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让我意想不到的,并不是他对我的出卖,而是他突如其来地叛国。暂且不提我与子轩的那些恩怨,即使以他的才华,在天启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也是非常不易。但有我这个妹妹在宫中,再加上大毛小毛的出生,他未来的仕途就算不能平步青云,至少也是稳若泰山。况且他当年被囚在北辽,受尽折磨的样子,我永远也忘不了。所以怎么看,他都没有投奔北辽的理由,这样做,不论是在声名地位上,还是权势财富上,代价都太大,除非,他事后得到的补偿,能远远超过他在天启所能得到的一切。
我早就明白,哪怕眼前这个男人,对我一直存有的那份情意再真挚,当他决定要得到什么东西的时候,该付出的代价,他决不会有半分犹豫。很不幸的是,通常我就是那个“代价”。我恨他吧。是啊,怎能不恨?他是在我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第一份温暖,却又如此残忍地将它剥夺。他的脉脉温情、体贴照顾,最后只是他利用我达到目的的手段。可是,在我内心深处,那恨所掩盖着的,却是一道伤口,和带来的彻骨之痛。只要轻碰那仇恨,就必让我同时间痛彻心肺。若再纠缠执著下去,最后的结果不过是让疼痛得更加剧烈罢了。所以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放过自己。生活还要继续,我要坚强地走下去,尽我所能地追求可以得到的幸福,这就是一个现代女人的智慧。我还有一双儿女,还有容成……可是如今,又横生变故,为何我的人生,总是难遂心愿?
想到这里,胸口开始发闷,眼中酸涩难耐。我闭眼,深吸一口气,让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才睁眼开口,“是吗?那我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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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董夫子吗?”
“你是说爹当年请的私塾老师?当然记得。自从家里出事以后,他就不知所踪了,据说是去云游天下了。”
“其实他是爹的幕僚,跟随爹已经有很多年,是个非常有谋略的人才,我一直在找他,直到去年冬天,总算如愿以偿。”子轩的声音温润平静,“今年正月的一天晚上,我应邀出城去拜访他,却在他的茅庐中见到了朗星翰。”
“朗星翰亲自去过天启,去见你?为什么?”我想了想,随后便笑得有些讥诮,“因为我吗?小女子何德何能,得到如此厚爱,真该多谢你们这么看得起我。”
子轩并没有在意我的嘲讽,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道:“雪儿,直到如今,你仍然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女子吗?”
我皱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当然不是普通女子,几百年后的人跑到这里借尸还魂,我怎么可能普通!不过我当然知道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是说,我脑子里的那些官员资……”
话还没完,就被子轩捂住了嘴:“轻声些,小心隔墙有耳!”他一脸警惕,然后又到车窗处向外张望了一下,见外面的守卫都在几丈开外,确定无人靠近这里时,他才回到我近前,低声郑重道:“此事除了我以外,并无他人知晓。切不可声张,若让他人得知此事,你性命难保!”
我充满怀疑地看着他。他不是已经和朗星翰勾结了吗?费了百般功夫把我弄到北辽,自然要派大用场,可我所知道的对北辽有利的事情只有那些资料了。除此之外,他们在我身上什么也得不到的。忽然想起刚才迷蒙间听到的对话,好像朗星翰有什么计划,与进山有关。另外,子轩如此在意我的生命安危,是因为真的关心我,还是因为我现在是他手中唯一的筹码?大概十有八九是后者吧。
“朗星翰把你掠到北辽,并不是因为你做记得的那些资料,他对此事并不知情,咱们也绝不可让他知道!”子轩这话的声音依旧压得很底,颇有些警示的味道。但接下来,他的语气便平缓了袭来,就像是在陈述事实,却让我听得无比震惊,“他为的是孤背山中的宝藏。那天夜里董夫子要我去见他,就是为了告知我此事的原委。”
“宝藏?什么宝藏?”一下子来了精神,我挺直身子坐了起来。、
“别那么激动。我就怕你有这样的反应,你的身子现在受不了激烈的情绪变化。”子轩一脸无奈和忧虑,他硬是把我压回了身后的靠垫。
“我不激动就是!你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兴趣全被勾起来了,其他的恩怨情仇暂时都抛到了脑后,拉住他的手一个劲儿地催他快说。
子轩笑了,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冲他撒娇的小女孩儿:“几代以来,天启和北辽都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说那孤背山脉中埋藏着当年天启开国之主留下的金银财宝,更有治世奇方,谁若是得到了,轻则富可敌国,重则开疆阔土,成就霸业。”
这故事听起来是很唬人,可仔细琢磨就能找出漏洞:“天启的皇帝怎么可能把宝藏放在北辽的国境内?这两国之间争战多次,那天启的皇帝若是有这个功夫把东西藏到北辽来,他干吗不干脆征服北辽算了?!还有,就算流传已久,这也依然是个传说。民间流传下来的故事数不胜数,你们凭什么相信这么一个毫无根据的传言,还贸然行动?这也太草率了吧!”
