟不是说直接不用参加考试就有了资格,而是因为了有名士大官的推荐,纵使还有个糊名制在阻挠着,不过总的来说遇到的关卡也少了许多,只要不是窝囊废,写出来的东西太逊,一般说来,总是有办法创作的。这与后世的直接保送生性质差不多,不过程序不同罢了。
沈欢眼珠都发红了,这个名额,对于他来说,尤为重要,他实在没有信心能在考场上拼得过其他在经义上浸淫了几十年的考生。而像沈节君所说,只要有才能打动那个院长即可走上省时省力的捷径,对他来说有七八分希望,毕竟后世他的兴趣就在文史上,脑子里记下的诗文着实不少,属于肚子里有墨水一类的实力派。他就不信那院长接触到自己领先这个时代几百上千年的学识时还能无动于衷。若真这样,那只能用两个字来概括:认了!
“伯父,侄儿一切听你的吩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沈欢已经做出决定,接下来努力的方向就是把那个院长给忽悠掉,争取到名额;正如沈节君所说,明年的科举就是一个机会,要不然又要等上几年,想到家里母亲的艰苦与妹妹的幼小,实在是再也等不下去了!
沈节君颔首笑道:“如此就好,你回去与你母亲商议一下,提前准备,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沈欢见谈了半天尚未知道所去之处,又赶紧追问起来。
“嵩阳书院听说过吧,就是去它开在开封城里的一家分院。”
“开封城里?嵩阳书院?”
沈欢一愣,沈家所处之地隶属开封府,在城东厢郊外,距离开封城有二十多里路,交通便利,走路也就两个多时辰可至。不过之前因为年纪幼小,又需在家学习,十多年了竟也没去过一次开封城。这是一个不小的遗憾,开封城作为大宋首都,“人口上百万”,巍峨富丽,实在是当世第一大城。如今闻得将去此地一观,激动难耐,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就出发。
至于提到的嵩阳书院,作为后世文科读书人,更是记忆犹新,不正是宋代“四大书院”之一么!与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应天书院并列,皆是天下士人心之向往所在。嵩阳书院地处登封,在嵩山之阳,故而得名。宋景佑二年被赐名嵩阳书院,并设院长掌理院务,拨学田百亩以供开支。因为离开封近的缘故,名儒范仲淹、司马光、程颐、程颢等相继在此讲学,声名大振。
虽然说只是去它设在开封城的一家分院,不过总也有“嵩阳”的名号,估计也是众多学子神往的地方,想来也聚集了不少优秀的文人。
“欢儿,这里不是个简单的地方,有权有财子弟不少,届时你须好生谨慎方可,不要惹事!”沈节君继而叹口气,“伯父送你去除了学习外,还存了一层让你多方结识朋友的意思,为将来的仕途做好准备!总之你切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万不可有意气之争!”
沈欢听得对方用《论语-颜渊》里教育君子人格的话来警戒自己,不由得要撇嘴,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以文会友,用后人的智慧欺负他们,这个铁定的了。至于人家都在头上拉屎了还不反抗,这类窝囊的事实在忍受不住。总之他做人的宗旨就是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看情况报之!
