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门不远的宫墙下面，排队领腊八粥的百姓队伍排成了长蛇。

“慢点儿，后面的不要推不要挤。”好几个太监来回走动维持着秩序。

意思意思绕了一圈，太监们跺着脚躲到躲到棚子里避风去了。

“这大冷天还要出来受这个罪。”年轻稍大一些的太监埋怨道。

小太监机灵，把火盆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还站在他身后替他捏起了肩膀。

那太监被服侍得舒服了，掩去落寞辛酸，真心实意劝小太监说:“你还年轻，没事儿找个主子拼一拼，好过像我这样，潦草一生。”

当初和他一起进宫的太监，如今个个都混得有头有脸，和半个主子也差不多，只有他当初胆儿小，叫杖毙的一个太监吓住了，只管往角落里钻。

如今知道权势的好处，已经年纪大了，没有贵人肯用他了。

“唉。”想到这里，太监深深叹出一口气。

他身后的小太监没有搭腔，而是望着不远处穿过宫门的一辆马车。

察觉他的视线，太监跟着看了一眼，“那是宁王殿下的马车。”

宁王在宫里是个半隐形的人，自出宫之后便是四处奔波，只每年腊八的时候进宫看望庄嫔，不想旁的皇子，有事无事便进宫请安，因此后来的太监都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

“你搭上谁都好，可别搭上这位。”太监和小太监说道。

“为什么？”小太监回过神来问他。

“咱们也不说出身，就说这位主子之前在南边经商，还算手里有点儿东西，如今东宫那位娶了寇家小姐，摘了他的桃子。”太监给他分析，说道，“日后宁王殿下的日子，可不好过咯。”

小太监垂下眼睛，嘴角带笑:“是吗？”

若是顾若薇在，就能认出小太监便是当初传消息给叶之璟的十三。

“起来干活了。”太监跺跺脚站起来。

十三跟着他走，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

马车已经看不见了，只留黑洞洞的宫门立在那里。

皇宫的腊八节，一是宫墙下皇家施粥，二是妃嫔们娘家往宫里递帖子。

除夕，是阖家团聚的日子，然而宫中除了皇后的娘家，还有皇子公主，其他的不论是谁，都谈不上是正经的皇家人，就连明贵妃恩宠之至，也只能在腊八前后接见冯家的人。

顾若薇和韩子越熬粥没事儿做，站在灶边说闲话。

想起今日叶之璟也要进宫，她道:“别看是一件小事，很多时候，争的就是这一点小事，这一口气。”

你说明贵妃，她会心里没有疙瘩吗？

自己的儿子是太子，自己后宫实权在握，老皇帝又宠爱，除了没有“皇后”这个名头，她有什么地方和皇后不一样？

吃穿用度那是壁纸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偏是这样，这个名头就显得越是重要。

日子一长，就成了心魔。

“说起来，明贵妃这个情况，就和彭俊一样，都是想而不得好多年。”顾若薇又说道。

韩子越看着锅里咕噜咕噜冒泡的腊八粥，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御史台的前辈们都说彭俊不好对付。

“这粥是不是熬得差不多了？”顾若薇用勺子搅了搅。

韩子越不再想彭俊，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好像不短，于是迟疑道:“我也不知道，应该够了吧。”

顾若薇:“行，咱们打包，去宫门口等着。”

韩子越问:“等谁？”

“当然是——是我亲爱的老父亲。”顾若薇嘴一抿，及时换了说辞。。

“真的吗？我不信。”

“......”

叶之璟的马车停在外围，需要走很长一段路去雪烟阁。

元智带着主持给的龙形金印，因此可以跟着他一起进去。

雪烟阁安安静静，不似其他宫中人来客去，喧嚣热闹。

“四殿下！”在外面扫地的老宫女见到他，脸上很是惊喜。

“棋姑姑。”叶之璟笑着和她打招呼。

他的五官平日冷冽，周身围着一股仙气，平常人看就下意识保持距离，不敢多靠近。此时一笑，眉眼舒展开，就像是仙气化成春风，冰山融成春水，好看又可亲。

棋姑姑是庄嫔身边得力的大宫女，一直跟在她身边，也自小看着叶之璟长大。她匆匆放下扫帚，说道:“娘娘早早等着您了，奴婢马上去通报。”

其实不必她多说什么，只等听见她在门外叫的声音，庄嫔就心中有数，笑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娘娘。”枫姑姑走过去扶着庄嫔，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

庄嫔看向门口:“是蒙克来了吗？”

蒙克，是庄嫔给叶之璟取的小名，在匈奴语中，意思是“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