见我咄咄逼人地追问,子轩并不急,而是用温润地嗓音娓娓道来:“若说毫无根据,却也不然。一些几代前的皇家的隐秘往事,民间并不知晓,只是时间久了,难免有人向外界泄露一二,百姓们又只知道些皮毛,将事情传得走了样,也是自然。”
而接下来他说的话,就完全像是在给我讲故事了:“天启与北辽之间的争斗确实由来已久,可最初的起因,却是兄弟反目、祸起萧墙,结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睁大了眼睛,仔细听子轩的“历史介绍”,生怕遗漏了一字半句。这可是与我性命攸关的历史,怎么能不用心听!只是心里有些疑惑,当初子轩在宫里告诉我穆家历代皇后的遭遇时,为什么没讲这些?不过当时并没有牵扯到天启建国的历史,他没提倒也不奇怪。但是,若子轩讲的都是董夫子告诉他的,那董夫子会是什么来历?
疑问太多了,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宝藏的传说,等听完了再问他也不迟。
“当年群雄逐鹿中原之时,沈家先祖沈怀毅的人马最是精悍,征服了各路诸侯。当时,沈怀毅的身边有几位与他出生入死的左膀右臂,如今的天启皇族穆家的祖先穆逍仁,便是其中之一。沈怀毅与穆逍仁并肩作战,打下大半江山,却不知为何原因,在最后反目成仇。沈怀毅更是将他们多年来争战得来的财宝,埋藏在了孤背山脉中。”
听到这里,我发觉不对,插嘴道:“北辽怎么会允许别人在他的领地为所欲为,更何况是这么一大笔财富?”但转念一想,我便找出了个合理的解释,“莫非那个时候,北辽还没有建国?”
子轩赞许地笑了笑,看来我说对了:“当时沈怀毅打下的江山确实大得很,却并不稳固。他本想建国称帝后,用这些年得来的财富励精图治,却没想到在最后一次争战西北之时,后院起火。他最信赖的手下之一穆逍仁,联合同道之人,揭杆而反。”
“那沈怀毅必定有处事不妥之处,否则跟了他那么多年的兄弟怎么会谋反。”我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子轩对我的感想不予置评,只看了我一眼,淡然道:“其中具体细节,后世之人就不得而知了。”我见了他的神色中微带些不以为然之意。心里想想也是,毕竟男人的野心是没有边儿的,尤其是身居高位者,谁又知道是否是那穆逍仁打从开始就不甘心屈居人下呢。不过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继续听故事。
“后来呢?”我催道。
只听子轩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穆逍仁反了以后,势如破竹,短短数月就将沈怀毅与他打下的江山占去大半,并且取得了南诏国和南边其他几个小国君主的承认,在战火熏天中即位称帝,就是历史上的天启开国曜宗皇帝。”
我听得直咋舌:“先下手为强,真是厉害!取得国际承认,以正其名,如此沈怀毅倒成了名不正、言不顺了。”
子轩语气中带了些感慨:“若单论这穆逍仁,能做到这一步,他也真算是一代枭雄了。”
“所谓成王败寇,能成就天启几世基业,他早已不是枭雄,而是英雄了!”我仰声反驳。
子轩闻言,轻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刚才的神情,继续未完的话题:“英雄也好,枭雄也罢,总之他是夺下了沈怀毅的江山了。沈怀毅知道以后,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集结兵力,誓要夺回自己的一切。可因恐实力不够,有恰巧此时有人向他许愿结盟,共图大计,他便答应了下来。”
“不会是朗星翰的祖先吧?!”天哪,竟然会这么巧?这三人从祖上开始就纠缠不清?