心里不以为然,嘴上还在唯唯称诺。沈节君人老成精,眼光毒辣,当然发现了侄儿嘴角的笑意,知道对方年少,血气方刚,一时不好规劝,也只好作罢。
沈欢见他事情交代完毕,客套几下之后,托词出去,一路往家里赶。
一回到沈家,沈欢不敢有所迟疑,当即把沈节君的提议说给沈氏知道,本来以为沈氏会有一番深情嘱咐,没想到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鹰儿长大了总是要飞的,娘的欢儿也长大了。”说完抱着一旁的小女儿,进屋去帮沈欢收拾出门的物件。
沈欢一愣,定定地站在门外,看着沈氏那矮小却又高大的背影,人也痴了,鼻子微酸,眼眶湿了大半……
也不知站了多久,沈欢才醒悟过来,沈氏进去为他准备衣物,他所为求学,也须打点一下文房书籍之类的事物。进了祖辈收集風雨文学子,摆设与沈节君的书房差不多,书本也都古香古色。收拾了几本儒家经义,再来到书桌前。
这是一张宽两尺长半丈的紫木方桌,上头陈列着笔墨纸砚,另外还有他经常温习的雕版《论语》,据说这是沈欢父亲留下的。两年来在这里温习发奋的场景一副副在脑海里展现,心里有股浓浓的不舍之意。沈欢清楚地意识到,从明天起,他将在这个时代迈出一个不能回头的脚步。
双手捧起《论语》一书,仔细地装进了兜里;叹了口气,在这个时代,这书绝对不能缺少。收拾妥当之后,时间也磨蹭了不少,转眼就到傍晚,用晚膳的时候沈氏母子都没有多说什么,只专心调戏碗里的面食而已。连本来可爱天真的小莲儿,也意识到那股肃穆的气氛,也没了平时的欢快。
到了晚上,沈欢更是辗转难眠,翻来覆去没有入睡。虽然说嵩阳分院一个月有三天休假之期,足够他回来团聚,不过毕竟是两年来三人初次分开那么长久,一时适应不过来,心里堵闷而已。
而对于即将走进这个特殊的时代潮流,他既有兴奋,又有对未来的恐惧,更有对离家出外的不舍,心儿七上八下,不得安宁。说实在的,沈欢对于仕途没有多大野心,要不然前世也不会甘于回到中学做个小教书匠;今世如果不是别人冀望太多责任重大,加上有改变生活质量的愿望在作祟,也许不会一心走上考取功名之路。其实若要生活过得好点而已,凭着他后世的意识鬼点子,经商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偏偏生在这个“士农工商”的封建社会,若没有功名,成为一个商客贩徒,这辈子也算完了,有钱不假,却成为社会阶层里最低下的一类,还要连累家人也给人看不起。
再说了,宋仁宗的死,不单单是一个好皇帝没有了而已,还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而另外一个时代就到来。确切地说,这个时代不同于宋前期政治比较清明的气氛,它开启了北宋黑暗时代的到来!想想即将上台的王安石,他的新党与旧党,政治场上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无情厮杀,把好好的大宋江山给闹得鸡飞狗跳,后来的继承者更是投机取巧,穷奢极欲,手段卑劣,把偌大的宋朝江山给败坏,以至于最后亡国。
一想到这里,沈欢就不寒而栗,如今已是嘉祐八年,明年就是治平一年,而刚刚登基不久的宋英宗,又是个短命鬼,“治平”年号只用了四年就一命呜呼追寻他的祖宗去了;之后上来一个堪称中国古代最坚定的改革派皇帝,也就是他,标志着北宋朝廷另一个时代的到来。
而对于这个时代大流,他又能做点什么呢?想到五十年后金人攻破开封城,践踏中华大地,大宋也只能保住半壁江山,苟延残喘。接着,就是蒙古铁蹄放马中原,把好好的中华文明圈养成放牧之国,让中华文明从此断层,错过了人类文明进程里的大改革时期,最后沦为任由外国欺负的邦国!
“崖山之后无中国”!南宋之后,这片中华大地,无论经济、文化、政治,都发生了变质,再也不是“中国”方式的文明了!而这些,都将由这个时代发生转折!
想到五十年后,自己命大的话可能还侥幸存活于世,这样说来岂不是要做亡国之奴?或者自己的子孙成为“窝囊宋”的陪葬品?不!沈欢出离了愤怒!他要尽自己所能去引导改变这一切。
那么,该怎么做呢?
沈欢给自己设计了道路:他文人性格,性好简约,而且又达不到动辄伤人性命的政治性格,如此说来,实在不是主事人的合格人选。他也清楚,以他的性格与能力,若真要站出来主导一切,稍嫌魄力不足,关键时候可能畏手畏足,反而碍事;那么,以他领先这个时代上千年的学识,站在主事人背后做个出谋划策之人还是能胜任的,简直天生就是一个狗头军师的人选了!
道路确定了:就做那个成功者背后之人吧!现代人不也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肯定有着一个伟大的女人”,那么,这个时代,成功政治家的背后是不是也该有个伟大的军师呢?
