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九年曰本的最后一件大事,自然是新年红白歌会。
歌会一如既往地华丽大气,不过规模和气势已经比不过大陆的央视春晚,看着倒有点像后来省一级的春晚。
东京少女军团已经连续三年受邀参加,今年曰本广播协会又临时邀请了澄江,但不是参赛歌手,而是作为串场嘉宾演出《极乐净土》。
这极大鼓舞了三人的士气,毕竟在曰本参加红白歌会就是对演艺事业的肯定,和唱片销量一样是可以写到履历书里去的。
不过这些都已不再是江川的兴奋点,元旦后没几天,小野寺收到集英社通知,声称已经与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达成战略合作,第一批在大陆正式出版的漫画包括《鬼灭之刃》。
曰本漫画界终于开始重视大陆市场了,这是个好的开始,江川的作品终于正儿八经进入大陆市场。
不过他也就礼貌性地兴奋了一天,毕竟没多大意义,只是代表曰本漫画界为了挽救市场曾经做过努力,漫画已经是昨日黄花,想开拓一个新市场无异于作梦。
这种努力显然晚了十几年,如果曰本人不是那么斤斤计较利润率的话,趁着八十年代中日关系蜜月期,原本是有机会和家用电器一样,一度占领这个巨大的市场。
而且相比较家电业,大陆文化产业的发展要缓慢得多,只要搞好关系不挑战政策,至少能多吃香喝辣十几二十年。
现在才想起来,别说黄花,黄花菜都凉了。
这几年江川战无不胜,事业有成于是被公认为具有战略眼光的新生代精英,面对媒体时不止一次被问到:咱们曰本经济泡沫已经失去一个十年,眼瞅着就要二十年了,您认为有没有办法摆脱这个泥淖呢?
曰本人也是焦虑的,停滞不发展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谁都明白不可能永远维持不错的小日子。
江川每次都说大和族吃苦耐劳,坎坷是一时的等等废话敷衍了事,其实他明白没有更好的出路。
他是带着历史知识来的,曰本别说深陷十几年,就是三十年也没摆脱泥沼,而且还越陷越深。
其实这些年往返于中国和日本,江川时不时思考个人未来发展方向,这个问题也分析过很多次,看得恐怕比市面上的一些所谓专家的观点更深刻。
一提起曰本经济泡沫,绝大多数专家都必提广场协议,分析曰本是如何被米国收割的,嘲笑当狗还被踢。
实际情况恐怕没那么简单,当时签署类似协议的不止曰本一家,结果就曰本混成现在这样,比如同样被刁难的德国就好好的,后来都快成欧洲老大了。
江川认为根本原因还是曰本的能力有问题,只要有机会就冲动,几乎和二战时一样是狂热,结果玩死自己,其实怪不得别人。
广场协议要求日元升值美元贬值,以遏制日本产品对米国的倾销,当时要求升值百分之五十,应该说并不过分,日元估值的确偏低,非常有利于出口。
然而曰本这时候误判了,不仅仅欣然同意,甚至主动提出要求,将日元升值百分百。
明明货币升值不利于出口,商品价格将失去优势,曰本为什么还要主动加码呢,难道嫌死得不够快?
当然不是,曰本有自己的小九九。
曰本经济是以出口为主导的外向型,六七十年代搞贸易赚了大量的钱,于是开始投资东南亚,占有了大量市场。
八十年代大陆开始改革开放,于是日资也大量进入,很快就投资了大量企业,占比世界第一。
这样一来曰本就有了底气,当时设计了一个雁阵经济模式,曰本未来将作为亚洲的领头雁,带着大家一起往前飞。
领头雁当然不免费带路,在雁群里不但当老大,还妻妾成群。
假如曰本当时在亚洲投资了三万亿,如果顺着米国人的意思主动将货币升值一倍,那么资产价值岂不就立马就翻倍变成了六万亿?
