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由,你和为兄仔细说说这几年京城的状况吧,特别是朝的形势。|(**”苏轼与弟弟苏辙相对坐在大厅里。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也是苏轼进京城的当天。中午时分才到开封城门,就有苏辙领着一帮当年的好友出来迎接,着实在令苏轼感动了一番。
别的不说,他与自己的弟弟都有几年未见了,当年他回家丁忧,苏辙就留在京城[首发展,如今三年过去,苏辙的官阶都要比他这个大哥来得高
这帮迎接之人都是他们一辈之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些朝廷能话事之人都没有出面,连个代表都没有。比如司马光与王安石,竟然都没遣人过来问候一声。直到苏轼与一众迎接之人话别回到了苏辙的府邸,才稍稍安定下来。
洗去风尘的苏轼显得容光焕[首发了,他又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苏大才子!坐在温暖的大厅里,一路风霜的奔波总算暂时结束,面对亲人,苏轼的心情松了下来,整个人也舒适了许多。
最后就是现在这番景况了——苏轼还是关注中政治之事,一去三年,什么都陌生了,只能问自己的弟弟。
“大哥,你问小弟朝是什么形势?”苏辙苦笑不已,忍着亲人相见的激动,他显出无奈的神色,“大致如何,想必大哥远在西蜀也能听到一些
苏轼默然,良久才道:“具体如何却不知道,你信里也说不明白。”
苏辙叹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如今的朝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模样了,不,甚至可以说与我大宋百年来的朝政都不一样了!王介甫主持变法之事——说到这里就惭愧,大哥,当年小弟与你都是为其大肆鼓吹变法之策的,他能一步登天,说白了我等亦有功劳!可是……呵。他的几条变法措施简直让朝变成了菜市场,热闹得紧呀!而且王介甫竟然变得不听劝了,当时小弟也给他调进制置三司条例司,本想与之一道成大事。没想到对其策略但有意见想要相劝,总是给他一道呵斥,说小弟没有胆量成不了大事。最后劝得多了,惹他讨厌。给他身边的一众小人排挤!若不是司马相公一力保全。说不定小弟现在就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做小县官了!”
“司马相公……”苏轼喃喃说了一下,“他当日也是支持王介甫回京的呀!现在……据说他们决裂了?”
“何止决裂!”苏辙说道,“都成仇人了!司马相公不同意王介甫急变之法,总劝官家谨慎。在朝也当面说王介甫地不是,最后不单造成他们两人的恩怨,反而整个朝都加入了一方来作争吵。不过好在也有这些争吵。否则现在朝也许就成王介甫的一言了!”
“子由。你对王介甫颇多怨言呀!”苏轼无奈地说了一句。
“大哥你这些年不在京城。不了解情况。”苏辙恨恨地说道。“如果你每天见到王介甫都要向官家进言把一些本着良心说话地正直大臣都贬到外地去。之后让附和他地小人进得朝中。你就会明白小弟这番愤恨之心了!”
“贬……”苏轼有点怅惘了。这次回京。当年熟悉地人还真没有多少在京城了。难道就是这个关系?
苏辙又道:“永叔先生致仕不一定是王介甫地原因。但是韩琦相公地下台肯定有关系了。还有子贤。出知海州就是因为那个现在已经附和王介甫地御史有关!大哥你说。面对此情此景。小弟能满意么?就是小弟。现在能在御史台呆着。也多亏了司马相公与范纯仁大人地保全!”
好吧。此刻苏轼给弟弟地话影响到了感官与信念:苏辙提到地这几人。苏轼都熟。而且关系不浅。欧阳修就不说了。作为苏轼地老师。苏轼对他有着最大地尊敬;还有韩琦。对于他也颇多照顾;至于沈欢。是他地一大挚友。这些人地品德才行他都相信着。正是如此。给苏辙说得连他也更不满意王安石地做法了。加上这一路过来地见闻。他心里隐隐有了抉择。
“大哥。这番回京。你打算……如何做?”
