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远看着低头思考的梁海平,心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前世国内根本没有引进过东德的双层车底,梁远在记忆中完全找不到参考的数据,因此去深圳时,梁远对国产双层车底的性能质量如何也是心中没谱,毕竟前世的中国铁路车辆装备十分落后,一直处于引进,引进,继续引进的状态。(_-<>-)哪怕是最为知名的东风系列内燃机也是问题多多,前世的梁远乘坐盛京至大连的辽东半岛号时,还曾被半路抛锚的国产长白山动车组扔在荒郊野外长达6个小时。
对铁路车辆装备期望值极低的梁远,根本就没想过环线测试能如此顺利的通过。当双层车底近乎一次性通过环线测试后,连自己都能看出来这种车底的前途远大,更不用说那些在铁路系统打滚一辈子的人了。
双层车底算是应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情况。
“长春客车厂204p转向架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路局对此早就心知肚明,还不是一样早早就定下来换装11/12次了,结果双层车底刚过环线检测,路局马上就把已经敲定了大半年的事情推翻了,要说没有别的意思打死我都不信,路局要是没动小心思就不会提长客这茬,路局管内300多趟车换哪个不是换,非得换11/12,还不是想让我们领情好过来套近乎。”梁远不爽的说道。
梁远深知政府类垄断部门的秉性,既然给你抛过来媚眼了。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小心处理,最起码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归,否则就是大大的不敬,只要自己还想在铁路这个圈子里混,无论是部里还是盛京路局眼下都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小远,你和小叔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把机车厂变得和现在深圳联合银行一样。”梁海平慎重的问道。
其实梁远和梁海平说了这么多,核心意思就是一个:利益!。
事不关己才会高高挂起,不管是部里还是路局。想跑到梁远的自留地里大吃二喝,梁远当然不乐意了。梁海平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前世也不会白手创下若大的家业了。
梁远干脆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小叔这句话憋在心里好久了吧。有好几次我都在你办公桌上,看到那份和部队签的设备转让协议。小叔是不是也研究那份协议很久了。”
梁海平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小叔越琢磨那份合同,越觉得里边说道很多,特别是这回在特区呆的时间长,看到特区政府一些大胆子的开明政策,在对比合同里的那些模糊的地方,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小远你的胆子和胃口可真够大的了,车厂现在算起来至少能有八、九个亿的资产,这种主意你都敢打,要不是你亲口承认小叔还得猜好长时间。”梁海平有些感慨的说道。
“在我打主意之前。那个破厂可是白送都没人要的,小叔,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挖社会主义墙角”梁远笑嘻嘻的问道。
“你就不怕你爸把你大义灭亲了?”梁海平笑着问道。
梁远却知道这句话真不是玩笑,要是让老梁同志知道自己这种龌龊的心思,怕是明天就会把小叔赶下台。然后自己亲自兼任机车厂的厂长,让梁远彻底死心。
“小叔,说心里话,厂子那点资产我还真没看上,找小叔研究对付路局和部里的办法,不过是怕自己亲手救活的企业。将来在被某些王八蛋给糟蹋了。”梁远撇了撇嘴说道。
梁远现在到是能底气十足的这么说话了,认购深圳开拓银行股票成功之后,梁远就知道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干,三十年后也是中国最顶级的富豪之一,机车厂那十亿、八亿的资产还真没放在眼里。
梁海平只是笑着用手揉了揉梁远的头发,却没说话,换个人这么说,梁海平是说啥都不会信的,梁远这么说梁海平到是信了九成。
“在生米煮成熟饭之前,能瞒住老梁同志还是瞒住的好。”梁远下意思的缩了缩脖子说道。
