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的炮轰过后，原本就是一片废墟的阳村村头，变得越发残破起来。

退守第二道防御工事之后，周卫国下令让战士们按兵不动，先将鬼子放进来再说，另外更是要把这段时间留出来，集中干掉鬼子剩余的三辆坦克。

仅有的战防炮被暗中转移到工事的左翼。

这是独立团一方能够对付鬼子坦克的唯一明面武器，此刻在小鬼子的眼中这，门战防炮是已经被摧毁了的。

关键时候出击，定能打小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战士们静静地等待着，周卫国、孙鑫璞、方胜利全部蹲在张楚的身边。

“我说张大参谋，你对付坦克这法子到底行不行？什么原理，和大家伙说说呗！”

张楚抬头看了方胜利一眼，“方副团长，不是我不想给你们解释，是你们实在听不懂其中的物理学原理，你们只需要知道，我是以触发式地雷作为迫击炮炮弹的引信，另外我在迫击炮炮弹的底段加装了发射装置，只要鬼子的坦克率先触发地雷，地雷便会瞬间引动迫击炮炮弹发射，炮弹会按照设定好的弹道发射出去，也就是从地下垂直向上发射，肯定能直接摧毁鬼子的坦克。”

“真的假的？真要是像你所说，这战防炮的炮弹能够从鬼子坦克的底部发射出去，以鬼子坦克底部装甲的薄弱，自然能一举摧毁。”方胜利道。

张楚自信道：“只要鬼子坦克触发地雷，炮弹绝对能够直接将坦克摧毁，为了增加战防炮炮弹的威力，我可是专门设计了三发齐射装置，三门战防炮的炮弹同时击中鬼子坦克的底部，以战防炮炮弹的穿甲能力，就算是钢铁，照样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正说着，张楚的神情忽地兴奋起来，指着不远处迎面开来的一辆鬼子坦克说道：“近了，再有二十米，那辆坦克就会触发我们埋设在那个点的地雷，继而引爆三连发的战防炮炮弹，直接将坦克摧毁。”

十八米，

十五米，

十米，

五米，

三米、两米、一米……“爆！”张楚低喝，耳边似乎已经回响起鬼子坦克被轰碎的声响。

接着……他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鬼子坦克安然无恙地踏过了他以为的雷区，继续在轰鸣声中向前开进。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孙鑫璞：“……”

方胜利：“……”

“不应该呀，这绝不应该，鬼子的坦克应该踩响了地雷，接着被触发的战防炮炮弹摧毁才对！”

张楚快要疯了，他紧接着自我安慰道：“我明白了，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鬼子先前的炮弹在这片区域炸响过，它摧毁了埋设在地下的地雷的结构，所以鬼子坦克经过时并没有触发地雷，坦克炮炮弹自然也没有触发。下一个，再往前走还有一道雷区，肯定能行！”

话音未落，方胜利和孙鑫璞原本还想出口嘲讽两句，忽然有剧烈的爆炸声从阵地外传来。

宣泄而来的冲击波夹杂着灰尘，几乎直接将周卫国一行所在的工事淹没。

待硝烟消散了些，孙鑫璞和方胜利定睛向外看去，好家伙，两人齐齐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鬼子先头开进的那辆坦克，此时已经成为了碎片，散落在各处，满地的硝烟遮掩了地面，一片黝黑，后面跟着的两辆坦克似乎都被这番情形吓呆，下意识地停止了开进。

扛着眼镜的张大才子嘴角乐开了花，他掏了掏耳朵，去了去方才剧烈的爆炸造成的耳鸣。

“成了，我成了！”

孙鑫璞和方胜利对视了一眼，长舒了口气，默契立马生出：

果然，能和团长走在一块儿的家伙必有过人之处，他们还真没瞧出来，这看似柔柔弱弱的张参谋，竟也是个狠人！

狂喜过后，张楚又有了新动作，他竟是突然跃出阵地，不要命了一般向左翼的一处土坡冲去。

孙鑫璞吓了一跳：“张楚，你要干什么？”