“看看再说吧。”苏轼无奈地叹道。
自己弟弟这般问是何意思,他都清楚,无非是要他在王安石与司马光之间做一个选择罢了。很明显,他的弟弟已经彻底与司马光打成一片了,成为其中一员,他这个做大哥地如何选择,弟弟当然要关注。
苏辙急道:“大哥,没有多少时间看了!你之才华如何,小弟清楚,司马相公清楚,王介甫亦清楚,就连官家都清楚。想必现在大家都在讨论如何安排你的位子了,少不得一个主要的职位,到时……只能说,要想在这个朝立足,你就得在双方做一个选择,要想中立,实在难以保全!”
苏轼惆怅地道:“为兄只想以一点公心,为这个天下百姓出一份力罢了。难道这也难吗?”
“不难?”苏辙冷笑了一下,“沈子贤才华品行如何?可是他不也难立足了吗,只能远走海州!他是司马相公教出来的学生,又得官家信任,其才不下你我,依然给排挤出去。大哥你若不做个选择,到时谁来保你?于公于私,小弟都希望能与大哥一道进退地!”
苏轼苦笑了,“进退”说得好听,其实是想要苏轼选择司马光作为依靠;他真的感叹了,现在地大宋朝已经沦落到这等地步了吗,不投靠一方就难以立足?百年以来,不论政治如何险恶,又有哪一朝是这样的?
“子由,你这是在为司马相公做说客吗?”苏轼天性乐观,这时候还能用半开玩笑地语气说话。
苏辙答道:“说不上是说客。于私,你是我大哥,小弟当然不希望我等两人站在相反的立场。兄弟不合,也是现在朝政地一大特色呀,像王介甫兄弟,王安礼王和甫也是反对王介甫的某些做法。|(*现在做着开封知府,其实若不是他是王介甫的亲弟弟,又有才华,说不定现在也到外地去了。说到开封知府,又得提到韩维韩持国,他是王和甫的前任,因为反对王介甫。现在只能去翰林院做清官了。他与他的各个韩绛也是亲兄弟呀。然而韩绛却是王介甫地得力亲信!王介甫一人能造成这种景况,大哥,你说这种情况好玩不?”
苏辙说到最后也快要笑了,又道:“只希望你我兄弟莫要步他们的后尘!”
苏轼也不由唏嘘,正色道:“子由,你记住。朝政事务关乎天下百姓,不能以亲情来做抉择的标准!谁的政策对天下有利,对江山有利,才是我辈读[首发人的抉择宗旨!”
苏辙急道:“这个小弟当然清楚。可是……小弟承认,王介甫确实是大才。有神鬼莫测之功,看看青苗等法,一定程度上确实是扭转了朝廷财政拮据的局面!现在快年底了,我等臣子的红利也许快要[首发下来了。不得不说这也是他地功劳。然而,大哥你难道就看到这些而已吗?王介甫是89wx子。是好人,可是他是怎么用人地?对于反对之人。他又是如何对待的?哼,凡是反对的都要征诛。凡是附和的一律重用。江山是这样治理的吗?大哥通贯古今,可以想象这种情况会造成什么后果!”
“若能规劝,也许就不会……”苏轼也觉得说不下去了,王安石若是那么容易规劝,他就不是王安石了!他与王安石打过交道,当然清楚对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当年他父亲对王安石就很不满意,虽然大义上苏轼没有对他产生什么想法,相反在变法一事上还很支持对方!然而秉性就是秉性,一个人地性格再怎么改变也做不出大的变化来!
