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夜幕之下除却风声徐徐,唯有两人目光所达之处传来的凛冽锐声,不用眼观但闻其声便能感剑气锋芒。
半晌,帝梓潇收回视线,低头见北堂墨依旧目不转睛,刻意道。
“想去看看我二哥吗?”
“我...”
闻得帝梓潇开口相邀,北堂墨一愣眼看帝梓潇起身,心随意动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跃上西郊石亭,北堂墨触及到习武台上冰锋四起间行云流水的绝逸风姿,再到那张皓月下反射银光的面具。
北堂墨看在眼中,半天没回过神来,思绪仿佛瞬回邺城苍穹教授自己习武那晚,虽无景致如画,却足以让北堂墨惊为天人。
不知这般痴痴看了多久,直至北堂墨耳边传来帝梓潇的声音,荡开了北堂墨所思所想。
“帅吧?”
“恩...”
“羡慕吧?”
“恩...”
帝梓潇瞧着北堂墨不停点动的脑袋,扬眉勾唇,毫不避讳道。
“我也觉得,所以我经常偷窥我二哥”
“偷...偷窥?!”
北堂墨眨了眨眼,帝梓潇寻着北堂墨眸中诧异,脸不红心不跳反而无比正经,因为事实本就如此,所幸蹲身跨坐到石亭上,偏头望向北堂墨。
“北堂墨,你可还记得一句话?”
声于同时北堂墨缓缓抬头看向帝梓潇,从帝梓潇瞳孔中看到了此时自己触景震惊的神情,呡了呡唇道。
“什么话?”
“世上最恐怖的不是别人比你聪明,而是比你聪明的人,比你更加努力”
说话间帝梓潇转头望向石亭下丛林环绕的习武台,那里有他渴望而不可及的巅峰,亦有撼动他信念的坚韧不拔,令帝梓潇深感佩服同时悠悠启齿。
“没有谁生来就登峰造极,我哥曾付出的努力,你和我都无法想象,更别提那些个趋之若鹜的武林中人”
听着帝梓潇低沉的话音,北堂墨望着习武台上不停挥剑的身影,感受着帝梓潇话中深意,下意识的握紧了十指,低眸看向坐在石亭上正抬头盯着自己的帝梓潇。
“你...”
“人都喜欢看表面,却从不去想风光无限下的穷凶极恶,不置身地狱,岂知世间至尊难得,想叱咤风云就必须先被风云虐尽”
帝梓潇寻着北堂墨眸中闪动的波光,心知北堂墨在听且已入心,抬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
北堂墨看了眼帝梓潇,再回望习武台,来回之间北堂墨咬了咬牙,乖乖坐到帝梓潇身旁,帝梓潇见北堂墨坐下,启齿再声道。
“有时候我就在想,人怎么可以对自己那么狠,狠到置身地狱还觉不够努力,直到我遇见我二哥才明白,想要拯救别人就必须先强大自己,当你做好抉择便须付出同等的代价”
“抉择?”
“恩,抉择”
帝梓潇点了点头将视线移向习武台,敛眸凝神间敬意随出口的话语油然而生,听得北堂墨心下一沉。
“你可知我二哥为练就百毒之术,将自己扔下燎原万蛊盅任由盅内毒蛊撕咬,为承袭封绝置身冰渊深处,那里无声无光完全丧失感官,为达成剑绝徒手双拳应付琼林数百猛兽,取其精髓淬炼白玉萧剑,以上种种还不包括四国朝堂明枪暗箭”
耳边叙述话语中暗藏的情愫,激荡北堂墨心中涟漪,牵引北堂墨呼吸渐生凝重,连同望向苍穹的目光亦变深沉,脑中浮现出由帝梓潇话语转换生成的绝地困境,心疼瞬息泛滥,令北堂墨想起十年前冰渊崖初遇苍穹时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启齿随心道。
“确是挺狠...”
帝梓潇由着北堂墨的喃喃自语,抬手轻碰北堂墨的酒壶,在北堂墨迷茫的目光中仰头喝了一大口,末了低头看向北堂墨。
“你说咱俩当真天生就是学渣吗?其实不然吧?”
“...”
“李白都说了天生我才必有用,所以从始至终真正的问题在于我们自身,俗话说得好,自古英雄出炼狱,九天纨绔落凡尘,倘若时间重返儿时,你会甘心做个学渣吗?”
“不会!”
这句话北堂墨回得很坚定,倘若时光重返,她一定好好学习,因为从来就没有人甘愿做最后一名。
她的理所应当不过是自欺欺人,只为让自己心里好受罢了,如今被帝梓潇揭开伤疤,她又怎会迟疑。
北堂墨的回应,完全顺了帝梓潇的套路,帝梓潇接上北堂墨的话,乘胜追击道。
“那就对了!”
