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晋阳冷着脸说让自己上车,萧挺不由一愣,先是探头探脑地往晋阳身后的车里瞧了一眼,然后又刻意摆出一脸正色,道:“这可不行,我还要去看看我的那帮子牙兵去,还是请长公主殿下……”
晋阳闻言一皱眉头,“恁多废话,你倒是上不上?”
萧挺闻言开始感觉到不对,心说这也不知道是谁惹了咱们长公主殿下了,今儿她这语调可是以前从未听过的冰冷啊!
当下他笑了笑正想说话,却又听晋阳道:“你要是不上车,这辈子都别想我再理你!”
说完了她见萧挺一愣,自己也觉得这个话说的不免有些暧昧了,当下赶紧别过脸儿去又画蛇添足一般加上了一句,“爱上不上,随你!”
说完了,长公主殿下刷的一声撂下帘子,躲车里脸红去了,因为她发现,跟前面那句话微微有些暧昧之意相比,似乎后面这一句话语病更大!
当下萧挺犹豫了一下,抚慰牙兵兄弟们的事情当然重要,但是今天如果没有晋阳去帮自己把李勣请来,包括自己在内,当然也包括那些牙兵,可就要全都死在这大明宫门前了,所以,如果说是自己救了皇后武氏的话,那么救了自己的,就是眼前这位薄嗔带羞的长公主殿下了。
而看她这个样子,显然找自己是有重要的事情,如此说的话,去抚慰牙兵的事情往后拖一拖倒也无妨。
当下他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独孤凤,便只好叹了口气,转身对宋旭东交代了几句,托他好好地抚慰那些牙兵兄弟,宋旭东自是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萧挺便掀帘子钻进了车里。
这马车原本就是供一人独坐的小车,青布为蓬,车宽仅七尺许,里面也很是简陋,晋阳一个人坐着自然没有什么,但是萧挺这一上来,可就都市显出了车身之逼仄来,当下萧挺弓着腰钻进来,却发现自己除非是坐在晋阳的大腿上,否则就没个落脚的地方,当下他的目光便不由迟疑了起来。
晋阳抬头碰上他的目光不由一愣,继而才发现这车内根本就没有地方了,这时她才突然回过神来,却是自己太过着急担心萧挺了,所以便也顾不上其他,来时坐的是观内的那一驾小车,平日里便是自己和红尘一块儿坐都有些紧巴巴,而萧挺的身量显然比红尘个十五岁的小丫头要大多了!
所以萧挺这一进来,便顿时显出了尴尬来,她心里甚至不由得就想到,眼下只怕唯有自己坐在萧挺怀里,这才能坐的开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得一急,差点儿就忍不住要开口跟萧挺解释两句,因为如果再联想到刚才自己催萧挺上车的口气样子,倒好象是自己故意的要跟他挤这么一个小车似的!
不过再一想,这种事情不解释倒好,这要一解释,岂不又是尴尬?
幸好这时候萧挺因为失血过多而很是精力不济,眼下自然也就是没有那胡思乱想的心情,他看见这情形也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罢了,所以,晋阳看见他的表情,这心里的着急倒是倏然去了大半。
当下萧挺也实在是累极了疲惫极了,想要强撑着一口气去抚慰牙兵兄弟的想法一旦被抛开了,身体的这股子乏劲儿便是挡也挡不住,当下他虽然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合适,但是一想,这可是晋阳自己找上门来接自己的,自然是她不怕这个,因此,他这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一坐,可是结结实实的坐到了人家晋阳长公主殿下的大腿上!
软乎乎的,呃,不,应该说是肉乎乎的,而且还能感觉到那道袍之下热热的体温与一种肌肤的滑腻感,这坐着……可当真是舒坦!
坐下之后,饶是萧挺精力不济,也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心里一阵惬意,然后,他居然还转过头来冲晋阳笑了笑,好悬没把个正在羞愤交加的晋阳长公主殿下给气晕过去!
