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路过的地方,有不少毁于动乱,百姓不得已聚为义军,以谋生路。那些景象很是凄凉,叫人心惊。方若婳忽然想到,数十年后,整个风越帝国都会是这样一般景象,直忍不住冲动,应该回头去伺机杀了那个后世的博延帝才对。
但方若婳这辈子连只鸡也没杀过。
改变历史?叹口气,方若婳还是继续当缩头乌龟吧。
找房子自然是管家的事,驾轻就熟,不一日便觅到十分妥贴的宅院,与在洮高的很相似,不大,但干净俐落。
方若婳没有精力再花同样的心思在方设上,听凭辛莲和侍女们随便打扫安置了一番便罢。
小厮们上街去打听,他们最喜欢这个差使,泡在小馆子里半天,有吃有喝别的不消干,只要聊天,换方若婳也喜欢。
回来汇报说,峪渭府也有一支反叛军,首领姓周,不过只在城外活动,并未进城。所以,这城中的气氛虽然带着几分惶恐,日子却还一样过。
好了,这也就是方若婳想要的了。
但接下来呢,还要不要在这里也开一间花店?
“等等再说吧。”辛莲劝方若婳。
等了几日,得来消息,闵锐达已经率军南下。各处的叛军,有的是迫不得已而起义,有的是心怀野心而逐鹿,有的是浑水摸鱼而乱局,各怀心机,各自为阵。比起当初的旧方守军还要涣散如沙。
闵锐达到京口,朱莫问立时溃不成军。
隔几日再听到的传闻,闵锐达势如破竹,已经过了晋陵,到达无锡。
“那不是离峪渭府很近了?”
“可不是。”
但方若婳不关心这,因为方若婳一早知道结果,闵锐达肯定会赢,方若婳关心另外一个人。
她们都不提起,方若婳只好自己问:“洮高那面有消息吗?”
“洮高?”侍女奇怪,“洮高当然好好的。”
方若婳没法问得更直白了。侍女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倒是听说祥王到洮高了。”
“这下好了,”辛莲合十道,“洮高有祥王坐镇,很快就会太平下来。”
方若婳惊奇地看她一眼,相处一年多的时间,方若婳还不知道她对闵博延有这样好的印象。
不需要方若婳问起,侍女们你一言方若婳一语地接口聊了下去。这还是方若婳第一次听到她们谈论起闵博延,如同大学女生的夜谈会谈论帅哥。当然,究竟也不敢很放肆,带着窃窃的笑,但言语里的闵博延博学、能干又仁厚。
方若婳的感觉,就如同当日搞明白将闵博延、闵成弘哥俩掉了个个儿,心里不断地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又弄错了人?
为什么方若婳印象中的闵博延,无论是史书,还是他本人,都让方若婳厌恶和惧怕呢?
不是方若婳错了,就是她们错了,但方若婳没兴趣搞明白。
再过两日,闵锐达又攻下了无锡,这样的速度,两三天后就轮到峪渭府。
听说,峪渭府的周姓叛军知难而退,已经朝宇和方向退却,峪渭府城中的人不禁松了口气。这种世道,不是讨论孰是孰非的时候,大多数人只想平平安安,最简单不过的愿望。
辛莲显得十分高兴,她算是经历过事的人了,愈加珍惜太平日子。
她让小厮买了许多菜蔬,炖方若婳喜欢喝的鸡汤,还有鲜鱼,一直用小火煨到鱼汤雪白为止。
方若婳忍不住笑,“辛莲,你要喂胖我了!”
“胖一点好!”辛莲眉开眼笑地说,“十三娘你就是太瘦了。”
方若婳这个身材在公元二十一世纪顶多能算中等,但在风越朝确实不胖,当然风越也不像庆朝那样以丰腴为美,崇尚适中。
喝了鸡汤又喝鱼汤,味道太鲜美了,舍不得不喝。就在这时候,侍女冲进来说:“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她说了那么多遍,方若婳和辛莲秋安秋安抬头看着她,她又继续重复了两遍才停下来。然后苍白着脸色看看方若婳,又看看辛莲,又看看方若婳,唇色发青。
她平时不是这样大惊小怪,一定是真的出事了。
方若婳站起来,递了杯温热的茶水给她。
“来,慢慢说。”
她木然地瞪着方若婳,不接茶盏,也不说话,看上去真的是惊恐过度了。
另一个侍女又冲进来,她稍微好些,能够语无伦次地说出事由。
——周姓叛军攻进了峪渭府城。
城中乱成了一团,人们如同江堤上的老鼠,在潮水来临时四散逃窜。其实漫无目的,只是逃。仿佛拥挤着奔跑就可以解脱灾难,至少,减去恐惧。
史书上说,从去年元月风越军平方,一段太平盛世就已经开始。可是,方若婳又一次面对同样的恐慌和混乱。唉,这样的时代。
管家走过来,比侍女镇静,但眼里也带着一点恐慌。
“十三娘,赶快走的话,还来得及出城。”
方若婳看着他,“城外是安全的?”
