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

长安城不知何事刮起一阵凉风。

平康坊的行人们，似乎受了这凉风的袭扰，一个个只顾低头前行。

只是，落在行人身后的，却是燕回春楼前的一片肃杀。

咚咚，咚咚咚，咚……

兰陵王入阵曲，在燕回春楼内阵阵作响。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战阵之意。

此时的李毅酒意半酣，手中依旧端着玉冻春。

“毅哥，别再喝了吧。”

程怀默捧着肥鸡说道：“你这要是醉倒了，俺爹能砍了我~”

李毅豪迈地挥挥手：“这才到哪，上酒上酒！”

他醉了。

身处大唐年间的李毅，在几杯酒下肚之后，内心里一片落寞。

回不去了，他再也回不去了。

酒意上涌之之际，李毅意识到他的未来只能在大唐世界里，孤零零地生活下去。

历史长河中，或许会有他的名字。

可自始至终，他都只能是一个人。

“怀默~你...你先...先回家吧。”

李毅保存着仅有的理智，向程怀默挥挥手：“这事...这事你摊上...不好。”

在李毅的意识里，程怀默的父亲，那位黑毛叔叔不过是一个监考官员。

一个考场上的老师，能有多大势力？

但是，他们眼下面对的，却是荆州大都督。

虽然李毅不知道大都督的品级多高，却异常明白，这不是一个监考老师能惹得起的。

程怀默微微一愣，忽然笑道：“毅哥，你醉了，你怎么知道我惹不……”

“嘘……”

李毅醉眼朦胧，淡然一笑：“别逞英雄了，这事我来扛！”

说过之后，李毅走到武媚娘的面前，低下身子，细细打量这位传奇女皇。

武媚娘被他看的有些害羞，脸色渐渐红了起来。

李毅趁着酒劲，将他脑海中的一些《入阵曲》上的造诣，指点给武媚娘。

“就这么弹，好听！”

李毅淡然一笑，看向武媚娘的目光里，带着悲悯。

眼前的女子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一直遭受着两位哥哥的猥亵。

武士彟病重之后，武元庆哥俩更是将武媚娘和她的母亲卖到教坊司。

这一切，李毅都看在眼里。

他在心痛。

王权至上的年代，黎民如同草芥。

实力至上的年代，个人的反抗何等无力。

若是有一天，他也遇到这等事情，是不是也只能任人宰割？

人为刀斧，我为鱼肉！

在这酒醉之际，李毅认清了一个事实——遵守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

强权！

一纸令下，黎民众生无条件服从。

这就是强权！

但，李毅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天上地下。

哪怕是李二的命令，也不行！

耳听着激情滂湃的兰陵王入阵曲。

一遍又一遍的演奏，李毅的心也随之澎湃着。

酒意慢慢上涌。

刹那间的功夫，他软倒在地。

李毅没有睡着，他只是懒得再睁开眼睛。

耳边一阵又一阵的吵闹声，没有一刻停歇。

一会是武元庆大呼小叫的呼喊，好像是要让家丁动手。

一会是程怀默憨厚的笑声，听这样子，他爹来了？

有喊叫太子六率的，有向别人行礼的，也有呵斥韩万年的。

李毅只觉得，一切都恍然梦境。

忽然间，一滴冰凉的水液滴落在李毅额头。

强自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里，一个妇人正在痛哭流涕。

模糊中，李毅好像梦到了他的母亲，在一片安宁的地方，享受着母亲的唠叨。

“妈，我回不去了。”李毅小声说道，好似在梦里和母亲对话。

“不回去了，以后再也不会去了……”

母亲小声抽泣着，说出的话带着浓浓的深情。

“不，你不明白，再也回不去了。”

李毅小声嘀咕着：“您一直说要我做个好人，我怕是……怕是做不到了。”

和母亲说这话，李毅的脑海中全是武媚娘任人欺负的场景。

“是他逼我，是他们逼我！”

李毅高喊着：“我只能反抗，娘，你明白吗，我只能反抗！”

一片片水珠滴落在李毅的脸上，妇人沉寂了许久后，忽然小声说了句：“谁让咱是帝王家！”

这是李毅意识里的最后一句话。

而后，他的世界都安静了。

妇人看着沉睡下去的李毅，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妆容。

“叔宝，程知节，你们……此事不可声张！”

那位和李毅对话的妇人，赫然就是长孙皇后。

此事，在她身后站着的，正是威风凌凌的秦琼秦叔宝，和一脸黝黑的程咬金。

“娘娘放心，我等晓得。”

秦叔宝郑重其事地说道，不同他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长孙皇后整理好李毅身上的被子后，站起身来，转头就走。

走到门前，她停下脚步，小声说了句：“毅儿如果醒了，别说本宫来过，让他以为是一场梦。”

“老臣晓得。”

秦琼程咬金连忙见礼。

看到长孙皇后的车架远远离去后，程咬金顿时脸色一变。

“二哥，事不对啊。”

程咬金的目光中闪出焦急的神色：“皇长子说有人逼他？怎么回事？”

秦琼回头看了一眼李毅，深吸一口气。

长孙皇后和李毅的对话，他们二人听得清清楚楚。

秦琼早有猜测，只是不方便说出来，现在程咬金问起，他凑近一些说道：“是陛下！”

“啊？！”

程咬金瞪大双眼，有些不敢相信：“不...不会吧。”

“这是我的猜测，不过，十有九是对的。”

秦琼目光凝重道：“陛下是在练蛊！”

程咬金同一次听到这个词汇，睁着疑惑地双眼，等着秦琼解释。

“蛊王会将自己的孩子放在同一个斗场中，任其争斗，最终胜出的那个，有资格当蛊王的蛊种，以便接替蛊王的位置。”

程咬金一听这话，顿时大为吃惊。

这尼玛真狠。

连亲儿子都不放过。

想了想，程咬金咽了下口水问道：“你是说，李毅要挣蛊种？”

秦琼闻声兀自摇头。

他看着沉睡的李毅，叹了口气说道。

“不是要当蛊种，他是要争做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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