当下晋阳瞪大了眼睛看着萧挺,光是吃惊了,竟而忘了要躲开。她不由得心想,这人怎么就那么大胆?居然敢坐我腿上?这下子……死了死了,三十多年来,这条腿可还没被任何男子碰过呢!
等长公主殿下回过神来,那脸上的红晕立刻便如起了风的赤壁一般,通红的颜色单单只是看上一眼都会有一种灼人之感。
她大羞之下当即便想起身,心里恨不得一下子把萧挺给推出车去,这会子不由得开始后悔,自己这是犯的哪门子贱?非得死乞白赖的拉他上车做什么?
但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向前一动,竟是已经开始走了!
那马车一动之下,萧挺一个没坐稳,便不由得伸手往她肩膀上一按,这才稳住了身子,然后,他转过脸来冲长公主殿下露出一个微笑,声音却是有些发飘,“不知道殿下非要让我上车,可是有什么事情?”
说话之间他脸上虽然始终带着微笑,但是这脸色却依旧惨白的紧,而且脸上隐隐的青色也越来越浓重,甚至话还没说完,眼皮子便已经开始打架了。
先是大量失血,失血之后又是费尽心机的与皇后娘娘纠缠,在此之余还要上上下下的走那几百级的台阶,他萧挺又不是百战老将,拿受伤当家常便饭,他只不过是个小书生罢了,哪里能有个不疲累的?
而眼下心事全消压力顿无,又是舒舒服服的坐在长公主殿下的大腿上人肉温香软滑腻人,加之这马车一走一晃,便如同婴儿的摇篮一般,眼下疲累之极的他,自然是不免困意卷了上来。
刚才还羞愤之极恨不得推萧挺下车的晋阳,此时看到萧挺一脸疲惫还强打精神同自己说话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便是一阵心疼,登时便又有些不舍了。
“他可是受了伤的,看样子也流了不少血,好不容易安生下来……他要坐……便、便让他坐吧!”她想。
但是,这长公主殿下固然是下了牺牲之心,可是这姿势也着实的是太暧昧太香艳了些,试想长公主殿下虽然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到底还是个处子,如何能禁得住这个?因此,当下她虽然顿时又变得动都不敢动,那脸上的红晕却是一星儿也没褪,反倒越发红了些,而且一副睫毛低垂的样儿,连看萧挺一眼都不敢,只是勉强挤出来一句,“你要是困了,就先歇一下也好……”
话说到最后,便比蚊子哼哼的声音也大不了多少,在萧挺听来简直就是催眠曲了——关键是萧挺还坐在人家腿上呢,你让人家长公主殿下这么一个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亲密接触的处子开口劝他坐在自己腿上睡吧,这可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多厚的脸皮儿?
说实话,这也就是萧挺走了狗屎运,赶上咱们长公主殿下正好比他大了十几岁,因此做事可要稳重和软的多,所以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自然是首先去体谅他为他考虑,这才让他这么不要脸的坐在自己腿上就睡着了。
这要是换了随便的另外一个,看不把他一把推下车去才怪了!
但既便如此,这事儿毕竟可是够羞人的,所以晋阳长公主殿下一边虽然想着自己年龄大,本来就该多忍让他这个年龄小的,一边却还是忍不住羞得脸上发烫,扭开脸儿不敢看他。
等到车子走出去了一段路程,估摸着都已经离开大明宫的院墙了,她终于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萧挺时,却发现这位大少爷居然一点儿都不客气,还就真的闭上了眼睛倚住了车壁,睡着了!
长公主殿下见状先是一愣,身子微微地探过去一看,发现他还睡得挺沉,当下不由顿时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人也太……惨了惨了,难道自己就让他这么坐在自己大腿上睡一路不成?
晋阳长公主殿下不由得看着萧挺俊美而苍白的脸犹豫了起来,这一犹豫了,就走了神儿,这一走神儿,等她再次掀开车帘子往外看时,却发现已经到了永兴坊,马车就停在了坊门口不远处。
她自然知道萧挺的府第就在这永兴坊内,也明白老黑命车停下来,是想问问是否要把萧挺送回家,当下长公主殿下毫不犹豫地吩咐道:“去我的观里!”