子轩点头;“正是朗氏一族。不过那时侯郎氏并不像现在这样强大,他们只是北方草原上威信较高的一个游牧部族而已。郎家祖先看准了这个动乱时机,带着周围几个部落,欲与沈怀毅结盟。双方各有算计,商谈之后便一拍即合。但郎氏带来的人马虽然彪悍,装备却太过简陋,沈怀毅求胜心切,就将自己收藏的财富拿出了一部分装备他们的部队。”
“结果,本想喂只狗,赶走家里的贼,却不成想,狗变成了狼,反咬他一口,对吗?”我笑着问。
子轩伸手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尖,玩笑道:“你个鬼灵精,什么都能猜到。”
我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一下。已经很久没有和子轩有如此的亲近之举,此刻突如其来,让我有些不太适应,笑容也僵在了脸上。不过子轩并没有在意我的尴尬,或者他是视而不见吧,只是继续说了下去:“郎氏表面上与沈怀毅互为呼应,共同进退,攻打穆逍仁,可暗地里却利用这笔财富扩充军备,招兵买马。他更联络起北方其余诸部,军力一涨再涨。但因为北方骑兵是行军打仗的好手,不畏生死、骁勇善战,且处处以沈怀毅为尊,听从任何调遣,每次冲锋陷阵都打头阵,所以沈怀毅对他们的动作一时也没有察觉。等到最后他发现这些蛮夷之人只是利用他的财富谋略为自己开疆阔土之时,郎氏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郎氏的游牧部族战斗力极强,而关内的穆逍仁因为连年战事,无暇休养生息,致使国库空虚,黎民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甚至影响到军队的士气,所以越来越难以支持,一败再败。就这样,郎氏带着手下一直攻到了乾江。”
我看过天启的地图,对一些主要的名称有些印象,听到这里,遂惊讶道;“那岂不是被占了如今的半壁江山?”
“正是如此。”子轩目光悠远,似乎也沉浸在那烽火连天、生死存亡般的岁月的回忆中,“沈怀毅虽然一心复国,可却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在民族大义和个人得失上,他断然选择的前者。”他的语气中,带着些敬佩,却又搀杂着无尽的遗憾,“具体的细节,今人已经无从知晓,只知道沈怀毅联络了穆逍仁,在危机关头,两人抛弃前嫌,通力合作,开始对郎氏一族前后夹击,要将他们赶出中原。可郎氏并不那么好对付,他们本身够强,又得了宝藏相助,再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居然还能以很少的代价逃了出去,占据了北方的大片土地,与沈、穆二人对峙起来。”
“后来郎氏就立国称帝了?”我问。
“对,很快他就开国称帝了。而沈怀毅和穆逍仁却因为多年内战,国家早已不堪重负,能维持住现在的局面已经很不容易,虽然两人都对北方疆域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那后来沈怀毅怎么会成为穆逍仁的臣下?他能咽得下这口气?穆逍仁能容他?”想了想,我继续提出自己的疑问。
子轩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无奈:“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协商的,但最后沈怀毅的确是做了穆逍仁的开国功臣。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你想想看,穆逍仁能够服众登基,必然有他过人的本事。他与沈怀毅都是前朝乱世时的起义首领出身,可能身份本就在伯仲之间。当时天下无主,穆逍仁先一步夺得帝位,成了正统,沈怀毅就失了先机。又经过这么一场外族入侵的大战,沈怀毅更是没有实力再做图谋。他骨子里又将天下大义放在首位,皇位自然是再难得到了。”
“穆逍仁刚刚建国,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最忌讳内耗误国。而且他若对沈怀毅以礼相待,更能体现自己的容人之量,不但能让跟随他的人更加团结,还能给那些犹豫不定、等待观望的游兵散将一个态度:只要真有本事,即使是沈怀毅,我都能重用,又何况他人。”子轩说话的停顿之时,我就将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子轩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能想通其中的关节,我耸耸肩:“根据你说的情况,就不难推测穆逍仁当时的想法。不过这穆逍仁能懂得如此策人之术、帝王之道,怪不得他能当上皇帝。”
“时也、运也、命也。穆逍仁能成功,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子轩并没有正面回应我的评价,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我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穆逍仁不过走运了些而已,说到能力、本事,个人节操,沈怀毅要比他高得多。
但是,我一向认为,一个人能从无到有,成就帝业,绝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沈怀毅的失败,必然有他失策的地方。另外,从子轩讲的这些事情来看,他的领导肯定也有问题。否则穆逍仁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在他不在的时候,就能找出同盟,共同造反呢?难道那么多的手下都是墙头草,随风倒吗?我不信。
不过,我也不想和子轩争辩什么,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重要的是,那宝藏怎么会和我有关。
“现在你明白,这个传说不是虚言了吧?”子轩拍拍我的手道,“郎氏的立国,这宝藏可谓功不可没。而且据说,当初沈怀毅不过是拿出了一小部分,就能有如此功效,你说北辽人对那宝藏怎能不日夜惦念?更何况他们还知道财宝就埋藏在他们国土内的孤背山中,这就像是藏在自己家里的肥肉,他们当然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把宝藏拿到手。”
“好吧,就算这事情是真的好了,它怎么又会跟我扯上关系???”这才是我最大的疑问。
子轩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还记得我曾告诉你,穆家世代都要立沈家长女为后的规矩吗?”
