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你刚刚说的是一句暗语?”郭知宜看了眼村妇飞快远去的身影,悠悠地收回目光,“或许,我再猜得大胆一点,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李三眼神躲闪了一瞬,“我怎么知道您的身份呢?”
郭知宜笑了笑,使了个眼色,亲卫会意地上前,掐住李三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把一粒药丸子丢了进去。
李三被放开后,立刻捂着嘴干呕起来,“你,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郭知宜笑眯眯地接话:“毒药啊,特制的,没有解药的话活不过三天。”
李三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愤怒。
“这位壮士,我劝你最好慎重考虑一下眼下的情况。你说,你的同乡们知道你干了什么事吗?”郭知宜饶有兴趣地看着李三明显慌乱了一瞬的神情,“比如,为了一己私利,揭了官府的悬赏榜去辨认城外销魂窟挖出来的尸体?”
李三的脸立刻白了。
猜对了!郭知宜笑着移开视线,余光瞄了一眼远处渐渐走近的人影,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郭知宜迅速从袖笼中抽出几张银票,在李三懵逼的目光中一把塞到了对方怀里,然后沉着脸又把银票扯出来撒了一地。
“一千五百两还不够?”郭知宜捏着嗓子高声道,“不就建个别庄吗?两千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啥???”什么玩意儿?
李三有些蒙地看了眼郭知宜,又扫了遍一脸理所应当、甚至配合地怒目瞪着他的侍卫,整个人都不好了。
情境变化得太快,他有点受不住。
但这个诡异的情景看在赶来的李德起等人眼中,却完全变了个味儿。他们只看到李三和一个不男不女的小白脸好像因为什么起了争执,然后推推搡搡吵了起来,隐隐约约听到“别庄”和“两千两”几个字眼。
李德起心中不解,不是说要抄家伙迎敌吗?这是在说什么?
李德起压下疑惑,走上前和和气气道:“在下是此处的村长,不知这位贵客从何而来,又为何与本村的村民起了争执?”
“村长?”郭知宜怒气未消,声音又尖又刺耳,“那正好,让能管事的人来评评理。”
郭知宜边说边把李三揪了过来。李三一脸麻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提着提着,自己的双脚竟然离地了?!
李三在心中爆了一句粗。
那边郭知宜尖利的话声音还在折磨众人的耳膜,“咱家就想知道这山谷的地里是埋着金子不成?一亩地得两千两银子?!”
什么两千两银子?
跟着李德起过来的几人听见这个数目后,惊得合不拢嘴,立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德起也被震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冷静,“这位……公公,不知此话怎讲,还请明示。”
郭知宜撇着嘴,不高兴道:“这不是,我师父在宫里的娘娘身边伺候多年,如今终于得了恩典,再过个一年半就能提前出宫了。故而托咱家先在外边找个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建个别庄避暑养老。”
“原来如此。”众人了然。
这个时候李三也回过味了,挣扎着叫道:“别相信她,她在骗咱们,她……”
“啪”的一声,李三要说的话硬生生被郭知宜一巴掌打断了。
郭知宜手上用了劲,李三只觉眼冒金星,十分怀疑自己的鼻子有没有被打歪。
“呸!”偏生这个时候,郭知宜还在火上浇油,边踢边骂,“咱家骗人?咱家听了你的介绍,为了亲自来看看地方,前前后后给了你三百两银子,骗你了吗?咱家甚至还允了你,若是地方合适,咱家可以当场把银钱结了,给足了诚意吧?可你呢?你这个狗东西还推三阻四,不肯带路。”
李德起身后众人的脸色齐齐一变,李三最近确实花钱大手大脚的,好像是忽然得了一笔钱,原来竟是这样……
李三一边艰难地捂脸躲郭知宜的拳脚,一边抬头扫了同村人一眼。看到同村人复杂的眼神,李三当即就是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屁,那些银两分明是他帮着官府辨认赚的赏钱。
但他不能说。
要不是他在赌场输得太多,实在没钱,又怎么会铤而走险……娘的,赌博害人啊!
李三面色几变,憋屈道:“德叔,你要相信我,我手里的钱真不是这样得来的。”
“胡说!”郭知宜斥道,“你那银钱上还带着尚书内省的印儿呢?!骗傻子呢你?”
李三心中一沉,他从没注意到那堆银钱上有什么印记。如果真的有她说的这个印记,那这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他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的?
这个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这一瞬间,李三看着郭知宜的眼神从看一只挠人的猫变成了看到一只目露凶光的老虎。
不不不,这人还是一只披着猫皮的老虎,装起猫来毫无破绽。
李三现在只祈祷德叔千万不要被利益冲昏头脑,信了这人的鬼话。
但,很可惜……人为财死,尤其是为了利益不惜手段的人。
李德起很难拒绝这么大的诱惑,而且他心中还有其他的考量,“不知这位公公的师父想在何处建庄子,建多大的庄子?”
郭知宜……郭知宜哪知道,她随口诌道:“五十亩吧,在一处景好、地势平坦的地方就行。”
其他人倒抽一口冷气。
郭知宜心中一紧,这是大了还是小了?
