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参谋长说得不错，这一点我是同意的。”邱明说道，路上他和周卫国商量过的对策，以退为进，自然不能在别人刚开始的时候就给堵上。

“我也赞同。”周卫国道。

“只是不知道于参谋长对于这个总指挥的选择是如何确定的？”邱明问道。

于得水道：“虽然是按照部队的实力划分，实力强者负责总指挥的责任。”

“按人头算呢？还是按战斗力算？”

于得水怔了下，问道：“按人头算怎么说？”

邱明道：“按人头算，我虎头山全民皆兵，何止上万。”

周卫国笑道：“我平镇根据地在这一点上比不上八路军，但开辟平镇根据地以来，我派出队伍在镇子里训练了大量自愿参加的民兵，这些民兵虽然在不久之前都是普通的平整百姓，可只要有战斗发生，他们随时可以参与作战。”

“这样算起来，我平镇根据地的实际兵力，就是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这话把于得水呛得不轻，汤炳权也无话可说，真要是按照这种算法的话，他清源警备旅虽然是一个旅的编制，兵力上却是比不过虎头山与平镇的。

“那按照战斗力又怎么说？”

邱明笑得越发从容了，“若是按照积累杀敌的数量来说，我虎头山成立数年，累计杀消灭的日伪军何止数千，战斗力如何，我想莱阳的鬼子心里是最清楚的。”

周卫国道：“我这边可能差一点，平镇根据地开辟时间不长，前后杀死的日伪军也都是莱阳去围剿的鬼子，外加上攻打莱阳、户县与平安镇时杀死的日伪军，也就一两千人吧！”

于得水：“……”

这话没法接，清源警备旅成立以来，基本上没有与日军做过战，唯一的一次就是眼前光复清源县，可实际上清源县驻守的只有不到一个中队的鬼子，外加上一些伪军，被清源警备旅趁机偷袭了而已。

至于战斗力，于得水和汤炳权其实也很清楚自己的部队是什么鸟样。

敢像虎头山这样，以一山之地硬扛莱阳日军数年，敢像周卫国这样，我直接攻打莱阳日军大本营的疯狂之举，他清源警备旅可绝没有这个胆子。

汤炳权的性格守成，从光复清源县开始，他所想的只是在鬼子眼皮子底下守住光复的这处县城而已。

气氛凝固了片刻之后，不愧是老狐狸，汤炳权以笑声打破了僵局。

“卫国学弟，人家邱团长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听说八路军的日子过得艰苦，今日既然到了，你可要和我好好的陪邱团长喝几杯才是，今日咱们只谈感情，不谈公事。”

这是在打太极了，汤炳权又开始钓鱼，他始终相信联合作战对于虎头山的八路军来说迫在眉睫，而自己这边凭借着对方的心里，稳占主动权。

邱明道：“日寇当前，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何有心情喝酒吃宴？况且我八路军纪律严明，是有严格规定，不得饮酒的，汤旅长抱歉了。”

“理解，理解！邱团长果然是深明大义，爱国情怀强烈之人，汤某佩服。”汤炳权笑道。

邱明道：“汤旅长，贵我双方合作，先前都是于参谋长在提贵部的条件，现在可否听我说一说我方的原则想法？”

“请讲！”

“我们八路军这边很简单，这次的联合作战不提什么条件，只有几个原则。”

“第一，我希望咱们三方的合作是鉴于平等之上，不存在什么上下级关系的。”

汤炳权其实也知道合编和指挥权的事情不太实际，眼前这两位可都是敢和莱阳的鬼子硬钢的猛人。

便点了头说道，“这是应该的。”

“第二点，在没有联合作战行动之时，我们三方都应该各自严守防区，不应该存在未经允许与沟通，私自派兵进入彼此防区的行为，如此行为，即便是友军也完全可以理解为挑衅，故意制造摩擦。”

汤炳权道：“是这个道理。”

“第三点，我们三方各自对自己手中的队伍情况最是了解，指挥起来也得心应手，总指挥的责任放在咱们三人之中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不太妥当，所以我建议由我们三方组成联合指挥部，共同协调指挥三方的联合抗日作战。”