见我点头,他又道:“这就是沈怀毅与穆逍仁的约定。他忠心不二,拥护穆家,而穆家则要保其世代荣华。”
说到这里,子轩停了下来。我却迫不及待,不明白为什么到了关键内容,他却不讲了。“怎么了?这个协议也说得通啊。你倒是快说,这又与我何干?!”我连声催促,急得嗓门都大了。
子轩看了我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着如何措辞,片刻后才道:“据传说中讲,沈怀毅为了保证穆家遵守协定,使沈家的后代子孙能够不被灭族,甚至一直繁荣昌盛下去,就用了一种特别的方法制约穆家。”
“沈怀毅曾在南昭行商多年,因此认识了当地山林中的南越部族。其中有一些人,已经几百年与世隔绝,他们生病的时候,用的都是自己采摘的草药,然后请村子里的巫师救治。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其中一个巫师,然后带去了自己的女儿,让她在其身上下药施咒。归来之后,他又故意透露出自己宝藏的大概所在,又言明沈家与平常人家不同,家中机密传女不传男,所以只有长女知道东西的下落。”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我差点儿说不出话来,坐在那里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么说,真的只有…只有沈家长女才知道宝藏…宝藏的所在地?”
子轩皱眉深思了一会儿,才说:“这也是事情奇怪的地方。从天启前朝的历史来看,这传说是有可能属实,即使它听起来太过不可思议,因为天启的历代君主确实都娶了沈家的女子为后。但他们至今依然没有得到宝藏。当然,这与北辽不断壮大,两国势均力敌有关。天启屡次攻辽,都无功而返,更不要说深入境内,发掘宝藏了。”
他又看了一眼,道:“若这传说真的属实,那我当初的怀疑,也该……”
“你是说那几代皇后,都在豆蔻之年,离奇地香消玉殒的事情?”我打断他。子轩没出声,因为他看出我还有话想说,“那她们的死,就是因为穆家没能从她们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
子轩的一个嘴角轻挑,现出略带讽刺的笑容:“或许。”
我看着子轩的衣襟发呆。沈家因为保有这个秘密,而世代显贵,穆家因为这个秘密的牵制,不得不将沈家供于高位。可实际上,沈家若想永远显贵下去,那这个秘密就必须永远是秘密,而女儿,就都变成了牺牲品。连着几代皆是如此,直到穆容成的父亲时,才出现变故。是因为沈家的野心终于爆发出来,还是因为穆家被吊胃口吊烦了?
许久,我才艰难开口:“为什么朗星翰直到现在才采取行动?北辽既然已经知道宝藏的大致方位,怎么还会把我掠到这里来?”
“首先,郎氏并不知道沈家这个长女的传说。”子轩开始解释,“其次,就因为他们觉得已经知道宝藏在什么地方,所以他们认为可以自己找到,只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可他们没找到。”
“对。连着几代人,把这孤背山翻了个底儿朝天,却依然毫无线索,一无所获。”子轩这次,像是笑得很开心,“而现在,朗星翰等不及了。”
我咬着牙道:“我可不姓沈!!”
