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北赵风云第十六章黄雀在后（二）

仗得心腹力战，王延方才突出重围，所率麾下将士已亡十之九。此地梅花遍地，沁人的梅香散布四周，梅花深处，神和殿依稀可见。然神和殿外，护卫重重！

护卫道：“吾等奋力拼杀，保大将军突入殿中！”王延奔波许久，略有劳积。王延向神和殿望了数眼，道：“不可！神和殿外护卫重重，我军却已伤亡惨重，强要闯殿，只怕尚未见得陛下，吾等先丧于此！”

那护卫喘着粗气，拱手道：“请大将军明示！”王延指向御园西面，道：“此路而下，有一小径，直通江边！渡江往北，直奔宛城。吾儿王健驻守于彼，尚有一战之力！若为谢氏所擒，吾等宗族皆不保矣。”

沿途，竟不见一名甲士，众人窃喜之余，王延却忧虑万分。听得水声湍急，已近江边。远眺之余，见江边小亭内，一位老者在悠闲垂钓。

天色湛蓝，白云闲浮于空。江面宁静悠长，江水缓缓流淌，显得几分闲情雅致。

王延苦笑数声，向小亭缓缓走去，道：“丞相好兴致！天寒地冻，岂能钓得鱼儿？”

谢沁并未回身，轻声道：“每年隆冬之际，老夫便于此垂钓，年年铩羽而归。而今朝之时，将有大鱼上饵！”

王延大笑：“丞相此饵，可是设的精妙绝伦！”言语之间，猛然拔出宝剑。谢沁笑道：“若非明续急欲取老夫性命，老夫焉能一击而中？”

王延忆起事情缘由，乃悟自谢沁辞官之始，自己即堕入谢沁之谋。长叹一声，道：“陛下何在？”王氏将士皆手握兵戈，秉神凝视。

“御园生乱，陛下万金之躯，岂可受得叨扰？”谢沁正言之间，江边的梅花丛中，涌出许多甲士，拉弓搭箭，将王延等人团团围住。王延护卫道：“既已走投无路，不若拼死一战！”暴喝一声，挥刀前冲。片刻之间，箭如雨下，王延四侧，横尸遍地。

王延神色凝重，道：“今日固乃我亡日，然王氏宗族，丞相将奈之若何？”

谢沁笑道：“老夫实不敢妄揣圣意！”

王延颤笑数声，登时一抹剑影掠过颈脖，手中之剑淌着鲜血，王延自刎倒地而亡！地面流淌着的鲜血将梅花映得血红。谢沁站起身子，缓步走向江边，于袖中取出那份“辞官书”，将其撕得粉碎，投入滔滔江水。

建康城外的树林中，谢沁之妻柳莹君率领谢氏一族正焦急的等候。寒风呼啸不止，将落叶卷得“沙沙”作响。

“天寒地冻，请夫人先回马车歇息！”曲伯道。

“老爷去了许久未归，不知现下如何光景！”莹君叹息道。曲伯笑着宽慰道：“老爷久历沙场，夫人勿要过虑。兴许陛下与老爷相谈甚欢，或使老爷罢辞官之念！”

“但愿如此！”谢沁之妾冯熙艳妖娆地笑了：“老爷忠心社稷数十余载，就如此归田，岂不可惜！”

一阵马蹄疾驰声传来，谢牧身披铠甲，引着百余禁军。莹君迎上前，神情之间尽显关切，道：“丞相如何？”谢牧见她如此焦虑，不禁笑出声来：

“王延谋反，妄图谋害陛下！丞相领军救驾，贼首王延已然伏诛！”

冯艳熙听得此言，讶然失色，幸得左右之人未曾注视，她忙笑道：“我早说老爷不会就此归田，原是有如此妙策！”莹君以手抚额，悬着的心放下了。言语间，谢沁已到。

莹君见得谢沁，惊喜之余渗出几分泪花，道：“老爷如此周全，连吾等也瞒住了！”

谢沁笑道：“王延逼迫日甚，不得已出此下策！以夫人之聪明绝顶，尚未窥得原委，王延岂能识破？”莹君道：“归田不成，只怕老爷又将陷身尘事之间！”谢沁笑道：“天下未宁，老夫岂能就此归田？吾等早些回府，明日清晨要进宫面圣！”

初冬的暖阳方才上了天际，楚国皇宫里的那间机要偏殿已是灯火通彻！

萧统道：“接快马急报，赵辽又添大军二十万，现今赵恢已率大军三十余万寇我边界，军情甚急。”

袁恺细细端详了一番战略地图，道：“宛城深入敌之腹地，已处孤立无援之境，失陷已成早晚之势！”

萧统眯着眼，沉思片刻，神色凝重道：“王延伏诛，而其女远嫁赵氏，朕料江北一带，恐落赵人之手！”萧统停顿些许，捋着雪白的长须，道：“不消赵恢进军，王健必将宛城全境献于赵恢！”

袁恺神色凝重，颇有意味的点点头。他深知宛城一旦陷落，意味着江北一带或许再无险境可守，在一马平川地带，楚军将面临着是北赵国那横行无忌的铁骑！北人善骑，南人善船，此事众所周知。又兼赵恢用兵如神，加之有对楚国军旅了如指掌的王健，如此，南楚国形势大为不妙！

萧统忽而降低了声调，道：“王延既死，大楚当以何人为帅？”言讫，戛然止声，静默地注视着大厅的一切！袁恺听罢，待欲请命，萧统忽而微笑着扫视了袁恺一眼，袁恺顷刻间止住言语。

谢沁起身，神色庄重，朝萧统深深一揖，道：“臣乞领军御赵！”

萧统笑抚谢沁肩膀，道：“三十年前，润轩（谢沁）以一郡仁义之师，助吾克天下百万残暴之众。润轩用兵之道出神入化，吾大为信服。只是三十年来，润轩久未临阵，不知现下可保江北否？”

谢沁道：“赵恢兵之大家也，臣未能料得胜负！”袁恺忙道：“臣请与丞相共赴沙场，江北若失，陛下即可纳下我这颗白头！”

萧统凝然道：“朕纵横沙场数十载，岂不知眼下形势？”他品了一口清茶，神色肃然，道：“江北之地，朕不与赵争。赵人不得越过长江半步，朕心足矣！”

袁恺霍然起身，神色激昂，叩首道：“臣便舍了此身，也不叫赵人过江半步！”

萧统令左右斟满几杯烈酒，道：“大楚存亡皆在二卿，勉之勉之！”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大地，江水浩瀚汹涌，连绵不绝。江上战船连绵。依萧统之旨，谢沁为平北大都督，袁恺为副。谢政为楚军先锋，袁翼副之。谢牧接王仁之职，总领禁军。随着一声号角响起，楚军启程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