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啊,你来了!”
朱元璋睁开眼睛,看向陈松,眼睛中多了不少轻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朱元璋对陈松开始依赖。
也不能说是依赖,应该是信任,觉得不管什么时候,陈松都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陈松行了一礼,站在朱元璋的面前。
“今天让你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朱元璋单刀直入,问道:“你觉得,皇帝和丞相,应该是如何的?”
这问题问的可让人心惊,站在朱元璋身边的庆童将脑袋低下,装作没听见这话一样。
老朱问出这种问题,给人一种要动手的感觉。
陈松倒没有变色,来的时候庆童已经说明了是什么样的事情。
“陛下是想问哪方面的?”陈松问道。
朱元璋的双手敲打着椅子扶手,缓缓说道:“俺要问的是,在处理政务上,皇帝和丞相又该如何?或者说,该采取怎么样的办法,才能让丞相乖乖听话!”
朱元璋这话问的很委婉,其实就是在变相询问陈松,皇帝和丞相,这两者之间应该以怎么样的关系来共存,皇帝怎么才能牢牢把握住手中的权利,不让丞相分走。
搞清楚朱元璋想要询问的内容,接下来就好解决多了。
来自后世的陈松,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政体。
共和,君主立宪,内阁等等制度,这些制度有好有坏,若说让陈松建立一个十全十美的制度,陈松自问自己做不到。
可要是回答这方面的问题,还是很轻松的。
陈松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在脑海中对这件事情进行构思。
朱元璋也不着急,静静的等待着陈松的下文。
良久之后,陈松开口道:“陛下,想要搞清楚皇帝和丞相之间的关系,就要搞清楚皇帝和丞相各自的职责。
臣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很大胆,希望陛下能恕罪!”
“俺恕你无罪!”朱元璋说道。
在听到朱元璋的保证后,陈松开头道:“皇帝,是一国之主。家天下之下,将国当成一个家,那么皇帝就是这个家的家主,是这个家的老爷。
作为家主,家里的大小事宜都要过问,同时也要肩负这个家庭的各种责任。
一个家族的旺盛与否,和家主的贤明有着绝对的关系!”
陈松说的这些话,朱元璋非常赞同。
朱元璋认为,皇帝的圣明与否,事关江山社稷的安稳,要是皇帝不怎么贤明,那么江山社稷会很容易败落。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朱元璋才会严格要求朱标,才会勤政。
“接着说下去!”
朱元璋出言催促。
陈松接着说道:“一家之事,事无巨细,事情很多,身为家主,精力有限,也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所以,不能对任何事情进行过问,不能将一家之内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处理。
这个时候,就必须要有人对家中之事进行统计,进行辨识,将小事留下自己处理,将大事交由家主处理。
当年周天子分封天下,设立宗法制。换句话说,小宗是大宗之丞相,大宗是国家之丞相,如此一层一层的绵延下去,直至治理全国。
秦统一六国,宗法制落寞,郡县制建立。其实,郡县制也可以看成是宗法制的变种。
郡县为小宗,朝廷为大宗。郡县治理地方,自己能处理之事自己处理,处理不了的,告之朝廷。
宗法制,以血缘为纽带,郡县制,以升迁官职大小为纽带,以严刑律法为惩戒。
一层一层的上报,一层一层的处理,于丞相之处集中处理,最终上报皇帝,以做决定!
如果将皇帝比作国家,那丞相就是小宗。今日陛下虽废丞相,但丞相之权,会通过其他方法重新出现!”
庆童站在一旁,听的心惊胆颤,生怕朱元璋知道不满意,将陈松给砍了。
朱元璋是什么人?为了集中权利,将胡惟庸直接给费了,好不容易将丞相之权收回来,现在竟然说这些话,这不是在找死吗?
庆童直接捏了一把汗,心道:“我的侯爷啊,您怎么什么都敢说啊,这可是要命的啊!”
可奇怪的是,朱元璋不仅没有任何愤怒,甚至陷入了沉思。
朱元璋从一个普通百姓成长到如今的地步,足以可见其本领以及智慧。
陈松这浅显的解释之后,朱元璋也很快就明白了这些事。
“陛下之勤政,古今罕见。不过,臣说一句大胆的话,陛下的勤政,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陈松语不惊人死不休,再次抛出一句炸弹。
好家伙,这话不就是在拐弯抹角的说,老朱啊,别看你现在很勤奋,可你的儿子,你的孙子,日后可不会勤奋了。
说不定,你的后世子孙全都是一些懒汉。
果不其然,朱元璋在听到陈松这话时,脸色瞬间就变了。
脸色通红,几欲驳斥,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朱元璋是一个复杂的人,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又是一个实干主义者。
很难想象,两种不同的思想方式,竟然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说他是理想主义者,是因为他的种种措施。
建立惠民药局,建立养济院,建立公共墓地,建立社学,甚至还有历史上从未出现的民告官。
说他是实干主义者,是因为他所做的很多事,几乎都是一步一个脚印。
从攻占集庆开始,到后来的登基,几乎每一步都是一步一个脚印。
曾几何时,朱元璋以为,只要自己立下皇明祖训,那后世子孙就能按照皇明祖训上的内容来做。
可后来陈松的几次开导,让朱元璋打消了这个念头。加上这次朱标的反抗,这更让朱元璋明白一个道理。
倘若今日自己立下无数规矩,等自己死后,朱标会不会推翻?