确定了道路,问题又来了:他该选哪个人来站队呢?这个“成功者”到底是谁?
无疑,大宋朝今后二十年都是王安石与司马光的天下。前者领导的新党一直活跃到北宋灭亡,而后者领导的旧党也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势力,一直成为左右北宋政局的团体!说白了,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该挺王安石还是司马光呢?沈欢有点为难了,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这个人选可事关他一生的命运,马虎不得!
看来仓促间是做不出决定了,那就等见过这两个人之后再拿主意吧,毕竟这个王安石连第一次辞职都还没开始呢,而此时的他与司马光也还是知交好友!时间还不紧,可以慢慢观察,俗话说“货比三家”,良禽择木而栖,眼见为实,后世的史书资料此时实在不足以判断这两个人的优劣。再说了,眼前最紧要的还是科举考试,未能高中取士,估计你就是想去抱大腿人家也不屑吧……自己就要进入开封城了,到时趁机与之一会,再做决定……
遐思了半夜,沈欢迷迷糊糊睡下了。
翌日一大早也醒了过来,骨碌爬起,沈欢梳洗一遍之后,发现母亲也早已起来,在灶房燃起了炊烟,离别在即,离愁也染上了心头。
沈欢来到院子里,开始打起了他擅长的“陈氏太极拳”。他以前最爱看武侠小说,总想练就一番武功成就“大侠梦”,此拳是他大学时加入武术协会练成的,足足花了三年的功夫,才把它练得顺畅圆润。
他刚到这个时代时身体虚弱得紧,便每天早上起来打上一趟太极拳,两年下来,身子骨算是好了很多。最近小莲儿也迷上了这套慢腾腾的拳术,觉得甚有意思,便央求沈欢教她打上几拳。此女极其有心,却因年纪小,打起拳来有模无样,滑稽可笑,却乐此不疲。
今日也不例外,早早爬起,等待在一旁,哥哥一在院子里耍拳了,她也跟着“呵喝”叫上几声,配上自己特有的步伐,甚是逗趣。
待沈欢打完拳,小莲儿粉嫩的脸蛋红通通的,像熟透了的苹果,让人忍不住要咬上一口。瞪着大大的眼珠,一眨一眨地盯着沈欢在看。
沈欢心疼地把她抱起来,捏捏她可爱的鼻子,道:“小莲儿,哥哥打的拳好不好看呀?”
小莲儿声音清脆,还有点奶声奶气:“好看!大哥,你每天都陪莲儿练拳好不好?”
“每天?”沈欢心头有点苦笑,看来小孩子也不容小觑,极其敏感的她也知道自己的大哥即将离开家门了,看着一脸希冀的妹妹,沈欢只能安慰,“小莲儿,等大哥有空就陪你玩好不好?还可以讲好听的故事哦!”
“我不要,我不要嘛,我要大哥每天都陪莲儿!”小莲儿扭着娇小的身体,不依不挠,娇嫩的声音里都有了点哭腔,“大哥,你是不是要走了?不要莲儿和娘亲了?”
沈欢只觉得鼻头酸楚,强忍住后才道:“哪里的话,大哥怎么会不要莲儿了呢?大哥只是出去办点事,会回来的,到时再给小莲儿讲好多好多的故事,好不好?”
小莲儿还是不依,挣扎着下去,甫一离地,即奔向一边,哭喊着道:“娘,我不要大哥走嘛!”
沈欢心头一震,抬头一看,沈氏却不知何时已站在了灶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兄妹俩,一脸的不舍与担忧。
“娘……”沈欢只能深情地喊了一声。
沈氏点点头道:“欢儿,今天就好好陪我们母女俩说说话吧,娘今天也不去织布了!”
“知道了,娘!”
纵是再怎么依依不舍,时间无情,还是瞬间逝去。一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沈欢一整天都陪在母亲与妹妹身边,听母亲关切的吩咐与妹妹不依的眷恋,之后是夜晚来了,休息睡觉,一天就过去了。
再到第二天起来,准备一番,告别了母亲与妹妹,沈节君就过来催人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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