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日上午,天气阴沉,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天本来就没有太阳,还是因为从北面不断飘来的烟雾挡住了太阳。
上午巳时,官军阵地上的炮击在停歇了两天之后,再次开火,一颗颗弹丸再一次撞击在石门关的关墙上,留下一个个一尺见方的弹坑,打下的碎石块儿四处飞溅。
六十门火炮齐射,虽然没有击毁石门关的城墙,但是惊天动地的声响,还是让关城北面的刘国能,以及刚从神南峪带着援军来坐镇的张立位紧张万分。
官军的攻势,停歇了两天,不光是让刘国能有了时间调整石门关的防御部署,也让他顺利地等来了“横天王”王嘉胤派来的增援。
说是增援其实只有区区千余人马,根本算不上增援,而且石门关虽然险峻但却狭小,再多人也只能关城后面的空地上扎营等着,除非官军攻破石门关,要不然他们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所以在刘国能及其麾下心腹们看来,横天王派来的与其说是援军,倒不如说是督战队,因为援军不多,但带着援军来的,却是王嘉胤最新任的人物之一。
这个人物就是张立位,他是王嘉胤的小舅子,也就是王嘉胤的妻弟。
王嘉胤的发妻和女儿在他起事造反之前就病死了,然而由于是结发夫妻,所以感情深厚,连带着对发妻的弟弟张立位也是另眼相看,十分关照。
王嘉胤起事造反之后越干越大,名头也是越来越响亮,本来妻女相继病死以后,已经来往不多的小舅子,这时也赶来投奔。
王嘉胤很念旧情,因此也很高兴,直接任命他为帐前指挥,专门负责随行保护王嘉胤饮食起居等方面的安全,算得上是王嘉胤的绝对心腹了。
这个节骨眼上,王嘉胤最信任的帐前指挥被派到石门关来,意思不言自明。
第一,当然是王嘉胤极其重视石口的位置,石门关一旦破了,石口就丢了,而神南峪的南边门户也就瞬间打开了。
第二,当然是对刘国能不放心,毕竟刘国能可不是王嘉胤一起打拼出生入死的老弟兄啊,他是从闯王高迎祥那里过来的,即便是王嘉胤信任他,王嘉胤身边的老兄弟们也不信任他。
总之,因为种种原因,就在五月十三日的清晨,张立位带着千余人马来到了石门关。
张立位的到来,给刘国能带来了几个重要的消息,首先,官军王国梁部火攻黄芦岭,如今黄芦岭上大火漫天,吴延贵只带着几个亲兵逃回山神峪,自己也知道罪过太大,不敢回神南峪来见王嘉胤,只是让王左挂帮着派人过来报信求情。
其次,从黄芦岭蔓延开来的大火,如今已经烧到了山神峪,王嘉胤命令王左挂率领所部赶往山外的宁乡驻扎。
再一个,官军洪承畴所部的前哨,已经来到了宁乡、广武庄一带,神南峪的西线后路也不安全。
说完了这些,张立位在刘国能的大帐之中说道:“所以,横天王派小弟来这里,就是要对刘家哥哥说,石门关对神南峪非常重要,石门关在,神南峪就在,石门关要丢了,刘家哥哥也不用再回神南峪了!”
刘国能面色凝重地听完了张立位带来的各种消息,此时听到这里,面色不虞地说道:“张老弟的意思可是说,关在人在,关破人亡!?”
刘国能这话说完,此时聚集在大帐之中的塌天王所部贼头们一阵大哗,刘文贵更是黑着脸骂道:“放他娘的狗屁!老子的命是自己的,谁他娘的想要,都得问问老子的刀答应还是不答应!”
听了这话,张立位也不生气,而是苦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呢?小弟这番前来,不过是替横天王给诸位带几句话而已!诸位哥哥莫生气,莫生气!”