“战时若有意见分歧呢？”汤炳权问道。

“若是协同配合上的分歧，可以再行沟通，调整协同方案。如果是战术选择上的分歧，那就由三方各自军事指挥官决定自己所属部队的战术行动。”

“简单一点说，咱们三方是把力量往一处使，共同对付鬼子，若是说到个人手段，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我赞同！邱团长说的不错，人心不同，我们三方各有自己的作战理念，又何必强求一样，完全可以求同存异嘛！学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周卫国道。

汤炳权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道：“邱团长提出的这几项原则是完全公平和合理的，我也很赞同，还有呢？”

邱明摊了摊手，“没有了。”

“没有了？”

“自然，落井下石的事情我们八路军是不会做的，既然要联合作战，自然应该开诚布公，拿出彼此的真诚来，毕竟日寇当前，我们身上肩负的是维护国土的重任，如果这个时候咱们内部还闹矛盾，搞分歧，岂不是令仇者快，亲者恨吗？”

这话说的汤炳权一时有些不好回应。

大家又不是傻子，先前汤炳权这边又是提出弟从兄，又是提出驻扎部队，合编的事情。

落井下石的手段是一开始就在做的。

只可惜没能得逞。

此刻话语说开，所有的小心思都落了空，汤炳权也慢慢的想开了，毕竟是个军人，真要是对他警备旅无害，还能联合起来创伤日军，这也是他乐意见到的。

想明白这些，汤炳权最终表了态，说道：

“邱团长，先前都是一些小插曲，不过是开了些小玩笑，想试探试探邱团长的诚心和智慧，如今看来，邱团长果然是名不虚传。”

说到这里，汤炳权的神情突然变得肃穆起来，“杀敌报国，本就是我黄埔精神，即使马革裹尸，也九死无悔，如此，上对得起党国的栽培，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为了能够杀更多的鬼子，早日还我中国一片太平，我愿意与二位齐心协力，共同抵抗日寇！”

“说得好，学长，就冲着您这份强烈的爱国情怀，卫国愿意与学长并肩做战，奋勇杀敌。”

“若不嫌弃，再加上我虎头山八路军。”邱明笑道。

说到这里，不管是虚情也好，假意也罢。

汤炳权的话语倒是豪迈了不少，他起身道：“来人，端碗来，倒酒。”

三只碗很快摆在了周卫国、汤炳权、邱明的面前，倒上了酒水，汤炳权牵头，率先举起酒碗说道：“今日我是东道主，就厚着脸皮牵个头，让咱们喝下这碗酒，联合作战的协议就算是达成了，从今以后，这抗日敌后，莱阳周边，有我们三方共同扶手，定能开创出一片新天地来。”

“干！”

邱明朗声笑道，“汤旅长豪气冲天，我邱明今日就是犯了纪律，也愿奉陪到底，干！”

三只碗撞在一块儿，联合作战的协议似乎就这样达成。

送别周卫国与邱明，望着两人纵马远去的背影，参谋长于得水忍不住在一旁问道，“旅座，您就这样答应他们联合作战了？”

汤炳权长舒了口气，道：“得水，你我是军人，说到底也是怀揣着一颗杀敌报国之心的。”

“这敌后形势瞬息万变，甚至比正面战场还要凶险万分，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要对付八路军，明面上自然也先要与其为友。”

“更何况咱们才打下来清源县，根基不稳，日军若是趁机来攻打，咱们与平镇和虎头山根据地联合作战，倒是也能多出两股援军来，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先前的那些手段，不过是想为咱们争取一些利益罢了，若是事不可为，也就罢了。”

“是，旅座深明大义，高瞻远瞩，属下佩服！”

“对了，旅座，还有一事，现在看来，周团长与这八路军之间来往过于亲密了，我听说八路军甚至还派了一些将领就常驻在平镇根据地，另外，周团长似乎还兼任了虎头山八路军根据地独立营一职，麾下也有数百八路军士兵，您看这……”