两个人在客厅研究了一上午,最终决定不管盛京路局是出于自身利益试探,还是替部里试探,都死死抓住盛京路局不放,先把路局拖下水,然后再把部里晾一边去,路局的胃口肯定比部里要小很多。
铁道部改革之后下边路局的独立性大增,哪怕是部里不爽,路局300多趟管内的列车只要能拿下三分之一,就够机车厂忙活四、五年的了。
接近中午,两个人讨论出了一个大致的方案,梁海平翻出电话号码,直接拨通了路局局长办公室,报上单位和名字之后不到两分钟,局长办公室就回复说刘长河下午有时间。
梁海平放下电话看着梁远说道:“怕是真给小远猜中了,看来我已经在局长办公室挂号了,不然的话哪能这么顺利。”
下午,梁海平准备去路局时,梁远又给梁海平扔过来了一个备用方案,看着梁海平目瞪口呆的样子,梁远笑嘻嘻的上了公交去南湖科技园找苏良宇了,周恒在发呆的梁海平身边站了好一会,梁海平才表情古怪的坐进伏尔加。
盛京铁路局位于和平区太原北街4号,离盛京最繁华的商业街只有一步之遥,路局的“山”字形机关办公大楼极具历史,由侵华的日本关东军于1934年动工兴建,建筑落成后划给了伪满时期的“奉天铁道总局”解放战争时期是国民_党_军_方“东北剿匪总司令部”的驻地,刚解放时这幢建筑是盛京最好的建筑,直到新世纪路局的办公楼仍不失大气壮观。
伏尔加汽车在87年还是很管用的。周恒只是按了按喇叭门卫就台杆放行,连登记都省略了。梁海平下车后抬头看了看这幢“山”字形的建筑,安排周恒在车里等待后迈步进了大楼。
盛京路局的大局长相当于地方上的厅级干部,不过在权利和管辖范围上可比一般的厅级干部大多了。在八十年代初期,紧挨着辽_宁的吉_林省,每年过年时都会派一名副省长代表吉_林省来盛京路局拜年,部级干部上门给厅级干部拜年在八十年代全国独此一份。起因就是盛局每年至少要空放上千列货运车皮至长春铁路局,用于吉林省的农产品外运。
八十年代铁路货运在全国运输业处于无可动摇的霸主地位,车皮的紧俏程度比后世可抢手的多。单每年空放长春路局这上千列车皮,就给盛局带来数千万的损失,每逢年底盘点结算时。两局之间龌龊不断,搞得铁道部头痛无比,最后只好将两局合并了事。
刘长河的办公室位于大楼六楼的南端,梁海平来到挂着局长办公室门牌的单元前,轻轻的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屋内一个30出头的秘书模样的人物站了起来,梁海平打了个招呼说道:“我就是上午打电话过来的,本溪东北机车厂的梁海平。”
青年男子点了点头说了句“稍后”拿起电话说道:“局长,梁厂长到了。”“嗯。好的。”放下电话青年男子说道:“刘局正在里间办公室等您。”
梁海平随手带上里间办公室的房门,却看到刘长河正站在办公桌后边,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可惜目前的梁海平官场经验十分不足,刘长河这个媚眼算是丢给瞎子看了。
寒暄过后梁海平开门见山的说道:“刘局。我这次来主要是感谢路局一直以来对机车厂的支持。”
“若是离开了路局和分局的正确领导和大力帮助,双层车底绝不会这么顺利的通过部里的环线检测。”梁海平满嘴跑着火车。
“哪里哪里,这次双层车底在研究院的环线检测上创造了一个优秀的记录,还是归功于基层同志勇于开拓,求实进取,路局可不能在这方面居功。不过本溪车务段在执行部里和路局精神方面,一贯走在兄弟单位的前列,这次能取得优秀的成绩也是水到渠成,还希望车务段戒骄戒躁,务必把这种工作作风发扬下去。”刘长河前半句还谦虚着哪里,后半句就把领导的功劳笑纳了。
两个人气氛和谐的互相吹捧几分钟,梁海平话锋一转说道:“刘局,我这回来路局也是来求援的。”
“哦?说说看,像机车厂这种优秀的企业,只要条件允许,路局一定会大力扶植的。”刘长河爽快的说道。
“车厂产能不足啊,我们满打满算才千把个人,一个月生产两个编组就是极限,像进京的11/12次就有4个编组,足够厂子生产两个月的了。”梁海平特意提了下11/12次。
“路局管内光进京的特快车次就十多趟吧,哪怕局里把一半编组交给车厂,就够车厂忙活一年的了。”梁海平大嘴一张,把第一个试探的筹码扔了出去。
20个编组足够机车厂以百分之七十的负荷生产一年了。
刘长河听完忍不住吸了。凉气,和部里的态度不同,刘长河得知东北机车厂在东德引进双层车底后,就对机车厂抱着极大的关注。
87年是铁道部实行“大包干”的第一年,今年的铁道部没要国家财政一分钱的补贴,同时铁路不再将全部运营收入上缴中央,而是以承包责任制的方式上缴百分之五的全路营业收入,其余全部收入归铁路系统内部所有。
而部里也把财务、劳资、人事等权力直接下放到各地路局,各路局要把全年营运收入的百分之十上缴到部里,至于路局内部如何平衡富裕分局和穷困分局的关系,铁道部彻底不管了。
盛京路局在铁道部十五个下属路局当中实力足以排进前三,虽然手上的筹码不错,但刘长河的压力也是极大的。