说完了她撂下帘子,顿时车马辚辚之声又起。
长公主殿下坐在马车里,看着萧挺苍白的脸色,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抚过他那带伤的右臂。
此时,马车一走一晃之下,萧挺那身子沉沉的压在大腿上,这滋味酥酥麻麻的,可是不好受的紧,更何况虽然隔了两三层衣服,还犹有一股男子肌肤的热力透了过来,蒸得人心里噗通噗通的,但既便如此,长公主殿下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不耐烦的神色,反而隐隐有些微的欣喜,而且还有精神查看和心疼萧挺的伤!
因此,眼下长公主殿下这个人肉当坐垫的滋味,可当真是复杂之极,说也说不清楚。这还不算,关键的是她脑子里转动的那些心思,还更是复杂!
羞,这是自然的,心疼,这个么……虽然有些不太名正言顺,但是再一想,就算是朋友受伤了,这看着他一副病惨惨的模样儿,也是免不了心疼一番不是?所以,这个也还合情合理。但是让长公主殿下羞愤难当而又隐隐无奈的是,害羞之余,自己心里竟然还有一种遮掩不住的喜意。
这可……更是羞死人了!
人家一个男子,呃,这个男子将来还很有可能是你的侄女婿,现在就坐在你的大腿上,这可是多不该的事儿?你还喜个什么?
“呸!”看着萧挺熟睡过去的脸上犹自带着笑容,长公主殿下不由羞羞地啐了一口,死了死了,这下子让这死人逼得自己……可当真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
好不容易的,马车到了青羊观门口停下,将要下车的当儿,晋阳才突然发现,虽然自己这大腿早就已经完全麻掉了,但是自己却没有想当然的长出一口气,想起这一路的暧昧与羞喜,心里反而隐隐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当下这长公主殿下叹了口气,似嗔似怨地看了萧挺一眼,忍不住轻轻地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你个小冤家呀……被你害死了!”
要说这长公主殿下毕竟是先太宗皇帝最疼爱的女儿,而且自小也就参与朝政,所以这定力当真的不是常人可比,眼下一看到了地方,她趁着萧挺昏睡不醒的当儿发泄了一下幽怨之后,便很快的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过了没多大会儿,等她掀开帘子看到红尘兴奋地跑出观来时,那脸上有已经是恢复到平平静静古井无波的样子了。
车子太小无处腾挪,咱们的长公主殿下又害怕被人瞧见了自己与萧挺这一路的暧昧姿势,因此无奈之下只好把萧挺推醒了,趁着他还迷糊的功夫,便催着他下了车,然后自己才踩着小杌子下来。
只不过,等她下来之后,首先看见的便是小红尘那因为吃惊而瞪得溜圆的眼睛,这个鬼丫头探头探脑地往车厢里瞧了一眼,不由得咋舌不已,转过身来问那犹自迷迷糊糊未醒的萧挺,“这马车那么小,我跟我师傅一起坐都坐不开,你们是怎么坐来的?”
就这一句话,晋阳长公主殿下刚刚才收拾好的心境便如那平静的湖面一般,被她这颗小石子给一下子敲了个彀皱横生,波澜顿起!
当下这长公主殿下闻言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不由得瞪了自己这个不安生的小徒弟一眼,满脸红晕地啐了一口,嗔道:“你作死呢,胡说什么!”
转头又见萧挺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她略略安心,转头再次瞪着小红尘,“没看见受了伤?赶紧扶进去!”
这个当儿萧挺犹自迷糊不已,好像是全然的不知道,就在这一路上自己过的有多么香艳似的,那脸色除了还是苍白中透着一抹乌青之外,其他的都正常的紧,便跟他刚才的作为有多君子似的。
他不知道,就凭他这一路上与长公主殿下暧昧的姿势,若是传了出去,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羡慕死,而若是被那些至今仍对长公主殿下念念不忘的人知道了,只怕非得立刻提了刀剑来找他拼命不可!
