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知宜是个声控。
这点她一直都知道。
她喜欢好听的声音,一切一切好听的声音。每每听见踩在她的控点上的声音,她能反反复复地听上成千上百遍,甚至能激动得一宿睡不着觉。
她以为过去种种已经足够狂热,但是!今天的事情让她对自己的声控程度有了一个更严峻的认知……
陆韶的本音已经足够好听,但是染上星星点点的渴求之后刻意沉下气压低的声音……
阿伟已经翻来覆去地死了很多遍。
郭知宜沉痛地想道。
……
雄孔雀为了吸引雌孔雀的注意,会展开艳丽的尾羽追随雌孔雀左右,杜鹃引吭,夜莺高歌,都是一样的道理。
大概,在这种本能的驱动面前,谁也不能免俗,比如搏击长空的雄鹰会颤鸣着高调示爱,又比如不善言辞的陆韶无师自通地拿小羽毛似的软语和诱惑的气息不住地撩拨郭知宜全身的敏感之处,得寸进尺地挑战郭知宜节节溃退的理智……
脖颈间被热气拂过,有些痒,蚂蚁啃噬般的痒。郭知宜有些忍不住,搭在陆韶肩上的手无意识地紧攥成拳,悬在陆韶肩膀正上方,将落未落。
郭知宜克制着深吸一口气,偏了偏头,迷蒙的视线在屋宇之内华丽精致的摆设上掠过,突然停在了身侧古朴精美的铜镜上。
郭知宜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到了楚拾戈那张阴柔的脸,给这面又大又清晰的镜子的存在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缘由。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或者说这根本不重要。
令她心神俱震的是视线的落点,镜中的人影。
那人和她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但那人脸上的神情却是从没在自己脸上出现过的……茫然若失,或者说,意乱神迷。
镜中的两人交颈相拥,青丝勾缠,大红的衣袍深深浅浅地重叠相映,界限不明。
面朝镜子的一面,女子的五官依旧是那套组合起来冷锐若寒梅的五官,但眼神却是截然不同的迷醉,和不易被发现的脆弱。
郭知宜很难相信镜子里的人会是自己。
一时间,郭知宜忽然觉得四周的空气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难受地眨了眨眼,迟迟没有落下的手最终落了下来。
郭知宜推开陆韶,踉跄地扑到窗边大口大口地喘息,听凭冷风入喉,寒意直达肺腑,甚至因为灌得太猛而呛了一下。
“郡君!”陆韶被吓了一跳,周身的热度一扫而空,心绪也冷静了下来,转而变成了浓浓的担忧。
“咳咳咳。”郭知宜咳了两下,清清嗓子,微哑道,“我没事。”
但陆韶看着郭知宜因为剧烈地咳嗽而变得通红的双眼,又气又急,没忍住提高音量道:“什么叫没事?!你,郡君你咳成这样了?”
郭知宜以手抵唇,摇头:“真没事,就是被呛了一下,缓缓就好了。”
陆韶心中郁结,烦闷地喘了几口粗气,像头无处发泄的野兽,扯着头发暴躁地来回走了几步,等气息平稳了才在郭知宜面前停下,闭了闭眼哑声道:“对不住,今晚是我冒犯郡君了。”说完,便狼狈而逃。
郭知宜按着眉头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忽然觉得被一股深深的疲惫感由内而外扼住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开的陆韶。
她知道,这个时候只要她一开口说句“回来”或者“站住”,陆韶肯定会停在原地,然后转身,顶着一张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喜得冒泡的脸,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但郭知宜没有出声,没有开口叫住他,什么都没有说。
“咚――”很轻的关门声响起,把屋内和屋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门外风雪喧嚣,门内一片死寂。
门外的陆韶倚在窗边,一仰首就有雪花落进眼睛里,然后飞快地化成晶莹的水珠。
门内的郭知宜闭上了眼,额头的冷汗缓缓滴落,脑子像被针扎一样刺痛。她痛苦地捂着眼蹲下,不停地捶打疼得像要炸裂一样的脑袋。
眼眶中水雾渐渐弥漫,郭知宜眼前慢慢变得朦胧起来,五颜六色的光幕在她眼前张开,然后蛛网般片片裂开,光怪陆离的玻璃状碎片被狂风吹起,化作利刃向她袭来。
郭知宜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动地抱头蹲下,然后无助地被锋利的碎光片穿透。
“钱钱钱,天天就知道跟老子要钱,要你**!”
“打扮成这个样子是想勾搭谁呢!”
“呸!艹**!做个饭都这么难吃,家务活都干不好,还有脸跟老子要这要那!”
躲在柜子里的小女孩浑身颤抖着把头埋进膝间,只敢露出一只通红的眼睛害怕地看着外面,喝醉的男人面容扭曲,有时把泣不成声的女子按在地上拳脚相加,有时把带着四根尖刺的农具叉子刺入女人的大腿,有时提起两指粗的铁棍打在女人身上,有时握着皮质的三角带响亮地抽在女人身上,有时粗鲁地攥住女人的头发毫不留情地剪了下去……
粗鄙的骂声,惨烈的尖叫声,刺眼的血红色……童年时的家暴场景过了几十年,到死、到重生之后的另一个世界里,依然真实清晰得要命。
那些折磨了她很多年的事情,她本以为都是过去式了,然而并没有。
重生在巾帼将军的原主身上,她以为自己把原主的英豪阔大继承了下来,然而也没有。
她的灵魂没变,上辈子的心理障碍也还在,如同附骨之蛆,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作乱,让她直面真实的自己。
她就是个见不得光的阴暗小人,离开了一层又一层的虚伪面具就活不下去。
她所有的温柔体贴皆来自谨小慎微,所有的自信稳重都来自于自卑胆怯。朋友多是因为从不交心,无情是因为害怕自己动情。
她可以微笑着,游刃有余地把无论多复杂的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也能熟练地处理任何狡猾的人情世故。可唯独感情……
她很害怕。
没来由地恐惧。
滚烫热烈的情动稍纵即逝,刚一出现就被压制许久的阴影蚕食,随即掉入更深的恐惧和……自我厌恶。
泪水无声落下。
郭知宜胡乱地抹了一把,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凭什么我要为上一世的罪孽负责?!”
她不甘心。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错,上一世已经因为该死的焦虑症抑郁症痛苦了那么多年,这一世,她才不要再被这些困住。
“陆韶!”
“我在。”陆韶转过身,轻声道。
郭知宜扯了扯嘴角,“抱抱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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