汤炳权道：“这些不必理会，周卫国在中央军中关系颇多，背景似乎也不弱，这些事情还不用你我关心。”

“是！”

………………

“好你个卫国呀！真是什么都让你料中了，你怎么能把那汤炳权的每一步都算得如此精准呢？”

骑马并行的路上，邱明忍不住问道。

周卫国轻咳了两声，他总不能告诉邱明，是因为前世自己担任虎头山独立团团长的时候，和汤炳权谈判过。

“揣测人心罢了，前两日和汤炳权商讨的时候，他就露出过这些意图，所以我一一猜测，提前想好了对策。”周卫国道。

邱明感慨道：“汤炳权这个老狐狸精明着呢！要不是卫国你的预先准备，还真不好应对。”

“卫国，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周卫国道：“继续训练队伍，加强根据地的防御与各项工作建设。”

“另外，敌工部那边想办法继续渗透莱阳的日伪军，这次近卫文扫荡虎头山，遭遇咱们三方联手，损失惨重，这老鬼子肯定会想方设法报仇雪恨，眼前的平静，或许是下一场大风暴来临前的前夕。”

邱明最忧虑的也正是这一点，沉默一阵子，他诚心说道：“你的身份现在自然不是暴露的时机，只是你所说的也是我最忧虑的地方。”

“我与莱阳的鬼子打过多年的交道，以小鬼子有仇必报的性子，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近卫文那个老鬼子下一次的动作绝不会简单，很有可能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扫荡。”

“其实我们虎头山在开辟之初就一直留有后手，是随时警惕着鬼子进行的类似的大扫荡的。”

“真到了无法坚守的时候，我会带着部队从虎头山突围，然后与鲁中鲁西军区的同志们汇合。”

周卫国笑道：“老邱，你的意思是，若是日军大举进功平镇根据地的话，我也可以率领部队，到鲁中根椐地一带避难？”

邱明道：“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你放心，关于你的真实身份，鲁中军区的首长们那边其实都是清楚的，只要你能安抚好你的部下，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好！”周卫国应了下来。

……………………

莱阳县城。

日军旅团长近卫文这些天的日子过得是糟糕透顶。

围剿虎头山八路军根据地的军事行动损兵折将，屈辱积郁在心底难以发泄不说，上级前几日更是对他大加斥责，怪他能力平庸，接手莱阳县城之后，下辖一个旅团的兵力，竟是连莱阳周边的治安都维持不下去。

倍感屈辱的近卫文，险些忍不住想剖腹谢罪。

但他始终心有不甘。

没有把周卫国的脑袋砍下来祭奠自己的外甥。

也没有把虎头山的八路军彻底剿灭。

这是近卫文心底的执念，这份执念和仇恨，让他即使备受屈辱，也会想方设法地活下去，直到报仇的那一天。

近卫文向上级汇报了莱阳周边的境况，如今莱阳的驻军要面对的对手已经不止是难缠的虎头山八路军，还要加上聚集在平镇的残留在敌后的国军部队，和趁着近卫文与八路军和周卫国交手之时，趁机光伏清源县的警备旅。

为了报仇，近卫文甚至放下尊严，向上级表示，自己剩余的兵力已经不足以对付莱阳周边的三大强敌，希望上级可以调兵增援莱阳。

请求战术增员的通讯传递上去之后，面对莱阳周边如今治安一团乱麻的糟糕情况，近卫文为了麻痹对手，等待反击的那一刻，甚至下令收缩兵力，或者舍弃一些外围据点和炮楼。

之后，近卫文动用了莱阳的所有情报系统，大力收集关于虎头山、平镇和清源县城的情报信息。

不久之后，工夫不负有心人，近卫文得知清源警备旅的参谋长于得水有投靠大日本皇军的倾向。

大喜之下，近卫文动用情报部门。想办法与于得水联系，并对于得水大加承诺，只要愿意投诚皇军，将许给于得水无尽的荣华富贵。

很快，近卫文从于得水那里得到了一则令他越发心惊的情报：

虎头山的八路军、平镇的国军独立团、与清源县的警备旅，居然达成了联合作战的盟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