偏偏他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当下小红尘可爱地吐了吐舌头,见自己师傅颇有些想要发飙的迹象,当下不敢惹她,赶紧听话地扶着萧挺往青羊观里走,一边走一边还是在忍不住的纳闷,“那马车真能坐下他们两个?……坐得下去吗?……坐不下去吗?”
到最后小丫头只能撇了撇嘴,实在是不理解,自己不就是问了这么一句嘛,关键是这事情很不可思议,所以自己会好奇啊,师傅干嘛突然一下子就好像是要暴怒似的?
以前她可不这样啊!
以红尘这么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自然是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师傅会因为这点子“小事儿”就那么激动,而她同样也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一问那句话,师傅脸就变得那么红了?
这个没办法,有些事情,不用任何人教,到了该明白的时候就明白了,而且明白了就是明白了,清清楚楚透透亮亮,但是在还没到那该明白的时候,她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因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些事情还太奇妙!
当然,红尘心里的疑惑也就是一会儿就过去了,毕竟她现在可还单纯的紧,并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胡思乱想,因此对于她来说,反倒是她扶着萧挺往观中走时,第一次看见他脚下打晃儿虚浮不已的样子,更好玩儿一点!
“我听他们说,你跟人家打架了,是不是真的?”
“你这条胳膊是被谁打伤的?那个人是不是那种身长九尺面目狰狞的夜叉将军?”
“大早上我一醒过来师傅就没影子,她是不是那时候就接你去了?”
……
小丫头的问题就是多,萧挺被她扶着往里走的当儿逐渐的醒了过来,虽然当下仍旧疲累的紧,不过还是尽量的陪着这小丫头有问有答的,毕竟从一开始他就特喜欢这个很有些淘气的小丫头。
但是当小红尘扶着他到了晋阳的房里之后,晋阳随后走进来,便把她给打发了出去,小红尘瘪瞪着眼儿,最后还是无奈地出去了,因为师傅说,有些话,是她不该听的。
门一关上,晋阳便已经目光炯炯地盯着萧挺了,萧挺被她盯得发毛,恍惚间觉得刚才自己在车上那般作法似乎有点……那个什么,当下他恬着脸嘿嘿地笑笑,晋阳见状虽然不好继续再瞪他了,却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知道你这一去有多危险吗?”她话意咄咄,但口气却和缓的紧,倒有些幽怨的意思,若是再加上她似乎微微地嘟了一下嘴唇儿,看上去倒好像是个“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小妻子一般了。
当下萧挺闻言看看自己的右臂,笑了笑,“危险……我自然知道,但是我又怎么能不去,这里面……嗨……你不懂!”
他自以为自己是穿越者,自己是高瞻远瞩的,所以对眼下朝堂上的形势洞若观火,而相比之下,他自然也就以为晋阳这个离开了朝堂二十年的长公主殿下不会明白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但是有些东西又觉得不好解释,所以才有这番话。
但是他却不想想,晋阳长公主作为太宗皇帝最满意最疼爱的女儿,怎么可能会那么简单!
当下晋阳闻言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却是不忍心戳破他。
说白了,不就是要赌一把嘛,偏偏还一副故作高深的样子,好像就你自己聪明,其他人都是傻子似的!
当下晋阳长公主低下头想了想,又道:“其实……我已经帮你考虑好路子了,你原没有必要去冒这种险的!以后……以后若是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你就算是为了……呃……就算是为了太平,也千万不要再去冒险了,你可记住了?”
萧挺闻言一愣,自然是因为晋阳这番话说出来情真意切,即便是他想嘻嘻哈哈的装潇洒,在这样真心的劝诫面前,却也是装不出来。
当下他想了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却还是昂然道:“男子汉大丈夫博取功名,自然应该是用命去换,难不成我还能靠着太平往上爬?哈哈,我萧挺可丢不起那个人…………”
这话说得固然豪气万分,但是晋阳听了却是不由得脸色微微一变,盖因萧挺这话可就是等于婉拒了她的好意了。不过幸好,这时候萧挺已经继续说道:“……当然了,我知道你这是好意的劝我,是对我好,心疼我,哈哈,你放心,你说的我记住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也绝对不再去冒险了就是!”