苏辙今天是打定主意把大哥拉到自己一边了,又道:“说到对天下有利,大哥,难道司马相公就没有这个能力吗?动作虽然不及王介甫来得大来得轰动,但是你看看邮政驿站与免役一法,行之下去,若干年后这个天下是怎样的盛况!特别是免役法,若是经过几年的[首发展,推行天下之后,也许这大宋几十万的厢军就不复存在了!凭空就为财政节省了几千万贯地钱财呀,一节一支,就等于双倍的创造!有此一法,就足以成事了!何况司马相公以后还会想出别的法子来——说到这里,小弟就要说一下了,在稳重这一点上王介甫远远不及司马相公。有了良法,司马相公是稳扎稳打,巩固一项成果再出另一个项目,不像王介甫把摊子铺得大开,却哪里都是漏洞!他现在都有五六项法令了,比如青苗等法,还是靠了司马相公事后出了补救之策才得以稳健至今。据说他现在又在商议新的法令了,准备年后颁行!大哥,你说我能让你去趟这个火坑吗?”
苏轼无语了,叹道:“好吧好吧,子由,你说了这般多,无非就是告诉为兄司马相公才是一个最好地选择,不是
“当然!”
“子由欺我耶?”苏轼叹声说道。
“大哥何以这样说?”
苏轼笑道:“司马89wx实你我都熟,谨慎稳重,若是盛世足以保国并持续盛举。可在这等大时机之前,他有大毅力大魄力做鼎革之事?邮政驿站与免役之法,都是灵活之策,关乎经济之道,司马89wx实一人岂能想得出来,难道不是有高人指点?这个高人又能影响他到几何呢?”
苏辙笑了,道:“这个大哥大可放心,如今司马相公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一力大义劝谏的司马89wx实了!不过,确实是有人指点,这个司马相公也不贪功,明着和我等说了,这些计策都是沈子贤想出来地!子贤为人大哥比小弟还要了解了,难道还信不过他?他对司马相公的影响持续如何,想必也不用多说了吧?”
“沈子贤啊沈子贤,果然是你……”苏轼不由大声感慨了,“子由,此子比我等年轻得多,其才却高得太多呀!这个免役之法,无论如何为兄是想象不出地!他在海州搞的事,连为兄在蜀地都有耳闻日报》也传到蜀地去了吗?”
“是啊。这种报纸在蜀地也盛行了呢!只不过因为太远了,时效上久了一点,也不齐全。不过既然是沈子贤与欧阳伯和办出来地事物,为兄岂有不关注的道理!”
苏辙喜道:“既然大哥已经了解,当能相信有子贤在司马相公一方就不愁无计了。届时子贤回京,与大哥双剑合壁,天下也自大有可为了!”
苏轼沉默片刻。叹道:“还是再看看吧。”
他心里很矛盾。其实他不愿做什么选择,不管是王安石也好,司马光也罢,他都不曾想过什么附翼,只是希望能好好做个辅助89wx主治理天下的贤臣而已,现在却听到若不做个选择。这点希望也要湮灭了,当然令他好不怅惘了。
然而现今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多作观望了,还在沉默地时候,苏府的管家进来了,手里拿着两张大红请柬。恭敬地道:“二老爷,司马相公与王参政家里来人,下了两封请柬!”
“哦!”苏轼兄弟惊讶地相视一眼。
“还是来了么?”苏轼苦笑一下,拿过请柬摊开一看。果然,两人都请他明日一早过府一叙。说是为他接风洗尘。
“请柬是同时送来的么?”苏轼问道。
管家答说:“虽不是同时,也不差多少时间。来人送完请柬就走。也不多说什么。”
苏轼点头,挥手示意管家退下。转头对苏辙苦笑道:“子由,这下好了,同一时间两人一道下请柬,看来他们都有默契呀,两个府邸却要同一时间赴宴,这是在逼着为兄做一个抉择呀!连看看的时间都不留给苏某了!”
苏辙却笑道:“这不说明了双方都看重大哥的才华吗?平常人还没有这等荣幸呢,司马相公也就罢了,王介甫向来眼高于顶,他现在是有点与司马相公使气的意思,不过若对象不是大哥,想必他也没兴趣为之!”