历史上,人亡政息的记录数不胜数啊。
朱元璋爱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可他更爱自己的江山。
他不敢用自己的江山来赌自己的后世子孙会不会一直按照自己的方法来进行。
“你的意思是,丞相是必不可少的?你是在说,以后,就算没有丞相,但丞相也会通过某种方式,重新出现在大明朝堂?你可有证据?”朱元璋问道。
陈松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了三个字。
“四辅官!”
宛若平地起惊雷,朱元璋身子一个哆嗦,通体发寒。
谷 四辅官是朱元璋几年前为了处理政事而设置出来的,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而裁撤了。
但性质是相通的,当年朱元璋自己都因为政事处理不过来,从而设立了四辅官。
难说后世之君不会因为这个,设置其他的官职。
只怕那时候,陈松说的事情会一步一步兑现。
暖阁当中陷入了沉寂,朱元璋此时此刻瞬间明白。
丞相制度对于皇权的集中是一个巨大的影响,可丞相之权,并不会伴随着丞相之位的消失而消失,它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最终出现。
想到这里,朱元璋的神色复杂。他忽然有一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让人难受,让人无比的难受。
过了好长时间,朱元璋问道:“那俺问你,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能不能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
老朱实在是想不出,怎么样的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老朱是一个对权利疯狂追求的人,他想要两全其美的办法。
陈松确实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算有,也不能说。
崇祯无奈的摇了摇头,“陛下,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唉,也是,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要真是有两全其美之法,恐怕就没有那么多的祸乱。”朱元璋无奈的叹道。
其实,朱元璋担忧的问题,陈松有解决的办法,虽然不是很好,可也算还行。
只是,陈松不会在朱元璋这里拿出来。
其他的事情,陈松可以解决,可以显露出来,但唯独这件事情,陈松不行。
这种事情对朱元璋的意义非凡,事关朱元璋核心利益。
其他的事情上,要是犯了错,朱元璋或许不会太过在意,可这种事上,一丁点差错都不能有。
更何况,要真弄一个好办法出来,让朱元璋怎么看?
好家伙,这么困难的问题你都能解决,而且还事关我的核心利益。
我活着无所谓,还能压着你,要是我死了呢?谁还能治得住你?这也难的事都难不住你,那以后,你要是有了不该有的办法,该如何?
这种核心利益,就不能碰。
陈松说完话后,静静的站在朱元璋面前,一言不发。
“唉,没想到,这天下间,竟然还有你不会的事。唉,也是,这种事情几千年了,都没有解决的办法,怎么可能会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想出解决的办法呢?”
朱元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
不过,虽然有些无奈,可语气中隐隐约约之间有些庆幸。
朱元璋到底在庆幸些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说话之间,一个小黄门走了进来,说朱标求见。
朱元璋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小黄门。
“这个逆子过来干什么?让他滚!”朱元璋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小黄门,怒骂道。
小黄门被朱元璋这么一骂,吓得他急忙跪在了地上。
暖阁门外的朱标也听到了朱元璋的骂声。
“爹,有些事情,孩儿必须要说清楚!”
站在门外的朱标朝着暖阁大喊了一声,然后跪在了地上。
坐在上面的朱元璋,没有任何反应,他无动于衷,显然就不想让朱标进来。
跪在那个外面的朱标,不停的磕头,那哐哐哐磕头的声音,甚至传到了暖阁当中。
朱元璋就算再怎么和自己的儿子闹矛盾,可那毕竟是他的儿子,是他最看重的儿子。
听到门外那哐哐哐的磕头声音,朱元璋也非常心疼。
“让这个逆子滚进来吧,俺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朱元璋声音很冷的对着那个小黄门说道。
这个小黄门不敢耽搁时间,连忙跑了出去。
门外的磕头声消失了,朱标额头通红的走进了暖阁。
朱标走进暖阁之后,就直接跪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朱元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朱标,虽然内心心疼,可依旧摆出一副臭脸,呵斥:“动不动就下跪磕头,下跪磕头能解决事情吗?俺之前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你,不要随意的下跪磕头,可你却没有将俺的话记在心里。”
朱标抬起头看着朱元璋,一脸悲痛的说道:“孩儿此前的想法,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实在是有些奏折太过离谱,如果不对这些奏折进行分类,将会浪费大量的时间!
父亲年龄已大,在这样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完全没有必要啊!”
朱元璋静静的看着朱标,说道:“你说的这些事情,俺都知道,不过,丞相已经废了,现在就不可能再将它重新放出来。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以后再另做打算吧!”
朱元璋冷冷的打断了朱标。
朱标还想说什么,可见朱元璋如此,只能沉默下来。
朱标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陈松,再加上今天朱元璋的态度,也能想明白今天朱元璋把陈松叫过来干什么。
朱元璋现在心情很不好,一想起刚才陈松说的那些话,朱元璋就郁闷。
朝着陈松和朱标摆摆手,朱元璋说道:“行了,你们两个先下去吧,俺不想再说此事了!”
朱标刚刚进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朱元璋撵了出去。
他还想说什么,可朱元璋已经闭上了眼睛,那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见此,朱标和陈松只好走出暖阁。
走出暖阁,朱标看向走在自己身边的陈松,问道:“今天,将你叫过来,所为何事啊?”
陈松没有隐瞒朱元璋把他叫过来的原因,直接告诉了朱标。
对于朱标,陈松也没有隐瞒的打算。这事就算朱元璋知道,也不会怪罪。
“是为了丞相之事!”陈松说道。
听陈松这样说,朱标来了兴趣。
问道:“你觉得,丞相之职不可避免吗?”
陈松说道:“殿下,臣以为,丞相之职是避免不了的。刚才,陛下也问臣此事……”
陈松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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