话是这么说,事实上他心里却在想,下次?有这一次冒险,应该就够自己吃一辈子了吧?这下一次,估计也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啦!
当下晋阳听了他这话,脸色才算是没有那么难看了,却又不由得啐了他一口,“谁心疼你来着,你别自己往脸上贴金!我是怕、是怕……我这是心疼太平呢,可不是心疼你!”
眼下这长公主殿下又是不由得想到刚才马车上时两人之间的暧昧,还有刚才下车时候自己半边身子的酥麻无力,不由得腮涂杏意,看去可是娇艳可人的紧,只可惜此时萧挺却是低着头,自然也就错过了这一动人瞬间。
当下他叹了口气,语气却是突然一下子低沉了下来,竟是一反刚才的潇洒之态,显得认真无比。只听他淡淡地道:“要说我长那么大,除了我娘之外,也就是杨柳、太平,还有你,你们几个会这样真心的劝我、为我好了……”
晋阳闻言不由愣住,此时竟而忘了害羞,看着萧挺默然叹息的样子,不由得想,却原来他此前的率性潇洒,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其实他心里……可是悲苦的紧呢!
仔细想想可不是,一个幼年丧父的孩子,从十几岁起就要一边做工挣钱给母亲治病,一边还得到学里去苦苦的读书……
想着想着,长公主殿下不由得一阵心疼,刚才还又羞又恼呢,此时倒又觉得恨不得把他搂到怀里好好地安慰几句才好了。
……这十几年,可真是苦了他了!
长公主殿下正这儿心生怜惜母性泛滥呢,萧挺却突然抬起头来,问:“杨柳跟太平与我都是……那个什么,殿下您为何也这么关心我?”
晋阳顿时被他问得一个发愣,然后便蓦地大羞。可不是,按说自己和他可没有什么关系呀,如果非得勉强说有,那就是他到现在还欠自己两顿饭,但是这个又算什么理由?那自己为什么那么关心他?
说到底还不是自己……
此时,她又忍不住想起此前那些日子做的那些春梦来,而且除此之外,所有与萧挺相关的细节,也迅速的全部挤到了脑子里,当初萧挺解释说那画儿画的不是自己时的尴尬模样,在酒馆里被干爹撞到时自己的羞愤欲死,还有今早去帮这冤家求援时别说胡服裈裤了,那道袍里便连条骑马汗巾都没系,身子半腾起来累得紧时稍微一落下,那腿心里便被马鞍磨得身子发颤……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啐了一口,抬起头来又瞪着萧挺,却是忍不住娇嗔道:“你这人忒也喜欢自作多情,哪个关心你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但凡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这恋爱中的女人情绪极不稳定,嗔痴笑骂的转换也就是一眨眼儿的功夫,而眼下很显然的,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就正是处在热恋,或者说是暗恋的状态之中。
因此在她想来,萧挺问自己这个话可是存心挑逗了,她当然大羞不依!
这个当儿因为此前马车上或多或少的休息了一下,再加上刚才联想到身世不免发了一同感慨,所以萧挺可是已经清醒了的。因此,当他看到晋阳长公主这副羞嗔不依的样子,不由便觉得心里噗通一跳。
跟刚才在含元殿上面对皇后武氏时拘禁的心态不同,他与晋阳熟识已久,此前双方的关系也一直很好,甚至双方都微微的存了一丝暧昧在心里,所以,他虽然瞧不出来皇后武氏的意思,但是这晋阳长公主当下的心意,却是一下子就瞧了个通通透透!
当下萧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说乖乖,难道长公主殿下一直在暗恋本少爷不成?这个……可是不对劲儿的紧哪!
