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北赵风云第二十五章百口莫辩（一）

“只恨先帝弥留之时，某不能侍奉身旁！”望着身著丧服的使者，赵恢双眸隐约闪烁着泪花！而此时虎牢关的将士们，皆身披白甲，关前几面丧旗在风中摇曳！

使者啜泣道：“先帝弥留之时，口内依稀唤着雍王表字，只慨雍王不能侍奉左右！”使者拂去眼角的泪水，微正其色，道：“大敌当前，国不可一日无君。依先帝遗诏，太子登基为帝，以安众心！此时陛下

正于宫中，待与雍王商议国之大事！事态紧急，万望雍王休辞劳苦！”

正巧上官渊抢先跨入营帐，谓使者道：“有军中急报，急与相雍王禀告，劳烦使者别处暂歇！”眼见赵恢踌躇未决，使者方要言语，上官渊却立时吩咐侍者：“领使者别处歇息，酒肉好生款待！”

使者暗自瞟了上官渊一眼，大步跨出营帐。待其远去，赵恢道：“有何紧急军情？”

但见上官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帐外凛冽的凄风利刃般扎进众人骨中。

赵恢猝不及防，诧异道：“奥处（上官渊）何故如此？”上官渊道：“事急矣！大赵存亡皆系于雍王，如今回洛阳，只怕大赵百年社稷，将毁于一旦！”

赵恢先是心头一颤，转而略忖须臾，似乎明了些许。他一把扶起上官渊，道：“奥处何出此言？”

上官渊道：“雍王铮铮铁骨，刚直不阿，三军将士谁人不服？然自斩李虎之始，奸邪之人对雍王颇有微词！如今先皇龙御归天，太子继位，朝廷之势瞬息万变！雍王此刻入洛阳，只怕……”

赵恢神情肃然，正色道：“大赵一向法度严明，李虎纵酒误事，使三军将士陷入绝境，合当斩首，只怕奥处有些过虑！朝廷纵然有奸邪之臣，某入宫奏明陛下，有何惧哉！”

上官渊深知赵恢为人正直，不谙权谋，而如今已是万急之时，上官渊顾不上许多。他打定主意，道：“实不相瞒，某深惧之人，便是太子！雍王可曾知晓，昔者崔泰作乱，为雍王所平，雍王获此奇功，太子便对雍王颇有怨愤！如今之势，论民望，论治军，太子难望雍王项背！”

言及此处，上官渊之神色愈发庄严：“现下大赵所仰仗军马，唯黑甲卫队耳！太子之所以诱雍王回京，亦是深惧这支黑甲卫队。雍王若一意孤行，朝中奸佞若是群起而攻之，雍王真真百口莫辩！”

赵恢望着关外迎风飘荡的军旗，凛然道：“吾领军以来，自是问心无愧。况天理昭昭，屈屈几个佞臣，又待如何？”此时他内心深处，依然无法接受，坚毅正直的兄长，怎会如此不辨是非！

上官渊道：“雍王此言差矣！昔日陛下在世，自能明察秋毫。而为今之计，雍王须速速返回宛城大营，振臂一呼，三军将士必当云集响应！届时入京锄奸，迁都河北，可吾大赵不灭！雍王不信，可见见帐外之三军将士！”

赵恢心头一颤，快步奔出军帐，却见三军将士们跪倒在地，齐声道：“吾等誓死追随雍王，内除奸佞，外御楚寇！”赵恢见将士一心，心下颇为感动。恰及此时，一阵急促而又熟悉的脚步传来，赵恢视之，却是王婉莹！

“夫人！”赵恢疾步迎上前，亲手抚摸着王婉莹之脸颊，将其揽入怀中！婉莹略微啜泣着，用那双纤细妩媚的玉手，将赵恢之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腹上，轻声道了句：“大王！”

赵恢深深感触到，婉莹的小腹微微隆起。他登时心头一颤，道：“随军数月，苦了夫人！”

婉莹摇着头，低声泣道：“妾只身渡江，赖大王得以保全。如今大王身陷绝境，妾要与大王同赴京都！”赵恢叹道：“赵恢一人涉险，岂可……”

不待赵恢言毕，婉莹轻轻念起那句誓言：“生死与共，祸福不弃！”此言一起，赵恢心头猛然一颤！他极力抑制眼眶中的泪水，宽慰夫人道：“某驰骋沙场十余载，斧钺不避，如此小故，能奈吾何？”赵恢强装微笑，在婉莹额头之上轻轻一吻，道：“汝不知奥处为人，时常言过其实，杞人忧天！”言及此时，

赵恢从怀中掏出一把细小的匕首，匕鞘由纯金打造，乃是北赵皇室御用之物！

赵恢笑着将匕首递与婉莹，道：“此匕乃先皇御赐，某自幼时便携带在身，从未离弃。如今请夫人替某暂且打理，待某脱身之后，必向夫人索回！”

“大王！”婉莹啜泣了一声！赵恢轻揉婉莹的脸颊，谓上官渊道：“恢之妻儿，如今全仰仗奥处！”不待上官渊答话，赵恢高声谓众人道：“诸位，如今外有楚寇，内有奸佞，疑吾有异心之人不可胜数！然天理昭昭，黑白有常！赵恢自是问心无愧，此刻回京，某必向圣上禀明缘由，必能内除奸佞，外御强寇！只要赵恢一息尚存，大赵社稷不会动摇分毫！”言讫，赵恢向三军将士深深一揖，旋即跨上战马，往京城而去！

上官渊的泪水早已浸透眼眶！他与赵恢相识多年，赵恢之性情，他自是了若指掌！如今的赵恢，心意已决，任凭如何劝说，亦是徒劳！上官渊甚至想到，与雍王同赴洛阳，同生共死！然雍王的重托，如泰山般压在上官渊身上！上官渊眺望赵恢远去背影，视线已被泪水模糊！他在心底嘟囔一声：“弘德，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