“你倒是在看笑话了!”苏轼哭笑不得,“这等之宴,堪与鸿门宴相比呀!选择不好,就要万劫不复!为兄未进京城之前就隐隐在担忧什么,弄不好为兄就真要与沈子贤一样到外地钓鱼了!以他的谨慎小心尚且如何,为兄自家知自家事,有些话说出来就要得罪人地!唉!”
“钓鱼?得罪人?”苏辙哈哈笑了,“大哥放心,官家到现在都还信任着司马相公,他要保一个人,还不忧到南海去钓鱼!”
苏轼指着他笑道:“你就这般肯定为兄会选择司马相公
苏辙但笑不语。
“罢了罢了!”苏轼长叹一声,“竟然连让苏某先见官家一面地机会都不给了,他们就急成这样了?苏某无奈呀,没有办法呀……呃,子由,你说当年沈子贤是怎么下决心的?一方是恩师,一方是亲家,哈哈,岂不是比今日苏某还要为难?真是为难他了呀,啧啧,真不容易真不容易!”
苏辙倒是愣了,这等时候,他的大哥还有兴趣开玩笑?看苏轼的目光也一下子迷惑不解了。
笑过之后,苏轼又是长叹一声,这才沉默了。
翌日一大早,天就下起了大雪,这见雪花漫天飞舞,绕着各种景物在转着。天寒地冻,真要苏轼选择,他希望能在小厅里烤着火炉读[首发或[首发谈笑。可是,他得整装出门,王安石与司马光之间他得做一个具体的选择。
苏辙让人备好了马车,送苏轼出了大门。戴在头上的帽子一下子就沾了不少雪片,大家都穿得厚重,围得结实,饶是如此还是让两人感到心头冰凉。
“大哥……”苏辙有点担忧,到现在苏轼都没有明说要选择哪一方,大家都明了,司马光与王安石不约而同地送来请柬,默契地选择在同一时间设宴——也就是说,苏轼今早选择去哪家赴宴,就算是选择了哪一方。
这不是规矩,却是如今形势所逼。苏轼也没有办法,他不能两家都去。否则就真成不定地墙头草了。无论他与两人有什么交情,这个时刻都要放下不管。只论政治,是这个时代大多数文人的悲哀。
“莫说莫说,为兄已有打算。”苏轼摇头笑着阻止苏辙,跨上马去,吩咐马夫,“到潘楼西街。”
一辆马车冒着风雪缓缓而去。留下了两行轨迹。孤独而深沉。
潘楼西街是大多大臣住宅所在,离苏府没有多远。其实以苏辙现在的身份,也足以住进西街了,不过此苏府是当年他父亲留下,有着感情了,离皇宫也不算太远。也就一直住着。
司马光与王安石的府邸都在西街,而且毗邻。这里传说还有一个故事,两人虽然已经交恶到像杀父仇人了,然而在品德上大家都还佩服着,特别是司马光的品行。王安石都要自叹不如,也愿意与这等品德高尚[首发住得近一点。
因此,好玩地事就[首发生了:除了在朝要说话外,司马光与王安石已经恶到见面都不打招呼的地步了。可是他们的府邸就在不远,一出门抬头不见低头也见。依然没有任何一方主动要搬迁远离,实在是有趣得紧!
马夫也知道老爷今日要做抉择。不过他还是为难了。苏大老爷只说来西街,他把马车赶了几进来。还到了相府与参政府邸地旁边,却不知道该去哪一家,只好把马车停在路边,等待吩咐。等了一阵,还是没有吩咐,只好叫了一声“老爷”,还是没有答复,只能识趣地沉默了。
苏轼也在犹豫着,他撩开了窗帘,雪虽大却不能阻挡视线,司马光与王安石地府邸都在眼前,而且他还隐约看到了两家大门前都有人站在那里张望,想必也意识到此车的主人也许在周围还有不少其他大臣也在张望吧。然而苏轼没得选择了,连观望的时间都没有!
