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们分明在搞对象!你这个样子是不可能考上大学的,怀了他的孩子倒是有可能的!”母亲的话相当尖刻,一针见血,活剥人的脸面毫不留情。
“妈,你污蔑女儿!我们怎么可能那样?”丁露贞气得呜呜的。
“露贞,我告诉你一句实话,你自然会疏远大维——你爸爸就是武文革用砖头砸了后脑而死的,武文革是我们家的仇人!武大维再怎么好,再怎么德才兼备,都不允许他做丁家的女婿!所以,你就永远死了这个心吧!”母亲说完就回医院去了。丁露贞被母亲的话惊呆了。会这样吗?这不就变成死结了吗?自己手到擒来的幸福和对未来阳光灿烂的憧憬倏然间就灰飞烟灭了吗?
丁露贞复习不下去了。她走出家门,朝着市郊一股脑走下去。她走到了市委党校那片树林里。这是她和武大维曾经来过的地方。她走进树林深处,倚着一株白杨坐了下来。一下午过去了,她的脑子里乱哄哄的理不出头绪。肚子里咕咕直叫,该吃饭了。但生活是这个样子,吃不吃饭有什么要紧?甚至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蓦然间对生活产生了厌倦,感觉人生太可悲,太残酷,太不近情理了!为什么自己命运这么不好,这么丧气的事落到自己头上?天黑了,她找到一棵枝干比较低的刺槐,抽出腰带搭了上去,然后结成一个扣子,准备一了百了。
此时,因为丁露贞出走,急死了她母亲。因为丁露贞母亲太忙,天天晚上十点左右回家,晚饭都是丁露贞做好摆上桌。那个时候工作是没有准点的,也没有奖金,靠的全是“觉悟”。现在讲“觉悟”可能会让人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含义,有点知识的人还可能想到佛学里面的一个名词。但那时候不是,讲觉悟,就是讲工作的自觉性,就是讲一个人对国家、对集体的赤胆忠心。有高度觉悟的人可以为了国家和集体舍弃一切,甚至生命!丁露贞的母亲每天多干五个小时又算什么!当然这还只是一般意义上的觉悟,如果再讲“阶级觉悟”和“路线觉悟”,那内涵就更大了!
丁露贞母亲回到家发现露贞不在,只有露洁一个人在写作业,而且饭也没有做,她便问露洁:“你姐干吗去了?”露洁道:“不知道,一个下午都没见。”母亲只得自己做饭。可是饭做好了,丁露贞还是没有回来。母亲不得不到邻近的一座新楼去找武大维。1976年唐山地震的时候,波及到平川市,倒了不少房子,于是,铁路局在这一片平房的旁边盖起一座新楼。武文革一家自然首先迁了进去,而且占了个好楼层、好朝向,还是两个偏单。那时候,武文革已经从市革委回到铁路,因为“四人帮”倒了,靠造反起家上去的人都在接受审查,而他因为善于见风使舵,态度积极,落了一个回铁路当局长的好结果。
但好景不长,武文革刚刚住上新房以后,就接着享受了继续隔离审查的滋味——有人揭发他用砖头砸死了电务段丁段长,不过新房毕竟住上了。于是人们都说:“武文革踩点儿还算踩得不错,临了还闹了两套房子。”但他的所有努力,最终的报酬也就是两套房子。而且,也不会让他享受太久,因为他被查出患了肺癌,已经扩散。他知道时日无多,便不再医治,只是天天写检查挨时光。当然,他至死不承认砸死了丁段长。他很明白,如果承认了,不仅他会立即被打翻在地,被踏上千万只脚,而且连儿子武大维这辈子也全完了!一个杀人犯的儿子还能有前途吗?武文革心里明镜似的,所以,刀架脖子上也不能承认!
丁露贞的母亲拐弯抹角地问到武文革家,找到武大维以后,问他:“你知道露贞去哪里了吗?”武大维道:“不知道啊,怎么了?”丁露贞的母亲气哼哼道:“你赶紧把她找回来吧!她为了你离家出走了!”
“啊?怎么会这样?”武大维立即穿起外套,下楼,推上自行车就向郊外骑去。他猜想,丁露贞不会去别处。他用尽力气,猛蹬了两个小时,在郊外市委党校的树林里找到了丁露贞。当时,丁露贞已经把脖子套进了拴在树杈上的腰带里。武大维扔掉自行车,一把抱住丁露贞,让她的头从腰带拴成的圈套里退出来。丁露贞抱住武大维的脖子号啕大哭。武大维道:“天太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赶紧走!”便用自行车把丁露贞驮了回来。但他们没去丁露贞家,而是进了新楼。武大维把丁露贞拥进自己的那个偏单。丁露贞顾不上洗脸吃饭,先把母亲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虎视眈眈地看着武大维道:“我爸果真死在你爸手里吗?”
