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无缺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并不认得他,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
闻诗蕊笑道:“大约是看中了韦公子的风流雅致,别说他了,就连我也要动情了!韦公子,请满饮此杯,给小女子一个好彩头罢!”
强灌了他一杯。这女子倒是个泼辣大方的很,见他好好的喝了,便依在身旁,款款软软地给他介绍在座的大人们,哪家哪家的老爷,家里几口人,做着什么营生,和什么大人有密切的关系,一一给他道来。
华无缺边听她说话,边看着周掌柜的得意洋洋地卖东西,刚开始不过是些古董玉器之类的,但的是件件珍品,这掌柜的之眼狠还真不是蒙的,在场的都是些大财主,这样的酒宴其实主要是玩乐,见了中意的东西就买上一两件,也不值什么。
这画舫是阳南当的,平时就是不卖东西也请人看着护着伺候着,随哪个老爷喜欢就催船出去,随意的很,阳南当为了稳住这些大财主,倒是不惜下着大血本。华无缺看那些俗物随随便便的就能卖上天价,不得不感叹阳南当的手段之高超。
这样的环境的确不像是做买卖的地方,也正因为不像,财大气粗的老爷们才不会斤斤计较那万把两万的差价,酒色迷醉间买了也就买了,不在话下。
三更过半,方卖到华无缺的那条手链。红绸揭开,灿烂辉煌,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华无缺以前也见过方若婳带在身上,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今夜看来,的确非同平常。
方若婳说那是华璞瑜给她的,华璞瑜是懂行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华无缺心里存着老大的一团疑窦,哪里还有翁良俊这一档子事?
李姓大人拊掌笑道:“这便是传的神乎其神的价值几十万的宝物?如今看来的确非凡,不知周展柜你要卖多少才甘愿?你就是要上三倍价钱只怕也是值的,只不知道咱们这些被你诓得差不多了的穷老爷们买不买的起。”
说罢众人哈哈大笑,心知此物必然价格不菲,又是爱,又是肉疼,看那玩意灼得眼花缭乱,委实放不下,但买来时便已是十万两,可不知他要卖出多少?真是想得百爪挠心。
萧博裕眼珠微转,看着华无缺那边,道:“那位便是这玩意的故主?”
周掌柜的听到他问话,忙不迭地答应,“是的,那位韦公子便是这宝贝的故主人。”
萧博裕便看了他许久,半日方对身边的叶大人道:“叶大人,你看那人像谁?”话虽是对着叶大人说,眼睛却一刻不离地看着华无缺的方向。
那叶大人这才回首看了华无缺一眼,沉吟道:“倒颇有几分谯笪孺的模样,但他的身份岂能有谯笪孺的高贵?”
萧博裕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方笑道:“我看只怕未必,如此的气度绝不可能生于小户人家!只怕比谯笪孺还要尊贵干净!”叶大人知道他看人向是极准的,便不敢再说话了。
萧博裕手中的扇子转了两个弧度,在手中一拍,道:“周掌柜,莫再钓各位大人的胃口了,你就实话说吧,你这串珠宝究竟要卖多少?”
周掌柜点头哈腰,“小人从命便是了。小人在背地里也和老板商量了几次,老板说此物非凡,不是寻常人家能消受的了的,要价高了只怕折了自家的福气,但好不容易到手一件宝物,不赚点辛苦钱也于心不甘,便要二十万两罢。”说罢看着华无缺,似笑非笑的模样。
华无缺哑然失笑,转了个手价钱翻了一倍,要是看不开的人听得,只怕气也气死了,华无缺是无可无不可的人,只饮他的酒,不时和闻诗蕊说上两句,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这久在风尘的姑娘笑的芳颊满面,眼波流转处情意绵长。
方才萧博裕独向他回礼时屋里的大人们便觉奇怪,但这年轻人从来没有见过,只当是哪位大人约来的朋友,萧博裕见他生的干净妥帖,动了心思方才这般。
如今见他面不改色,举手投足清清朗朗,先自起了三分恭敬七分疑惑,只待待会好好询问一番方称意。
如此一来,众人的心思已不在那手链之上了,反在华无缺身上,将如此宝贝看的轻贱的人,必然不止这点小东西。
萧博裕道:“好,好!”也不知是赞叹什么,对周掌柜道:“那东西送到我府上去罢,周掌柜你快快收了家伙,莫打扰我们夜游汴河的雅兴。”
周掌柜的脸色便灰了下去,灰溜溜的收了东西,悄悄地退出门去,这才吩咐歌女舞者进来,另传新菜热酒。
一时气氛热烈起来,当时胡乐胡舞深受风越人民的喜爱,胡乐胡舞节奏明快活泼,舞女手腕脚腕系了铃铛,随着节奏叮当作响,香带飘飘,房间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仿佛此时还是风越盛世,四夷宾服,如今四周已是虎视眈眈,这些士大夫们还毫无知觉地欣赏胡歌胡舞!
陪侍的女子们此起彼伏地给大人们敬酒,萧博裕不耐烦地推开挨上来的女子,一脸的厌恶,那女子呀地一声倒在地上,忙不迭地去了,房间喧闹,没有人注意到这小小的细节。
闻诗蕊兴奋道:“我最爱就是胡舞了,他们跳得那么畅快,像没有烦恼一样!”
华无缺道:“你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闻诗蕊愕然道:“我?”
华无缺点头,闻诗蕊是个大胆的姑娘,如此一说更无顾忌了,嘻嘻哈哈地飘然入场,同那些舞女一起跳,竟然也是有模有样,这样一来气氛更加高涨,好几个已显醉态的大人也跟了上去,搂这个抱那个的,房间一片混乱,原本被月光掩盖的庸俗之气现在全部浮显显出来。
华无缺想起初到南达城的夜晚,和方若婳在临河的客栈,看着水光映照的杨柳,远远飘来忧伤的曲调,华无缺至今还记得:灯声浆影月光残。梦过三更,只恨更漏短……
词虽俗,和着那月光水影,遥遥听来,倒也颇有几分意趣。如今面前的一切,却让华无缺头痛不已。
船上没有桌子椅子,仿那汉朝的样子做些矮塌,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华丽的毯子,客人们就席地坐在软垫上,歌女舞女们滚在怀里没有拘束。华无缺自顾端酒行到窗前,看那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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