当下晋阳抬起头来,两人眼光一碰,晋阳倏然低下头去,娇羞如二八少女一般,直让个萧挺看得目瞪口呆。
“这下子……十有八九是了!”他想。
但是转而一想,这晋阳长公主可是太平的姑姑啊……乖乖了不得,这个可是……刺激的紧哪!
话说萧挺在现代社会时就不是什么老实巴交的好孩子,虽然穿越到了大唐之后,因为生活和遭遇的重压,让他看上去显得沉闷了许多,但即便沉闷,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沉闷,而只是把风骚憋成了闷骚罢了。
而等到现在,他今天在大明宫前和含元殿上,正式的傍上了皇后武氏这棵大树之后,这多年来压在心里的重担没了,所以心思一下子也就变得跳脱了起来,自然也就多多少少的恢复了几许曾经的洒脱性子。
是以,一想到这晋阳与太平之间的关系,他顿时觉得浑身发热脑袋发晕,好像是全身上下的血都一下子窜到了脑门上似的!
这个要是有朝一日太平和晋阳躺在同一张床上……
他很不要脸很龌龊的想到了这里,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再抬起头来看着晋阳的时候,这眼神儿可就是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欲望了!
当然了,萧挺还没有傻到一开始就打算这个,当下窥清了长公主殿下的心事之后,他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冷静了一下之后,很快把自从与自己与晋阳认识以来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串成串儿一琢磨……她可不就是暗恋自己嘛!
想想刚才在马车上,似乎自己是坐在人家大腿上一路坐过来的来着,这要不是暗恋,人家堂堂的长公主殿下会任由自己这般轻薄?
不过这一回想,萧挺不由得心里暗骂自己笨蛋,多好的时机呀,睡个鸟!
这时他想了想,忍不住在心里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抬头见晋阳还是一副“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的娇羞模样儿,不由得心中大爽。
当下他心里灵机一动,不由得作势站起来,在这房里左右前后的看了看,顿时断定了这就是晋阳住的房间,当下很是光棍的几步过去往人家晋阳的香榻上一躺,打个哈欠装作一副疲累之极的样子,道:“我受不了了,困死了疼死了累死了……要说还是你这青羊观里清静,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嗯,我决定了,我就在这里养伤了!”
晋阳不由目瞪口呆。
她慌忙站起来走过去,“这是、这是……”
她想要告诉萧挺,那是自己的睡榻,但是转而看见萧挺一副无赖之极的样子惬意的在榻上打了个滚儿,她就知道,自己就算是说了也白说,这死人看来是赖定了自己的睡榻了,说了也不过就是平白的多给他一个调戏人的借口罢了,倒还不如不说来得好些!
当下她犹豫了一下,提着三分小心地问:“你……真的要在我这里养伤?”
萧挺嗅着榻上的美人余香,想象着晋阳赤着身子躺在这榻上时也不知该是何等的风情旖旎,当下不由沉醉地闭上了眼睛,听到晋阳的问话,也只不过是“嗯”了一声,就算是回答了。
如果让咱们的长公主殿下知道他此时的龌龊想法的话,怕不得又羞又气地当场把他踹下榻来!人家长公主殿下自小接受严苛的宫廷教育,睡觉时从来都是穿着贴身衣服的,哪里就像他想的那般龌龊了!
只不过眼下这长公主殿下听到萧挺“嗯”了一声便只顾着心中高兴了,哪里还能猜到萧挺此时的想法去,当下长公主殿下在榻前迟疑了一下,道:“你要住在我这儿……倒也好,你的府上现在只怕连门槛都被踩破了,暂时不回去住在这里养伤……也好!”
长公主殿下这番话自然是找理由,且先不说萧挺府上是不是会如他所说被踏破了门槛,即便是有那么热闹,他躲在后宅还能有人打扰他养伤不成?
当下萧挺闻言不由得心中好笑,却又觉得这晋阳长公主非但温婉贤淑,颇有大家气象,而且现在看来还可爱的紧。
当下他忍不住睁开眼睛问道:“我家里怎么会被踏破了门槛呢?我又不是英国公,谁会去我家里不成?”