如果武大维此时说不是,也许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但偏偏他说的是:“我爸那人真说不定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于是,丁露贞脑子里轰的一声,一座巍巍挺立的大厦,瞬间便彻底倒塌了!那座大厦,是她和武大维未来的生活,是他们俩的一切。本来,当武大维将她救下的时候,她还抱着一线希望,眼下连一丁丁点希望也没有了。眼泪在她脸上无声地流了下来。她把自己的衣服慢慢脱光了,然后躺在床上,说:“大维,我本来就是你的,只不过没想到这么早就给了你。”武大维道:“别!别!你别这样!”但他正值性饥渴的年龄,而且,也是个性情中人,嘴里拒绝着,却也脱下了衣服。他在这种情况下拿走了丁露贞的**。如果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当他对两个人的未来不能确定的时候,自然不会这么做,但他就是这么做的。
丁露贞穿起衣服以后说:“大维,我感谢你救我一命,我的心是属于你的,永远不会变;即使将来我和别人结婚,我的心仍然属于你!你想几时要我你就叫我吧!”说完,她就决绝地出门下楼去了。武大维纳闷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好。此时,他终于明白了,丁露贞永远不可能和他走到一起了!一时间他突然恨透了自己的父亲。他虽然不敢肯定打死人的事是父亲干的,但他敢肯定父亲是有可能干这种事的,因为父亲就是那么一种人!
时隔不久,武文革就一命呜呼了,而武大维因工作出色则被检察院派往日本执行公务。这一年中日关系出现转机,中国外交部长黄华与日本外相园田直在八月正式签订《中日和平友好条约》。武大维所做的工作,也在沟通中日关系范围之内。这应该感谢武文革咬紧了牙关没将打人的事吐露半个字,否则,就算武大维德才兼备,也轮不上他,即使检察院的人都轮完了,也轮不上他。不仅轮不上他出国,他还有可能被一脚踢出检察院。因此,事后品味此事的时候,他多少也有些感谢父亲。
而那次献身的转天,丁露贞就去铁路上上班去了,她不想考什么大学了。在她眼里,生活已经黯然失色,自己勉强活着都显得多余。她是个货场的天车工,在爬天车的陡峭的铁梯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突然一脚踏空,骨碌碌就从铁梯上摔了下来,不仅摔得头破血流,而且摔折了胳膊。她被单位的同事迅速送进了铁路医院。母亲此时方才明白,露贞因为离开武大维而受到了空前的精神上的打击!但她不能不干预女儿的婚事,任由他们的关系自由发展,她这个做母亲的、做妻子的,还算是个精神正常的人吗?丁家与武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是铁定了的!那么摔伤了的丁露贞还能参加高考吗?自然不能了。这一年丁露贞轮空了。但她在家里养伤的时候,铁路医院的骨科医生马为民来家里给她送医送药时,问她:“你这么年轻,怎么不考大学?难道开一辈子天车?现在所有的有志青年没有一个不想参加高考的!”
丁露贞的母亲是铁路医院的儿科主任,马为民往丁露贞家跑顺理成章。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加之丁露贞年方二十,青春靓丽,那皮肤白里透红细嫩滋润得好似一汪水,尤其两只幽怨黑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很会传情,马为民很快便喜欢上了她。不过丁露贞还没从失去武大维的怅惘、迷茫与空虚中摆脱出来,因此对马为民的态度很冷淡。但过后马为民连商量都没商量,就给丁露贞送来了《中国青年报》和《中国青年》杂志,还有一大沓复习资料,说是从重点校淘换来的。他还说:“你有什么问题,文科理科的都没关系,我都可以帮你。”丁露贞一读报纸,发现果然全中国的年轻人都在跃跃欲试准备参加高考!于是,她立即重新振作精神,准备参加高考。而马为民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丁露贞的辅导老师。1978年的7月,她参加了为期三天的考试,最后拿到了录取通知书。然后,她平心静气地来到铁路医院,找到马为民,说:“马医生,你要不嫌弃我,将来我就做你老婆吧!”当时马为民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丁露贞同时告诉他:“我不是处女,因为我曾经有过男朋友,那是我的青梅竹马。”马为民哈哈一笑道:“我喜欢你这么开朗的女性,你如果瞒着这事,倒让我反感!”
这次母亲没有阻拦,只是觉得露贞刚刚二十就定下终身,似乎早了点,但早有早的好处,她可以心无旁骛地专心读书。女儿这样的容貌,不被人追是不正常的,而被人追的生活未必轻松,想踏下心来读书更不太容易。于是,母亲同意了丁露贞与马为民立马订婚。
阅读非常仕途:女市委书记的男秘书最新章节 请关注不格小说网(www.bug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