周卫国第一个意识到张楚的目的，连忙吼道：“火力掩护！掩护！”

吼声未落，周卫国也侧身翻出阵地，他的速度奇快，向张楚追赶过去的同时，抓起了先前从鬼子的坦克上坠落下来的一大片装甲，竖起来作为掩体，掩护自己前行。

鬼子很快发现了周卫国与张楚两人的行径，火力立马倾泻了部分过来，后续跟进的两辆鬼子坦克里的机枪更是朝着周卫国的方向扫射，好在被周卫国有惊无险的用手中的坦克装甲挡了下来。

方胜利和孙鑫璞已经懵了，“火力掩护，炮火，炮火掩护！”

“卫国……团长！”

方胜利和孙鑫璞无不心惊，这张楚疯了也就算了，团长怎么还跟着一起疯了？这两个家伙简直不要命了！

阵地外，冒着枪林弹雨的周卫国迅速地与张楚汇合，并不算大的坦克装甲横亘在两人的面前，挡下鬼子的子弹。

碰了面，周卫国大骂道：“张楚，你个混蛋，要不是老子及时赶过来，你他嘛现在已经被鬼子的机枪打成筛子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他嘛是个混蛋！”周卫国吼道。

“哦，卫国，先前的两道雷区虽然地雷被破坏掉了，但是之前埋设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我还额外拉了一根引爆线，只是因为引爆线不够长，起爆器被我藏在这处土坡底下，只要找到起爆器，按下去，就能把鬼子后面的两辆坦克炸掉了！”

张楚的耳鸣似乎还没有消除，高喊着回答道。

“艹”，周卫国懒得去骂一个听不见自己骂声的蠢货，他回答道：“好，我掩护你，你负责起爆！”

“没问题！”张楚回答了一声，在土坡的某处开始用双手掘土，那正是他埋设起爆器的地方。

周卫国：“……”

他刚才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吼出来的，可张楚却回答得这么干脆。

这说明什么？这小子根本就没有聋，先前装疯卖傻呢！

只是此刻情况紧急，周卫国也顾不得这些了，他将只能遮住一个人的坦克装甲横放在自己和张楚的面前，尽量将两人的身子贴近，蜷缩，护住两人。

但情况依旧危急，但凡鬼子的炮火覆盖过来，或者是坦克炮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开上一炮，就这片破装甲，根本护不住两人。

孙鑫璞和方胜利那边也发了疯一般，朝着鬼子阵营疯狂倾泻火力，全力掩护周卫国和张楚。

就在这千钧一发一发之际，张楚终于把起爆器从松散的土中刨了出来。

“卫国，找到了！”

“那就他嘛地按下去啊！留着过年呢？”周卫国忍不住破口大骂。

张楚哼了一声，又似乎没有哼，周边的杂音太大了，他将简易起爆器的操纵杆快速地清理出来，紧接着一把按了下去。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过后，天地间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倒不是真的安静了，而是处于爆炸边缘的张楚和周卫国两人，暂时性失聪了。

流弹继续在周卫国横举着的装甲上砰砰作响，紧接着巨大的冲击波直接将两人横推了数米，一齐掉进了不久前战士们挖设的一条稍浅的战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卫国恍恍惚惚中醒来，耳朵里还是听不见太多的声响，慢慢地恢复了些，这才听到似乎有人在叫自己，夹杂着焦急，而且还不止一道。

“团长，团长……”

终于能够分辨清楚声音了，再努力地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方胜利、孙鑫璞、徐虎，还有最是焦急的范小雨。

“团长，你可终于醒了！”徐虎激动得都快哭了。

“姐夫，姐夫，你不要紧吧？你哪里伤到了，是不是中弹了？”范小雨焦急之中翻动周卫国的衣领就要检查。

周卫国这时又恢复了不少力气，摆了摆手，露出张笑脸道：“不碍事，我没中弹，就是被炸弹的冲击波波及到了，对了，张楚呢？”