刘国能大帐中的气氛正自尴尬万分,这几个人却突然听见大营东面的关城外又传来了官军炮击的轰鸣声。
刘国能、张立位等人连忙结束议事,从大帐之中出来往东看,还好这一次官军火炮打出的弹丸,没有飞过关城落入营中,否则这个大营就还得往后撤了。
刘国能看看石门关北峰之上平静了两日的官军人马,感到有种深深的无力之感。
刘国能正想着官军的炮击到底何时是个头呢,却突然听见关城外传来一阵呐喊之声,难道官军今日只打了这么几轮炮,这就准备要蚁附攻城了吗?!
一念及此,刘国能大惊失色,立刻下令刘国成马上带领守城主力登城准备作战。
由于前番官军只炮击,不攻城,大量人马守在关城之上有不少被打在城头之上的炮弹击中,而且由于城头人马太多,一枚炮弹的弹丸往往就能造成数个死伤,所以刘国能干脆就让多余的人马在关城后面等候着,等到官军发动真正的进攻之时再上城。
此时刘国能一声令下,刘国成带着关下人马急匆匆地上到了关城之上,而他看见的景象则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关城下面的开阔地带上,二十多架与石门关关城几乎等高的攻城楼车,在上千名前贼军喽啰的拖拉推动之下,缓缓地向着关城的方向移动着。
“有楼车!有楼车!官军攻城了!官军攻城了!”
刘国成还没有来得及下去报告,就已经有惊慌失措的麾下大声地喊了出来。
刘国能听见关城上的惊叫,立刻又下令麾下贼将带着人马继续往关城上冲去,带着大军增援石门关已经好几天,一直是被动挨打,连与官军打个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刘国能也是由衷地感到憋闷,常在心里想,这他娘的打的都是什么仗!
不过,刘国能尽管心中不爽好多天了,但是抬眼看了看笼罩在烟雾之中的石门关北峰山头,还是没有敢于亲自带着人马冲上关城。
自己能够想到利用石门关两侧的山势,压制关城之外的官军,那么官军难道不会想到利用这个山头,往下投掷乱石,干扰关城守军守城?!
否则的话,官军又为什么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上去夺取这个山头呢?
想到这里,刘国能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石门关北侧的山峰,却隐约看见有什么东西穿过烟雾正往关城的城头之上坠落!
刘国能恍然大悟,连忙喊叫:“注意滚石!上面有滚石!”
刘国能的话只有他身边的人们听见了,因为此时关城上的贼军正在叫喊着往城下射箭呢,人声鼎沸谁能时刻去注意听他说些什么。
而且刘国能很快就发现他说的是错的,上面掉落下来的根本不是石头,而是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手榴弹!
一颗颗手榴弹从天而降,掉落在关城上的人群里,然后“砰”地一声炸开,将数不清的散碎铁蒺藜、铁三角喷射出来,射进贼军的身体山、头面部,甚至是眼睛里、脖子上,一时之间整个关城之上一片大乱。
这一批会爆炸的铁弹丸从天而降,让关城上的贼军惊恐不已,原本正居高临下无情地射杀着自己曾经的同伴,现在却突然发现,自己成为了更加高高在上的一群官军的猎物,而且还是会爆炸的铁弹。
这一点让关城上的贼军顿时骚乱起来,你争我抢,都想远离关城的北段,能有多远就躲多远。
互相推攘之下,不知道有多少贼军因此而跌落城下,活活摔死。
也有数颗手榴弹投的不准,掉落在关城里面贼军正在集结等待上城的人堆里,炸裂之后,虽然没有当场炸死什么人,但却让不少人受了伤,并且引起一片混乱。
这个时候的手榴弹威力当然没有后世那么大,毕竟后世的时候用的是炸药,而在明末的这个时空之中,根本没有炸药的影子。
不过即便是这样,崇祯皇帝对于武备院生产出来的手榴弹威力,也还是比较满意的,在他看来,他不需要超越这个时空多高或者多远,现在他只要带领着大明走在这个时代的最前列就可以了,毕竟今后还有漫长的时间可以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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