“对了?”
“就像你说的,只要活着就有重新再来的机会,而现在抉择就在你眼前,你会如何选择?”
帝梓潇说话间故意将北堂墨的视线引诱到苍穹身上,北堂墨看着那抹十年前就扎根在自己心底的身影。
她再傻都能明白帝梓潇今晚反客为主对自己说了那么多,其目的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做出抉择。
可就这一点,恰巧是她摇摆不定的郁结所在,她很清楚若选择苍穹,便跟苍穹统一战线,于四国来说如同势力权衡的抉择。
她的每个选择,不仅关乎自己,连带她背后的北堂氏族,甚至会动摇北堂氏族和北昭国之间的根本关系。
惊蛰已经为她牺牲了,南宇湘亦在因果中以死终结了南氏皇族的荣耀,如今南祁庆氏当道,她面对的将是整个南祁国。
而北昭临南城败依旧谜团重重,令她前后不安,她记得那位老婆婆手上属于赤练剧毒的纹路,亦清楚赤练出自西屿国。
可她想不明白,赤练为何会出现在她北昭士兵身上,更何况赤练发病需一年,纵使庆毓光获得赤练,亦不可能将时间掐算得分毫无差,甚至是提前一年在北昭军队中悄无声息的下毒。
再者当初临南城战并非南祁挑起,除非有人早已控局并伺机而发,庆毓光顶多是个帮凶,而真正的幕后操纵者还藏在迷雾深处虎视眈眈,所以她必须慎重再慎重。
当感情涉及权力与世俗,便会变得错综复杂举步艰难,亦如此时的苍穹与她,何止是一段珍藏十年的感情,而是四国皇权纷争下,不可融合的鸿沟。
思已至此,北堂墨深吸了口气,抬眸迎上帝梓潇期待的目光,眼下她确实做不出决定,所以只能转移话题。
“所以...那本昆仑决是你哥给我的?”
“恩”
帝梓潇一听北堂墨话锋一转,猜到了北堂墨此时抉择不定,同时也为北堂墨突然渐涨的智商感到欣慰。
“想不到你不仅武功有所长进,连脑子也扩容了啊?!”
“...呵...呵呵”
北堂墨尬笑两声,既然说到了昆仑决,今夜她也亲身见识到这段时间自己努力换来的成功,虽说只是上个屋顶,但足以令她挫败之余突感精神振奋。
俗话说得好祸福相依,即便她眼下做不出势力抉择,但最起码妥妥的天下第一在自己身边,她也不能浪费资源呀!
越想越有道理的北堂墨收了笑,一本正经的看向帝梓潇。
“若无利益支撑,你哥会愿意教我吗?”
“这个嘛...”
帝梓潇呡唇“啧”了声,头朝左上方故作深思的想了半天,低头对上北堂墨,咧嘴一笑。
“你去问问他,不就知道咯?”
“呃...”
北堂墨想起今早那记响亮的耳光,再到苍穹离去的背影,心生懊恼同时抬手拍上脑门,偷偷瞄向帝梓潇。
帝梓潇一触及北堂墨盘算的目光,猜到北堂墨在打他的主意,忙罢了罢手道。
“诶!你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反正我是不愿意的!再说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啥事?”
“嘿嘿”
帝梓潇贼贼一笑闭口不言,今晚北堂墨的乱入歪打正着解了他心中郁结,眼看北堂墨这只傻狍子都开始盘算抱大腿勤学武艺。
他好歹是倒数第二,可不能比倒数第一的傻狍子还自甘堕落,他不会武功这是天生的,但不会武功不代表没别的出路吧?
他没北堂墨的好运有他二哥在背后,但他有脑中绝学千百,再加上从小对火药的痴迷,这火药若是发挥到极致,其威力一点也不差于任何武学。
再说萧红玉是他东临的将军,战场之上火药可比风闻雪那身武艺更受用,由此好似瞬间醍醐灌顶,牵引帝梓潇面上眉飞色舞,看得北堂墨头皮发麻眼皮直跳,拉了拉帝梓潇道。
“喂,你没事吧?”
“嘿嘿,爷好得很呢!”
帝梓潇说着朝北堂墨抛了个媚眼,满腹胜利在望的神情落入北堂墨眼中,心里只觉瘆得慌。
“你确定吗?”
寻着北堂墨话中质疑,帝梓潇扬了扬眉,抬头看了眼天色,再低头回视北堂墨。
“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
北堂墨摇了摇头,心知帝梓潇是铁定不会再教自己,所以她必须好好计划下抱大腿策略。
一旁帝梓潇瞧着北堂墨眸中闪烁的精光,下意识的撇了撇嘴,转身跳下屋檐。
落地后,帝梓潇抬头看了眼盯着习武台目不转睛的北堂墨,嘴角一勾,拂袖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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