“进相府!”
当说次这几个字时,苏轼地语气很平淡,他自己也惊异心头像是松了一口气,吊在嗓子眼的石头也落了下去。
“相府!”
马夫反应过来,没有任何迟疑,“嘘”地一声,赶马往司马相公地府邸去了。他的眼很利,依稀能看见王参政大门的人看了方向之后撒腿往府里飞奔去了。
马车缓慢地来到相府门前,“吱”的一声,没事不常开的相爷大门敞开了!马夫通过验证,没有迟疑又把车赶进了府里,到了前院才停下来。
“唰”地一下,苏轼掀开门帘,跨下马车,动作还是很有风度,看不出他心头所想。
当他看到司马光一脸喜意地赶出厅来时,冒着风雪,把本来就已有不少白[首发的头盖得一片雪白,不由感动了,紧走几步赶上前去。
“子瞻,你可来了!”司马光走上几步,一把握住苏轼地双手,甚是激动地说道。
苏轼淡笑道:“苏某来迟,还望相公恕罪。”
“不迟不迟!”司马光大笑说道。
两人相视一眼,苏轼也哈哈笑了起来。
前院不是说话的地方,司马光把苏轼引到大厅,扑落身上的风霜之后,分宾主坐了下来。围在一张小桌旁,桌上摆了一些酒菜。
“子瞻,些须小菜,就当是老夫为你洗尘之宴,莫要嫌弃简陋呀”司马光拿起筷子,让人给苏轼满上好酒。
苏轼笑道:“只要有心,酒就是好酒,菜也是好菜!相公朝政繁忙,依然抽出时间来给苏某做宴,这份心思就让苏某大是感动了!”
“毋庸客气,喝酒,喝酒!”司马光大笑着配了几倍。
苏轼本来就是豪爽之人,亦好酒,没有客气地喝了几大杯。酒菜下肚,稍稍驱走了严寒,待得酒足饭饱之后,双方都知道,该是进入正题了。
司马光招呼下人把桌宴下了,再奉上热茶之后,让下人都出去,厅里只剩他们两人光放下茶杯,沉静地问道:“子瞻这次回京。打算做到什么程度?”
苏轼早有准备,答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我辈之志愿。苏某虽不才,然而亦是认为为身清正,没有大过大非,又已妻儿,因此前两[首发算是勉强可过了。当然只剩治国平天下了!”
“好个治国平天下!”司马光赞道。“不知子瞻打算如何去做?”
苏轼道:“这不是过来问问相公有何吩咐了吗?”
司马光哈哈大笑道:“吩咐不敢当。只愿能志同道合,一道治国平天下而已!”
苏轼没有绕***,直说道:“苏某现在已经做了选择,就不会三心两意,相公但可放心。”
司马光也道:“子瞻的品行,老夫当然了解。否则也不会请你来过了。你苏轼兄弟都是当今大才,能助老夫,当能事半功倍,届时天下平定,自会论功!”
苏轼问道:“相公可有善策了?”
“子瞻可有?”
苏轼道:“以当今朝的形势。相公与王介甫以是死局,非一方倒下不能制止局势蔓延。老实说了罢,若是一方倒台,以王介甫手下地手段。倒下的一方必无好果。这点苏某更相信相公的人品,大家不过是政见不合而已。只要一方败退,实在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是吧?”
司马光叹道:“子瞻果然是爽快人!这点老夫可以给子瞻承诺,只要朝政恢复平静。天下局势能有好转,老夫就满足了,没有做权臣的心思。子瞻也是聪明人,应该看得出来,老夫虽然是宰相,然而朝形势比之王介甫还要逊色!其实王介甫若能好好为之,以他之才,听以劝谏,不急不躁,大有可为!可是他偏偏急于求成,大刀阔斧以至天下汹汹,老夫看不下去才奋起以之想对而已!”