晋阳此时眸子发亮,面色红润诱人,她笑了笑道:“你还跟我装糊涂不成?新鲜热辣的朝堂新贵,扶危定倾的大功臣,皇后娘娘跟前的大红人,只怕现在就连许敬宗见了你,说话都得客客气气的,这个当儿,谁不想赶着去巴结你?”
萧挺闻言一想,却是摇了摇头,他知道眼下自己的地位虽然说是比以前高了不知道多少,但是要说有人会去拜访自己……估计有,但是却也不至于像晋阳说的那般夸张!
当下他笑了笑,腆着脸看着晋阳,“谁要巴结就让他们巴结去好了,反正我就躲在这儿,谁都不见!眼下,我只想巴结好你就行了!”
晋阳闻言不由得又是大羞,当面就啐了他一口,转过身去不肯理他,盖因这可是毫不掩饰的调戏了,给他个冷脸儿吧,不舍得,也怕一下子给他吓回去了,但是要说给个笑脸儿吧,那岂不是纵了他?他以后若是癫狂起来……他可是太平看上的男人……到时候太平怕不得恨死了自己?
当下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心里可是纠结不已,觉得怎么着都不对不好,因此,也只好扭过脸儿不理他。
但是过了一会子,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因为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清楚地听到背后榻上传来了鼾声!
这冤家竟是就这么……睡着了!
晋阳突然转过身来,可不就是睡着了嘛,她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是当看清他即便是睡着了,那右臂也下意识的小心翼翼放到胸口的样子,却又是一阵忍不住的心疼,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己这辈子碰上他,算是彻底完了!
当下晋阳只好恨恨地瞪了无赖地睡在自己香榻之上的萧挺一眼,然后便转身悄悄地出了房间,先是派人去萧挺府里知会一声,就说萧挺要在自己这里养伤,免得他家里老母亲担心,然后又想了想,却是忍不住亲自去打了一盆水,把自己的手帕子溺了,这才端着水盆拿着湿帕子重新回房里来。
如果说刚才萧挺还只是在佯睡,想要借机看看晋阳的反应,结果什么都没等到的话,那么眼下这个当儿,疲累之极的他可是真的睡着了。
现在的他,已经疲累到了极点,这一睡,便是鼾声震天,但是听在晋阳耳中却并不觉得烦人,而且,看着萧挺一副安心酣睡的模样儿,她的心里反而忍不住有一种淡淡的欢喜。
午夜梦回时摸摸空寂的冷枕,她总是忍不住叹息一声,那些整日里讨厌自家丈夫打鼾的女子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明白,对于晋阳这样一个孤孤单单地度过了几十年的女子来说,一觉睡醒之后能听到自己身边有丈夫那震天的鼾声,是多么巨大的幸福!
这鼾声虽然震耳,却让人听了只觉得心里无比安静。
当下晋阳听着萧挺的鼾声,不由得脸上绽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然后,便盯着萧挺的脸发起了呆。
过了好一会子,她小女孩一般耸动鼻翼似乎是轻轻地吸了一下,然后,那一脸的幸福与甜蜜,让她在此刻已经浑然变成了天下最美的女人。
她闭上眼睛轻轻地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似乎很是享受这样的时刻,但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睁开眼睛看着萧挺。因为她闻到这空气中,不但有鼾声的震动,还有血的腥气,以及……汗水的味道。
当下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放下手里已经溺湿了的手帕子,像个小妻子一般走到榻前,身子抱住萧挺的腿,然后费力的往下扒着他的靴子。
如果在这天下绝大多数女人想来,伺候自家男人是应该的,但是也仅仅是应该的,是自己的任务的话,那么对于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来说,帮萧挺脱下靴子,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简直就是一种巨大的幸福!
人生最是在这样的时刻,一切的规矩方圆乃至廉耻道德,都统统的消失无踪,也都再也无法阻碍一个纯情女子渴望爱情的心。
因为对于此时的她来说,付出,就是一种快乐!
而且是比获得,还要更令人心醉的快乐!
