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到了当日午后,前往石楼东北方向哨探的陕军前锋游骑回来报告说,那里有处庄子,名叫广武庄,附近有流贼巡哨。
张国兴麾下众将张文、吴荣、贾琦、李兴等人皆是主动请令,前往广武庄方向与流贼接战,试探贼军虚实。
张国兴亲信部将张文说道:“总镇大人,我军自出潼关以来,辗转千里,却未曾与贼军一战,三月有余,寸功未立。而山西按察使张大人新募乡兵两千,却接连收复大片失地,若我陕军再不立功,传将出去,岂不显得我陕军无能?”
游击吴荣也说:“总镇大人,流贼的本事,咱们陕军将士而不是你没有见识过,不过是一群泥腿子而已。在陕西就不是弟兄们的对手,难道跑到了山西就能飞上天去?若是找不到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找到了,那就不能轻易放过,万一让山西臬司麾下的乡兵再拔了头筹,弟兄们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这两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是附和。
张国兴平日里也没有多少主见,治军带兵多是仰赖眼前这帮亲信将领,此时听得他们这么说,心下也是无可无不可,只是不知广武庄深浅,于是看向熟悉附近地形的钟得五。
钟得五见张国兴有问询之意,于是说道:“总镇大人,广武庄地处道路要冲,北上可去宁乡,东去可往交口,拿下了广武庄,石楼才算是稳如泰山。”
张国兴听了这话,想了想,终于说道:“张文、吴荣,你们二人各带所部,前往广武庄方向试探,若是遇敌,可以交战,若是贼军人多,可随时退守石楼,切不可轻敌冒进,以致首战失利!”
张国兴说完这话,张文、吴荣抱拳领命,喜形于色,当即下城各点所部,合计马步军一千余人,跟着前来回报的游骑往东北而去。
石楼这个地名,来源于石楼县城东面的山岭,有一处叠石成楼,巍为奇观。
所以,从这个地名就能看出吕梁山西麓的一般地形地貌了。
千余人马往东行进了十来里,就进入了浅山丘陵地带,因为之前陕军游骑已经来过,当下也没什么疑虑,继续领军前行。
张文、吴荣领证大队人马刚来到一处山坡,就看见对面数百不远的坡底正有数百贼军正往坡顶方向行进。
张文见对方不过数百人,而且全是步卒,当下大喜,对吴荣说道:“老天爷送来的功劳,咱兄弟要是不取,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吴荣点头大笑,挥舞马鞭,当先一冲而下。
坡下的贼军骤然遇见前方坡上有官军人马,而且不管不顾地冲了下了来,顿时一阵大乱,为首的头目喝令稳住,但那局面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稳住的样子。
吴荣当先冲下,张文自然也不敢居后,各领所部冲击而下。
坡下贼军见状,射出一波箭雨之后,纷纷后退。
张文边往下冲,边大叫道:“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跟我冲啊!”
说话间,吴荣、张文以及身边亲卫骑马的数十人,已经冲进坡下流贼群中。
数十名骑兵冲击之势自然不是坡下面没有骑兵,也没有阵法的流贼所能抵挡的。
那流贼头呼哨一声,率先转身奔逃,其他流贼见状,也纷纷转身逃跑。
张文见状,更是大喜,当下不停喊道:“弟兄们,跟我追啊!”
吴荣心中有点犹豫,但眼见到手的功劳想要逃走,当下也来不及多想,跟着张文,打马就往前冲,挥舞着马刀,不停地劈砍追上的流贼。
就这样沿着山道往前转了几个弯,追出了两里多地,看看前后斩获了也有差不多两百多级,于是连忙叫住仍然马不停蹄的张文,喊道:“张兄留步,前方山陡林密,恐有伏兵,咱们首功已立,何必再追!?”
张文闻言想想也是,于是勒住战马,冲着仍然蜂拥往前的陕军步骑喊道:“收兵驻马,准备回军!收兵驻马,准备回军!”
张文此话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鼓声想起,犹自愣神之间,两边山林之中突然“咻咻咻咻”射出一阵箭雨。
张文、吴荣麾下人马顿时一阵惨叫。
吴荣随即明白中了贼军埋伏,当即高声喊道:“我们中了埋伏!快往回撤!快往回撤!”
然而此时来路两帮的树丛后面,也突然窜出一群群的贼军士卒,挥舞着刀枪棍棒,冲上山道之中,将张文、吴荣身边的数百步骑退路拦住。
山道宽约十余步,两边都是灌木树丛,此时更是充斥着敌我双方士卒,两人麾下的数十名骑兵,难以再发挥出加速冲击的作用,此时只能原地打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文、吴荣都是悍将,此时知道大意,中了贼军圈套,更是心中悔恨交加,见自军人马拥挤在山道上乱成了一锅粥,当即持刀下马,喝令身边士卒布阵对战。
刀盾手在外,长矛手在中,弓箭手在内,张文与吴荣各领数百人,一前一后,就在山道之上与越来越多的流贼对杀起来。
说起来,张文与吴荣在那道坡上遇见的数百贼军,本来就是要去石楼县城外面邀战,以便引诱官军前来追击的,结果还没出山,就遭遇了主动前来试探进攻的官军,于是带队的贼头将计就计,边战边退,将冒冒失失,以为将要捡个便宜的张文和吴荣骗进了埋伏。
而这个带队的贼头此时已经脱离山道上的战斗,正在不远处的山头上,向奉命领军驻守广武庄的大贼头“紫金梁”王自用继续献策呢。
这一次,王嘉胤率领众贼营离开永宁州城之后,先是一路往东,进入吕梁山后,转而往南,一路兜兜转转,最后在吕梁山中段群山深处的神南峪落脚,杀了不肯归附的山民百姓,在这里开府设官,建起了流贼起事以来的第一个小政权。
由于麾下人马十来万,神南峪这个群山深处的小地方根本容纳不下所有人马,所以王嘉胤很快就接受了“左丞相兼军师”王二的建议,将麾下人马分为五路,自领中路坐镇神南峪,其余四路则分守四方。
“大梁王”王左挂率领所部为北路,驻守神南峪北面的山神峪以及吕梁山西麓的宁乡。这个宁乡县在后世改称中阳。
“整世王”吴延贵率领所部为东路,驻守通往汾州的黄芦岭。
“塌天王”刘国能则率领所部为南路,驻守神南峪东南的石口镇。此地在后世的时候改称为交口。
“紫金梁”王自用作为王嘉胤最倚重的贼首之一,则被安排在西路,驻守神南峪西面石楼山外的广武庄。
而此时此刻“紫金梁”王自用正在广武庄西南的山林中,认真在听一个新近崛起的贼军头目说话。
只听此人说道:“丞相,官兵已经中计!只是不知眼前这盘子小菜全吃了也没有多大用处,不若这盘菜当诱饵,继续引诱石楼县里的官军来援,然后给他们来个一锅端!丞相你看怎么样?”
这人口中的丞相,自然是绰号“紫金梁”的大贼头王自用。
王嘉胤自封“横天一字王”之后,将王二封为“左丞相兼军师”,将“紫金梁”王自用封为“右丞相”。
是以,群贼皆已“官号”称呼王二和王自用。
这人说完了这个话,看着王自用,等待下文。
王自用“哈哈哈”一阵爽朗大笑,然后说道:“曹操啊曹操,你真是叫对了名号!果然是横天王麾下足智多谋的智多星!”
那个被唤作曹操的贼头,听了这话,也是哈哈一笑,接着说道:“丞相过奖了,过奖了!”
说完这话,又是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没错,这个向王自用献策的贼头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曹操罗汝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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