她有心找补两句,却不料李德起先颤抖地开口了,“好好。”
他想,一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村里的人金盆洗手,弃暗投明了。
再不济,还可以要求这个内侍先付一部分的钱,到时候,这笔钱也足够他们远走高飞了。
郭知宜舒了口气,状似随意道:“既如此,不知村长可否带咱家四处走走看看?”
李德起想了想,和蔼道:“老朽之幸。”
于是,跟在郭知宜身后的亲卫们便眼睁睁地看着郭知宜一个人唱了一台戏,骗得一圈人恭恭敬敬地主动带着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这一刻,十来名亲卫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个念头: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可信。
…………
郭知宜绕着袁楼村差不多转了一圈,倒还真的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这里的房子建的非常特别,并非北方常见的坐北朝南,反而有点像四合院似的,四五户人家的房屋扎堆面对面而建,形成一个半环,只留一道大门。大门一合,就彻底成了一个封闭的巨型院落。巨型院落和巨型院落之间被幽长曲折的弄堂和巷子缠绕着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更大的闭环。
郭知宜几乎可以确定,如果用无人机从上方航拍,这个村落的布局说不定比迷宫还要复杂,而且这里的墙壁多数建的非常厚……“易守难攻”和“适合打巷战”两个词立刻跳入了郭知宜的脑海。
郭知宜晃了晃脑袋,打算驱逐混乱的念头,却不料,偏头的一瞬间视线忽然擦过了一点白光。
“那是什么?”郭知宜大步走过去,捡起来放在手心端详片刻后,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是一串十分珍贵华美的耳坠子,珍贵到什么程度呢?耳坠上面装饰的珍珠竟然是东江明珠,这种珍珠只有东北苦寒之地一条名为东江的河里出产,而且每年出产的数量非常稀少,连宫里都不多见,又怎么会出现在这种穷乡僻壤呢?
郭知宜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哪家小姐这么倒霉,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李德起看见郭知宜捡起耳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把手脚不干净的人骂了个狗血临头,直到听见郭知宜说“这是哪家的妇人被骗了吧,怎么耳坠子上面嵌了颗假珍珠呢?”
李德起这才松了口气,“嗐,妇人无知,让公公见笑了。”
郭知宜收起耳坠打算往前走,这时,变故陡生。
李三突然挣扎着吼道:“你们看她的耳朵,她是女的!”
郭知宜:“……”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熟悉呢,当初她好像也是这样拆穿白怜的伪装,风水轮流转啊……
李德起和身边的人立刻将视线落在了郭知宜的耳垂边。
郭知宜行走的动作停下,笑盈盈地转过身,“终于发现了?”
李德起大惊失色,“不好!”
话音落下的同时,郭知宜缠在腰间的软剑已经来到了李德起眼前,却被独眼老人一个拐杖给拦了下来。
郭知宜扫了一眼远处,很快收回视线,“不玩啦。”
郭知宜语气轻快,把李德起身后的一种壮汉气得面红耳赤,抄起斧头、锄头就打了过来。郭知宜并不恋战,带着十余名亲卫且战且退,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狼狈地退到了村子外。
埋伏好的亲卫打算现身,被郭知宜一个手势制止了。
郭知宜继续带着十来个亲卫仓皇往外逃,被耍了半天的村民见郭知宜并没有别的帮手,不带丝毫犹豫地就追了过去。
“等等,”李德起跑了一阵,忽然停下,“我觉得不太对劲。”
独眼老人皱眉看了眼跑得飞快的郭知宜,“哪里不对?”
“一个女人怎么敢闯我们的地方,还带着那么多身手不凡的侍卫?”李德起烦躁地揪了把胡子。
独眼老人垂眼思索片刻,冲着身后吼道:“李三呢?”立刻有人像拖死狗一样把李三拖了过来。
独眼老人揪住李三的衣领道:“那个女人是谁?她来时带了多少人?”
李三粗喘着气道:“我如果猜得不错,那个女人应该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孙女,长安郡君,就是以前京城里盛传的在北境杀敌的郭家女将军。”
说到这里,李德起和独眼老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绝望,但李三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但她此次前来,应该只是为了打探消息,身边只有不到三十人的侍卫跟着。”
独眼老人沉默片刻,落在郭知宜身上的目光渐渐变得阴毒,“四哥,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
“只能这样了,天不肯放过我们啊。”
李德起无奈地叹了口气,决绝道:“立刻叫人,务必留下她。”
“史小姐,小心!”亲卫下到地窖后,回身搀了一把史倾棠。
史倾棠点了点头,“多谢。”
亲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退到史倾棠身侧,打着火把为史倾棠照路。
地窖空气混浊,史倾棠不适地伸手在鼻前挥了挥,没多大用。史倾棠只得强忍下不适,蹙着眉前行。
走在前方的亲卫搬开堵在面前的蔬菜和成袋的东西,身侧的亲卫打着火把照了过去——
“啊!”史倾棠双手捂住了嘴,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到口边的惊叫憋了回去。
她想,她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眼前这副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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