只不过,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以前显然是并没有伺候过男人,所以,她这脱靴子的动作看上去自然也就显得笨拙无比,而且萧挺又睡得死猪一般,不管她怎么往下拽,那身子那腿和那靴子,就是纹丝不动。
晋阳长公主殿下不由得皱着眉头研究起萧挺的靴子来,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却原来这靴子是有系带的,那里系着呢,又怎么可能脱得下来?
当下晋阳不由得笑着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笨丫头,以前母后给父皇做靴子的时候,自己可不是还在旁边围着看过,怎么现在倒是忘了还有这个了!
真真的是关心则乱!
当下弄清了问题之所在,这靴子脱起来自然轻松,很快她便把萧挺的两只靴子都脱了下来,规规矩矩的放在榻前。
但是想到母后为父皇做靴子,晋阳心里却是不由得一动,在自己房里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这才走到旁边的衣架上拿起一根束衣的锦带来。
蹑了足如偷东西的小女孩一般走回榻前,她拿起萧挺的靴子,将那锦带在靴子各处比划着量了量,这才一脸欣喜地把靴子又原样放了回去,却将那条折好了记号的锦带珍而重之的纳入怀中放好了,又轻轻地拍了拍,这才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这时,不只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此时的萧挺鼾声依旧,但是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而且那毫无血色的脸上额上,都沁出了一层油亮的汗珠。
晋阳看得叹了口气,重新拿起那块溺湿了的手帕子,坐在榻前轻轻地帮萧挺擦起脸上的汗水来。
或许是沾了手帕的湿凉,萧挺虽在酣睡之中,但那脸上的神色还是不由得为之一松,然后,便连那鼾声听起来也显得舒缓了几分。
但是就在这时,萧挺却不知怎么突然翻了一下身子,虽然即便在睡梦中他也顾忌到自己手臂上的伤,所以这翻身只能算是翻了一半而已,但即便如此,那条没受伤的左臂却还是一下子落到了晋阳的腰上。
晋阳心里一惊,这就要起身,却又听见萧挺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她不由得身子一顿,又停了下来,一边感受着萧挺手臂的温度,一边咬着嘴唇儿做坏事一般的侧耳倾听。
当年母后去世之后,父皇就算是批奏折时累了趴在书案上睡着,在睡梦中呼唤的,可依然是母后的名字!
而在那个时侯,年仅十岁的小晋阳总是坐在旁边听得满脸泪珠。
不过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她便知道,如果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那就会在睡梦时叫她的名字。
虽然他知道萧挺身边的女子不止一个,甚至还包括自己的侄女儿太平,但是,她仍然希望萧挺叫出的,是自己的名字。
萧挺的声音很小,且发音极其模糊,让她根本就听不清楚,因此便只好趋近了去听,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萧挺嗅到了空气中女子的体香,总之他在睡梦中便是下意识的伸手一揽,顿时便把晋阳给抱在了怀里。
晋阳几乎失口叫出来,但是关键时刻,她还是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把那一声既惊且羞的叫声给挡了回去。
她挣扎,但是萧挺即便是在睡梦中,即便只有一条胳膊,那力量却也比她一个弱女子要大的多了去了,所以,她又如何能挣扎的开?
这时候巧了,或许是萧挺即便在梦中也能意识到自己是在晋阳房里呢,所以他竟是开口嘟囔了一句,“嗯……晋阳……别动……让我抱抱!”
就这一句话,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便如同被石化了一般,俯首倌耳地趴在他胸口处,一动不动了。
然后,一滴,两滴,三滴……无数滴眼泪,悄悄地爬满了她的脸颊。
但是在这个时侯,她却是微笑着的。
就这样过了也不知道有多久,晋阳根本就不去擦那些眼泪,好像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哭了似的,只是安静地趴在萧挺胸口,任由他的手臂环着自己的腰肢,越环越紧,越环越紧……
她侧首在萧挺的胸口轻轻地蹭了蹭,如同一只找到了主人的小小猫儿,过了片刻,才轻轻地呢喃着——
“萧挺,晋阳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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