这话问完，周卫国就发现眼前的弟兄们一个个面色古怪，最终还是范小雨轻咳了两声，指了指周卫国：“姐夫，张楚他……在你怀里呢！”

周卫国怔住了，或许是这个动作保持得太久，以至于手臂暂时没有传来感觉。

经过范小雨提醒，周卫国这才觉得怀中抱有异物，低头一看，我去……两个大男人抱得好不紧密，周卫国的手臂环着张楚的脖颈，张楚正一脸甜笑地紧贴着周卫国的胸膛，原本挂在鼻梁上的眼镜都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众人：“……”

周卫国：“……”

这难道就是真爱吗？

即便是还在战斗，众将领也被这份真爱深深地震撼了。

这时张楚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周卫国连忙撒开张楚，然后拍了拍身子跳出战壕，干咳了几声，拿眼睛瞪着方胜利一行道：“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外面什么情况了？”

方胜利道：“你自己看吧！”

周卫国闻声向阵地看去，一片硝烟的笼罩下，原本坦克的残骸又多了几倍。

四下已经不见鬼子的踪影，只有倒了一地的鬼子伪军的尸体。

孙鑫璞感慨道：“卫国，你这位同学还真不含糊，愣是把鬼子的三辆坦克一举炸毁了，小鬼子也被震慑，进攻的队伍慌忙撤退，我和胜利当即下令，在咱们这边坦克的协同下进行反冲锋，鬼子又丢下百具尸体之后撤掉了。

这次后撤之后，鬼子就连报复性的炮轰都没有进行，看样子是彻底被打怕了。”

周卫国点了点头，“鬼子赖以进攻的四辆坦克已经尽数被毁，特别是这三辆坦克的摧毁，又是用得如此震撼的方式，鬼子不怕才见鬼呢？

这次进攻过后，鬼子元气大伤，更是锐气尽失，咱们的阵地算是守住了。

剩下的就看邱团长他们那边的情况了，这样，胜利，鑫璞，你们各带一部人马，迅速支援沙沟河石桥与庙王山，协助邱团长他们一举消灭来犯的日军。”

“是！”

孙鑫璞和方胜利应了一声。

眼见着张楚找到自己只剩下半只镜片的眼镜走了过来，方胜利向着张楚敬了个军礼，道：“张参谋，从今天起我得重新认识你了，不得不说，你是个令人佩服的纯爷们儿！”

孙鑫璞笑道：“不错，就冲张参谋今日一举摧毁鬼子三辆坦克的壮举，“张大才子”这份头衔，我是服了！”

张楚灿烂地笑了。

目送孙鑫璞和方胜利带兵离开时，张楚感慨道：“卫国，你有两位好兄弟啊！”

周卫国笑道：“你要这么说的话，应该是三个！”

说罢，周卫国望着张楚，张楚也看着周卫国，两人默契地笑了起来，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什么是兄弟之情？莫过于生死之交。

这次炸毁坦克的行动中，张楚能够舍身忘死去起爆炮弹，周卫国同样能够冒着九死一生去保护张楚，这样的情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张楚慨然道：“卫国，我得向你道个歉，向国军弟兄们道个歉，是我小瞧你和这些弟兄们了，阳村这一战，你让我真正地见识到了中央军的战斗力。

整整一支日军大队啊！外加上四辆坦克，愣是没能攻入阳村。这样的战斗力，我张楚只有佩服！”

周卫国道：“还说这些做什么，甭管是什么队伍，只要是咱们中国人的队伍，只要是愿意打鬼子的队伍，那就是令人敬佩的队伍！”

“说的对！”

“也不知道邱团长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

阳村，东向入口处，田中大队与周卫国的队伍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

日军的一支中队偷偷地来到了阳村北向的沙沟河石桥附近。

沙沟河石桥上静悄悄的，桥的另一头也看不见人影，似乎一片平静，日军中队长露出狂喜。

一切果然如同旅团长的推测，八路军主力被困在了阳村东向，这沙沟河石桥方向门户打开，正是直捣虎头山黄龙的好机会。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杀进去，一举消灭虎头山八路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