87年的全年盘点在即。截至10月份盛京路局客运和货运的收入比例基本是四比六。预计全年的营运收入突破六十亿元,除去上缴部里的六亿元营运收入之外,剩下的五十四亿被人员工资,机车燃料,车辆设备维护等等分完,路局还能剩下五亿左右的利润。
五亿能干啥,按南京厂的报价一个编组18节双层客车的采购费用就需要五千万元。梁海平一开口就是20个编组,把路局全年的利润搭进去也不够啊。况且路局正在筹备哈大铁路长春至大连段的电气化改造工程,仅此一项工程就需要投资三十六个亿。虽然国家能解决一部分,但路局至少要筹资二十个亿才成。
正是由于极度缺钱,刘长河才配合部里打起了收编东北机车厂的主意。
“除非车厂不要钱。否则20个编组路局可买不起,四到六个编组就是路局的极限了。”刘长河苦笑着摇头说到。
梁海平也没继续这个话题,笑了笑说到:“路局可有个和我们关联极大的厂子呢,这次找路局求援也和这个厂子有关。”
“梁厂长说的难道是盛京机车厂?”刘长河明知故问。
梁海平点了点头说道:“由于东北机车厂产能不足,因此我想和刘局商量商量,能不能和当年分出去的盛京机车厂重组。”
梁远特意避开了“合并”而是挑了“重组”这个在八十年代十分新鲜的词语。
“重组?”刘长河重复了一句,然后有些疑惑的看着梁海平。
梁海平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东北机车厂大部分固定资产都来自部队,我们目前只有设备的使用权。却没有所有权,而且还要承担战备任务。”
梁海平在这里故意混淆了使用权和所有权,不过也不能说梁海平说错了,毕竟在空调扇的利润没达到6个亿之前,这批设备也可以说不归机车厂所有。
在铁路系统工作了大半辈子的刘长河知道梁海平没有说谎。所有的铁路车辆厂在生产设计时都要考虑两个主要生产目标,一个是铁路车辆,另一个就是坦克、装甲车,铁道部给部队调配军列时,也知道这批设备原计划是生产飞机的。
“若是和盛京机车厂合并,单固定资产这块就没办法处理。因此我打算由东北机车厂出资金、技术,盛京机车厂出人员、厂房、设备。以此为基础成立一个全新的车辆厂,生产双层客车。”
“哦,海平详细说说。”刘长河兴趣大起,连称呼都换了。
对于刘长河来说,采用什么理由,什么方式都不重要,能参与分吃这块大蛋糕才是最终目的。
“路局可以核算下目前盛京机车厂的资产,然后东北机车厂出等额的现金注资,日常管理和组织生产都有东北机车厂负责,生产双层车底的利润路局和厂子各占一半。”
“东北机车厂接到的所有订单都优先盛京厂生产,盛京厂满负荷之后,在转移到本溪的机车厂生产。”
刘长河万万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就解决了,远的不说,目前打算换装的11/12次马上就能节省近千万。
“不过东北机车厂的技术人员有限,和路局重组以后我们可没有余力在同别的车厂合作了,万一上边要求东北机车厂支援别的车厂,刘局可不能放手不管。”梁海平笑着说道。
刘长河连忙答应,铁道部改革之后,地方路局独立性大增,各地的路局从某种意义上说,彼此之间根本是竞争关系,盛京路局局长作为部里排名前列的大局长,离铁道部部长也只有一个半台阶而已,无论从利益还是仕途哪方面考虑,刘长河都不能任由铁道部给自己弄个对手出来。
共同利益一致,前进方向一致,两个人的谈话越发融洽起来,梁海平想起临行时梁远说的:“小叔,你要是和刘长河谈得不错就这那个计划扔出去,看看他什么反应。”
“刘局,路局对双层客车在营运上的盈利前景应该做过预估吧?”梁海平问道刘长河点了点头头说道:“路局关注你们厂子很久了,拿到车底数据后,路局就核算过使用双层车底营运的盈利前景”
长春客车厂生产的全空调25g型车底,满座定员为118人,东北机车厂生产的双层车底定员为158人,以跑盛京至北平的11/12次特快为例,盛京至北平的空调硬座票价为30元,采用四编组25g车底营运,全年11/12次的营运收入大约在4650万左右,而采用四编组双层车底,全年的营运收入会达到6230万,在不增加额外营运费用的情况下,仅通过换车底就使净利润增加了1580万。
在实际营运中,列车经常性的超员超载、站票多多,因此最多三年,路局就会收回购买双层车底的成本。
“我倒是非常想把管内车次都换上双层车底,可惜路局没钱啊,换装11/12次就差不多huā掉了今年路局盈利的一半。”刘长河感叹的说道。
“刘局,若是真的有钱了路局能换多少编组的双层车底?”梁海平笑吟吟的问道。
“至少管内的特快都会换成双层车底的”刘长河先是随口回答,继而就意识到梁海平这句话意味深长。
“莫非海平有好办法解决路局的资金问题?”刘长河微微欠着身子,饶有兴趣的问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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