而且经济上一旦控制了亚洲,那个各国也就是曰本的三妻四妾了。
说白了曰本当时就是忍着被米国割一刀,想趁这个机会再次占据亚洲主导地位,尤其是刚刚开放市场的大陆,感觉已经十拿九稳了。
正因为上下都认为只要吃定了大陆市场,即便北美市场的出口因为货币升值而减少些份额,那点损失也能在东南亚以及大陆补回来。
再说比起成为亚洲的霸主,那点损失算什么。
当时舆论甚至公开说:当年战场上九死一生没有拿到的,没想到现在靠经济实力不费一枪一弹就拿到了。
曰本的商品原本是物美价廉,所以才有出口优势,现在货币价值翻倍了,商品价格自然也就翻倍。
价格高了不好卖,总得有更好的理由卖给别人,于是就疯狂鼓吹工匠精神日本第一,做出来的东西与众不同。
然而从后来的历史看,这也就忽悠了当时没见过世面的大陆人,迷信了曰本货好多年,在世界其他地方基本不好使。
所以当质量没那么好但价格很便宜的中国货崛起时,曰本的消费产品一个个行业都垮了。
也是因为货币升值了,曰本国内资产突然就值钱了,于是就开始疯狂炒房地产。
广场协议生效到曰本泡沫破裂,期间有好几年,那是曰本人生活最浮夸的时期,工薪阶层一顿饭要花个几百甚至上千美元,女人购买奢侈品就如市场里买白菜,根本不问价。
休闲娱乐也提档次,滑雪、潜水、高尔夫这些贵族运动都成大众娱乐项目,日本大妈满世界打卡买买买,那种狂热劲真的很像前方频传捷报的时代。
那时候的曰本社会崇尚极简主义、动不动就断舍离了吗,显然没有,连想都没想过。
后来泡沫经济破裂了,自然就浮夸不起来了,虽然经济保持着相当的体量,早年积累的技术壁垒仍和其他国家拉开着距离,但开始原地踏步,偶尔还退步,先失落的十年,然后失落的二十年,之后就没完没了地失落。
经济没有增长市场就没有活力,民众消费当然也就开始萎缩,对大房子和奢侈品不再感兴趣,不断舍离也不行了,表面上看是生活理念变了,其实是钱包里的钱少了,余额支撑不起购物车,只能换个活法。
只不过曰本人要面子,硬是把穷说成了极简主义。
曰本的社会学家管这种现象叫下流社会,各个阶层都在往下流动,富裕家庭的数量越来越少,贫富差距越拉越大。
那么回到问题的起点,米国要求日元升值百分之五十,自己非要主动加码到百分百,之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这能怪到别人头上吗?
最大的问题是曰本社会对自身问题的认识一直是有问题的,当年房地产炒那么热,支撑起来的一个信念是:未来一旦占有了大陆市场之后,这点经济过热很快会被抵消。
这个思路和二战时几乎一样,然而大陆的发展显然没有依赖日企,期望中的巨额利润回流没有实现,反而是自身的制造业被替代了。
八九十年代曰本人对大陆持正面看法的人超过百分之八十,进入新世纪后负面看法的人超过百分之八十,难道真的是因为大陆游客说话太大声或者和他们争夺鸟不拉屎的小岛?
经济利益才是根本原因,按照右翼说法,大陆打断了曰本的国运,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
至于后来的岛屿之争,只不过是关系恶化后的衍生,是结果而不是原因。
江川在这个问题上考虑得更深一层,曰本的国运并不是被谁打断了,实际上从历史智慧到地理条件,它在亚洲就不是当老大的命。
大家形容一个人强大,喜欢用有钱有势,曰本是那种有钱没有势的国家,钱赚到一定程度也就没法再多了。
媒体总爱问江川这种问题,当然和他的中国背景有关,难道他们心里真的没有答案吗?
恐怕早有答案,曰本人平均受教育的程度更高,心里清楚得很。
大陆原来是那种有势无钱的国家,一旦压不住成了有钱有势,那么历史就恢复了常态,而且翻盘的可能性很小。
这种情况是令人绝望的,即便曰本能重新再起步,也很难再现一顿饭吃掉上千美元的风光。
当过小姐的人,让她当丫鬟重头再来是不容易的,所以干脆躺平变着花样与人吵闹。
这些判断对江川未来的决策当然很重要,零九年对他而言,也因此将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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