苏轼叹道:“昔日好友,成今局面,诚然可惜可叹!”
司马光默然,他与王安石地关系,天下皆知,也没有隐讳的地方,更可以拿出来大谈,正如司马光所说他平生没有不可与人言之事,与王安石作对,自认也是禀了公心,没有私怨在内!
“子瞻观王介甫今之政略如何?”司马光突然问道。
“好,亦不好。”
“何解?”司马光有点奇怪了。
苏轼说道:“先说好吧,大宋百年积弊,不单王介甫清楚,苏某与相公皆清楚。当年苏某为其鼓吹变法,引导舆论,也是出于要改革弊端地心思;而相公在官家询问王介甫才华如何时,也答说有大名三十年,用之天下安定。想来当时相公也是想改革这个朝政的吧?”
“当然,不单当时,就是现在老夫也还在做着改变之事!”司马光坦白承认,“我朝弊端,困于财政。一个帝国若没有钱财什么都做不了。老夫当然认为自己于经济之道并不如王介甫,因此大力举荐,欲要一革朝政。可是王介甫支持变法之后是什么状况,子瞻也有耳闻了吧?”
苏轼点头,道:“帝国困与财政,王介甫治国先理财,因此苏某要说好。观其政略,青苗之法,皆是为了提高财政收入,不无创举!总地来说,不少法令皆是良法,是好的!可叹地是他不注重细节!不瞒相公说,其实苏某在回京之前都还是以为这些法没有多大问题的,可是一路过来,耳闻眼见,总算认为到具体的情况了!”
“怎么说?”司马光很是好奇。
“还是那句话,不重细节,也像相公所说地太过急噪。比如这个方田均税法,虽说经过改变,在赋税几何上作了规定。然而苏某一路过来,却听到不少百姓说此法有害,原因是在实行方田时,把田地分成几等,地方上还是有大地主与官僚勾结,把自家上好地田地划为下等,却把百姓贫瘠的田地划为上等。有钱人交的税少了,贫瘠人家反而负担重了!其实此法若是能先划几路来做实验,整出经验之后才分步骤一路路去推行,效果更好!”
司马光默然,良久才叹道:“果然还是[首发生了这种情况,子瞻,这些可能出现的后果当年此法未刊行之前子贤就提到过,可王介甫一意孤行,不肯更改,以为设置监管之人就行了。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呀,我等在京城看不到地方的情况,是什么只能任他们说了!”
苏轼道:“其实变法之令不可能十全十美,出现问题也正常,然而这是一个万里天下,事关万千黎民,一个小问题加上一个小问题,就会成为动摇根本的大问题!王参政太急了,不肯多等几年时间,唉!”
司马光直率地问:“这就是子瞻选择老夫地原因?”
“算是吧。”苏轼也坦承,“其实除了方田均税法,还有均输、市易等法,在地方上苏某就听说了,均输法是在江南实行,为了抵制地方商贾从贡运中谋私,因此由官府来做,好是好了,结果却是损了商贾的利益,也会造成赋税的降低呀,又引起民怨,就得不偿失了!进京城之前,苏某就打算与王介甫好好说一说,让他做些改变,然而与子由一番交谈之后,苏某也就死心
司马光哈哈笑道:“子瞻这个死心,却是便宜了老夫
苏轼笑道:“多亏相公高看一眼了,苏某惭愧!”
司马光道:“什么高看,子瞻之人,堪为相才!连仁宗官家当年都说了,得你苏家兄弟,就是为子孙得两宰相!如今仁宗之后,已有两代官家,也该是这个子孙享福的时候
苏轼更是叫惭愧了,不过心里却是大动了,司马光是宰相,说你有相才,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做接班人培养了
“苏某不才,不知相公今后会如何安排苏某去处,而苏某又该去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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