“我知道。你姓蓝。是我蓝子轩的妹妹。”子轩俯身,离我更近,近到我只能将目光集中在他的双眼上。他的瞳孔,没有穆容成的黑,也不像朗星翰那样,带着浅浅的灰褐,而是有一圈琥珀色,乍一看似乎晶莹剔透,可再仔细看去时,却什么也看不透。“可是,你的母亲姓沈,你是这世上唯一带有沈家血脉的人。所以你知道宝藏的下落。”
“什么?!”我真想大笑三声,“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财宝在何地?!”现在我真觉得他疯了,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比谁都正常。
“雪儿,你现在不知道,是因为你还没有回忆起来。和从前一样,那些东西就在你的脑子里,你只是暂时把它们忘了而已。”
我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停停停!真荒谬,你怎么会这么肯定我一定‘知道’?”
子轩眯了一下眼,有那么几秒种,他似乎在回忆什么,然后他声音沉静:“因为很多年前,我曾经见过一些事情。那个时候,你还很小……”
才说到这里,就听见车外有脚步声渐近。我顾不上知道他见过什么,只急忙又问:“朗星翰许给了你什么条件?若找不到——就是我想不起来,那怎么办?”
“雪儿,你能不能相信我?就这一次?”子轩抓着我的手问。车外已经响起了说话声,是辽语。子轩头也没回地脱口应了一句辽语,外面的人就不说话了。他什么时候会说北辽的话了?
“……”现在我心里太乱。他突然间告诉我这么多秘密,却同时在我心里激起更多的疑问。
他和朗星翰私下约定了什么,让他可以铤而走险?自立为王,还是平分宝藏?
他到北辽来,真的只是为了利益而帮助朗星翰寻找宝藏吗?是否还有其他不可为人知的目的?
为什么对我的“记忆”那么有信心?
子轩或许会冒险,可他决不会孤注一掷,逼死自己。所以若是失败了,他要如何全身而退?
若能全身而退,他打算将我这个妹妹如何处置?
若是真找到了宝藏,怎么保证朗星翰不杀人灭口?
那董夫子是什么人,能知道这么多陈年秘闻?他如何让子轩这么深信这些传说都是真的?我知道,若没有足够分量的证据,就凭这些空穴来风,怎么可能让子轩背叛天启?
董夫子又和朗星翰是什么关系,能充当这样牵桥搭线的角色?
如果说我真能“记得”宝藏在哪里,为什么我从未像知道官员生平资料那样,想起过任何细节?
大战在即,朗星翰急需找到宝藏,可他把我弄到北辽这么久,为何一直都没告诉我他的目的?
还有,刚刚我听到的对话是什么意思?说的是我吗?这几日的头晕目眩是因为被人动了手脚?
怎么我总觉得他和朗星翰背后的事情,远不止这些?
这么多的疑问,像一团乱麻塞在我脑子里,而现在子轩让我相信他。子轩啊,你让我相信你什么?
车外的说话声又响起了,像是在催促他离开。子轩轻拥了我一下,在我耳边道:“现在没有时间细说,以后再找机会与你详谈。这几日你尽管放松休息。相信大哥,不管现在处境多么危险,都只是暂时的。无论如何,大哥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此事一切有我!”说完,他便转身下了车。只留下我一个人,坐在马车上发愣。
现在,我唯一明确的就是:我又一次被强迫着,卷入这无尽的国恨家仇。怎样的挣扎反抗,却还是难逃命运的反复无常。如今前途未卜,难道我只能坐等被他人操纵?一般说来,找到宝藏之日,就是带路人的死期已到,子轩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他让我相信他,就是说他有把握逃出升天?还是只是用来安慰我的谎言?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把自己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一直想要利用我的人的身上,必须自己想法子!我头疼欲裂,把脸埋在了掌中,泪水却顺着指缝流了下来。容成,我的这些遭遇,你能知道吗?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片刻后,我抬起头,擦干了眼泪。为今之际,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总之一定要想办法将此事对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蓝雪,你要振作起来,就算是为了大毛小毛,你也不能垮下去!
我躺了下来,盖好毛毯。暂且不论蓝子轩的心意是真是假,在这里我一无所有,所以首先还是需要联合他的力量。我闭上眼睛,睡觉。要养足精神才能对付以后的危险,车到山前必有路,会有办法度过难关的。大毛小毛,娘要回到你们身边,一定可以,谁也阻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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