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沉默片刻，问他:“为何这么问？”

三皇子伸出手，指着太子:“太子是您抱着长大的，最好的东西永远给他，儿臣还记得，有一年受灾，送到宫中的荔枝不足两筐。儿臣日思夜想，回忆荔枝的滋味，可您只给了太子。”

听到三皇子提起往事，老皇帝浑浊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朕记得，那年大旱，你才十岁。”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顾若薇叹息，多少家中有兄弟姊妹的孩子，因为父母的偏心对待，而使幼小心灵受到了伤害。

“太子便罢了，他自幼是储君，又是长兄。”三皇子转动手臂，指向五皇子，“可为何您又对五弟那样与众不同。”

随着他的逐渐升高的说话声，顾若薇隐隐听见有马蹄声传来，而且还不是小数目。

她灵光一闪，激起秋灵陪她去参加裴老夫人的寿宴时曾说过:京兆裴氏，手里有好几万的私兵。

三皇子胆子不会这么大……吧。

“他想去从军，您就让他去从军，他是为了保家护国吗？还不是想要战功，夺您屁股下的那张椅子。”

五皇子高声喊道:“皇兄！”

三皇子转过头，冷笑:“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劝他:“你今日犯下大错，不如先让侍卫弃了武器，求父皇开恩赎罪......”

“你装什么！”三皇子夺过侍卫手里的剑，朝着五皇子丢过去。

“啊——”

全场惊呼。

五皇子轻松闪躲，只有衣服划开了一条口子。

“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三皇子癫狂一般大笑，“你手里有兵，父皇又赐平洲为你的封地，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是，你们都有，唯独我，唯独我！什么都没有！”

他戳穿五皇子裹在外面的遮羞布:“看见父皇病好，你其实很失望吧，所以策划了秋季庆典时，九成宫前的刺杀。”

“荒谬至极！”五皇子赶紧看向老皇帝，“父皇，三皇兄只怕是魔怔了，胡言乱语。”

三皇子的脸色忽而变得狰狞起来，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和恨意，仿佛这个人就是一个仇人一般。

“我也是皇子，我为何不能争！”

他手掌一挥，又有一批御前侍卫倒戈，拔出佩剑，搁在席上其他官员的脖子上。

顾若薇待遇不一样，她师从王彦忠，又救驾过，武功众人皆知，所以她脖子上的剑有两把。

紧接着，上千名重装骑士，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一片，缓缓涌入宴席所在的广场，战士们战袍飘舞，手里握着各式武器，杀气森然。

三皇子，真的造反了。

私兵的到来，给三皇子添了一剂强心针，他眼神如剑锋一般，看向龙椅上垂垂老矣的父亲，说道:“陛下，您不选择我，我便只能自己选择自己了。”

三皇子连父皇都不叫了，直呼陛下。

顾若薇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细想了一下，假如自己是三皇子，还非要夺得王位，那现在造反，是好到不能再好的时候。

年关时节，各处守备松懈，翻过年，太子迎娶寇湘，五皇子接受平洲，两人手里的势力都会猛窜一大截，三皇子再拖，成功率只会越来越低。

天暗下来，不知哪里飘来的一大片乌云，遮住了初升的日光，整个京都灰暗下来，仿佛预兆着这场巨变。

“要下雪了。”顾若薇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

离她不远的地方，一个头发半黑半白，满脸威严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裴金达。”老皇帝的目光阴沉，“朕如此信任你，让你组建私军，护卫京都，你当真要反？”

“陛下。”裴家家主裴金达声如洪钟，他缓慢而恭敬地朝着老皇帝行礼:“臣并非要反，而是谨遵您当年的旨意，辅佐在殿下左右。”

老皇帝气笑了:“好一个辅佐。”

裴金达直视老皇帝的目光，道:“您怕是忘了，曾经您说，您的王位，能者则居，万里江山也会有臣裴家的一份。”

到处画大饼，终于露馅儿了。顾若薇看着老皇帝撇了一下嘴。

“您杀死嫡兄，选择了看起来更好控制的微臣。”裴英达用温和的声音说出血腥的秘幸，“臣已到知天命之年，一妻六妾，却连一个嫡子都没有留下，陛下，臣——实在是等不了了。”

老皇帝的狠不仅在于对自己狠，对自己手下更狠。

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他看重的臣子，都是子嗣艰难，人丁单薄，里面没点儿猫腻，顾若薇说什么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