他语塞,过了会儿才勉强回答:“那么,十三娘的意思是留在这里?”
方若婳原本尚未决定,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信服,于是方若婳说:“是的,留在这里。”不容置疑。
反正,峪渭府已经被围,逃出去也是同样的冒险。但愿方若婳的赌注下对。
管家大概是被方若婳的语气镇住,别无二话,躬身退下。方若婳看着他走出去,背影在院门的门槛上绊了下,勉强维持住平衡,然后消失在门外。
方若婳坐在那里发呆,侍女们都看着方若婳发呆。过了很久,辛莲几乎战战兢兢地问方若婳:“十三娘,不会有事吧?”
方若婳看见她期盼的眼神,就如同溺水的人望着救命稻草。这种情形方若婳见过很多次,当建康沦落,旧方宫中的女人们看见任何一丝希望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那时方若婳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现在仍是一样。
但方若婳忽然意识到,对于眼前的这些人,方若婳是有责任的。
他们是“方若婳的奴仆”,而方若婳,是他们的“主人”。
尽管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好几年,这个念头还是第一次进入方若婳的思维。方若婳接受的教育告诉方若婳,人人都是平等的。可是在这个时代不是这样。以前方若婳总觉得,方若婳只是进入了方若婳身体的一个灵魂,沾了身体的光,享受着富贵的生活,不过如此而已。
可是现在,方若婳面对着她们期待的目光,想法忽然变了。
“不会有事的。”方若婳以方若婳最从容镇定的语气回答。
方若婳连一丝把握也没有,但方若婳看得出来,她们都需要这个回答。
其实,方若婳也一样。
方若婳在洮高就听说过周宏恺这个人物,那时候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称帝、分封百官。
有大野心的人。有野心也好,在某些事情上就不会乱来。比如,总要收买人心,入城之后,就不会太扰民。
但这是方若婳唯一的赌注,实在单薄得可怜。
方若婳使劲回想以前读过的书,看过的电视,听过的故事,让记忆变成筛子,拼命地筛选一切有用的东西。方若婳让小厮们把门关紧,水缸里注满水,让辛莲带着侍女们准备吃食,让她们卸去所有值钱的饰品,藏在尽可能隐秘的角落,将炉膛掏空,让她们随时准备在自己的脸上摸满煤灰,还有,在宅子里寻找每个能躲藏的地方。
不知道这些究竟管用不管用,但愿那些编剧没忽悠方若婳。
好在,闵锐达距离这里并不远,相信一两日内他就会兵临城下,也许他能在短时间内攻下这座城池。这才是方若婳他们最可靠的希望。
方若婳极力保持镇静,走每步路,说每句话,做每个姿态,都如同从前宫中的方若婳。这辈子也没这么自觉努力地充过淑女。可能方若婳装得真的很像,也可能方若婳一时一个古怪的命令让大家晕头转向,所以宅子里反倒平静下来。
街上的喧嚣隔着深宅依然遥遥地传来,便如飓风正从墙头掠过。
再想不出什么可做,方若婳走到院子里,夕阳余辉落在裙角边,忽然觉得自己像站在台风眼里。
这夜自是无眠。
耳听得喧嚣渐渐地平息下去,看来这周宏恺果然还有些手段。
次日,胆大的小厮偷偷出去打探,除却那些乱中被劫的,还算安生,倒是逃出城去的,听说混乱中死了不少,被杀的,也有被踩死的。
方若婳在下人们眼里的形象于是又高大起来。以前方若婳在他们眼里是个娇弱美丽,有各种古怪念头的主人,但那也不奇怪,他们见过的古怪人物比方若婳更多——永远不愁吃喝又玩腻了一切的日子,也总得打发。而现在,居然多了几分英明。
“到底也是前朝公主,有见识。”
方若婳知道他们这样议论方若婳。忍不住苦笑,方若婳的见识?从三流肥皂剧里来。早知道会撞上穿越,方若婳该多读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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