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雅敲开院门时,手心里满是冷汗,当迎上真魔卫甲冰冷的眼神,身躯瞬间就木了大半。
想着表姐处境,她强压恐惧,战战兢兢道明来意,苍白脸上满是祈求。
可惜毫无用处,真魔卫甲根本不为所动,“离开这!”手上用力就要关门。
尤雅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一把挡住,苦苦哀求,“大人,求求你们,救救我表姐吧!”
真魔卫甲眼神刹那幽深,冰寒刺骨气息,自他体内散发出来。
平静声音突然自身后传来“让她进来。”
真魔卫甲顿了一下,转身退到一旁。
尤雅眼中露出光彩,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声音她心里陡然生出几分安定,似一切困难都将散去。
快步进了院子,看到那只见过一次,却记忆深刻的身影,尤雅“噗通”跪下,“求大人救命!”
房门相继推开,除了隐身暗中的真魔卫,其余五人都聚了出来,虽然没有说话,可秦宇能够感受到,他们眼神中的不满。
堂堂魔道圣子,隐匿身份置身漩涡之中,再如何谨慎小心都不为过,却对区区一个侍奉婢女动了恻隐之心,实在令人失望。
瞧了眼地上楚楚可怜,眸子泪光盈盈的尤雅,几人心里叹了口气,纵使是爱慕女色,也得分清时候吧!
院子里气氛沉凝,秦宇暗暗苦笑却又无法解释,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尤雅,第一次心血来潮见了此女,今日是第二次……若说只是巧合,未免太巧了些。
念头快速转动,秦宇抬头时已有决断,“去个人,跟这位姑娘一起,将事情了结掉。”
真魔卫甲皱眉,沉声道:“大人,我们只是客人,插手这种事情,是否不太妥当?”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意思可想而知。
其余四个真魔卫虽未开口,可眼神中的不满,却越发浓重。
秦宇摆摆手,“照我说的去做。”既没法解释,索性一句不说,以他的身份纵使是魔侍的人,也没有办法违抗。
果然,真魔卫甲沉默几息,躬身应下。
“尤雅姑娘,请带路吧。”
尤雅满心感激看来一眼,可如今不是耽搁的时候,起身带着真魔卫甲匆匆离开。
其余四个真魔卫,态度漠然对秦宇拱手,各自离开。
世间事,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便是魔道上下皆认可的圣子殿下?一时间,他们对接下这次任务,多少各有了几分悔意。
秦宇感受到他们态度间,流露的些许疏离冷漠,抬手摸了摸鼻子,嘴角挑起几分苦笑。不过很快他就按下心绪,静待事情的后续进展——只是不知,这位素不相识的楚国姑娘,对他而言究竟有何不同?
对真魔卫甲出面,秦宇并不感到担心,虽说这处军营中住的,都是没资格入郢都的“次等”宾客,但里面同样分了三六九等,魔道修士无疑是,其中最拔尖的存在。
但凡有点脑子的,就不会因这种事情,与魔道生出龌龊来。
不过事情终是出了一些波折,秦宇有些小瞧了大楚帝族的骄傲,即便只是不起眼的旁支母族,可身在大楚京畿重地又是军营之中,也给了那一位折腾的底气。
魔道之人又如何?难道爷还怕了不成!
真魔卫甲并未说详细过程,可最终结果仍是这位大楚帝族亲戚低了头,只是闹得颇有些不愉快,秦宇因此分明能感受到,身边几个真魔卫越发不满的态度。
因担心会遭到报复,尤雅与昏迷中的表姐,暂时住进了秦宇的院子,不过这对外也算一个解释。不少人恍然大悟,原来尤雅攀上了高枝,难怪能让魔道修士出手。
使团副使遣人问了几句,告诫他们不要多事,却没有继续深究,事情本该就这样过去,可没料想当日夜里,那位与大楚帝族沾亲带故的客人,便暴毙在院中,消失传开军营中气氛,陡然变得耐人寻味。
一位沧海境高手,没有旧疾、病患,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刚与之产生冲突的魔道方面,自然有最大嫌疑。
虽说但凡有点脑子,就知道魔道即便心存不满,也绝不会刚刚冲突后,便马上下手杀人。
这道理非常浅显,可不管怎样,此人一死魔道方面,终归要担几分麻烦。
真魔卫甲眼神凝重,“有人故意针对我们。”
他眼眸间露出忧虑。
此来大楚,他们已向魔侍大人保证,绝不会让圣子出事。
若真有意外,怕是除了以死谢罪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我们一直小心,怎么会被盯上……”真魔卫乙尚未说完,脸色便阴沉下去。
昨日卫甲出面,保下那一对姐妹,马上对面就死了人,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因此事被人怀疑,但它是风波源头却毋庸置疑。
卫乙恨恨道:“圣子妇人之仁,莫非不知他一人生死,担了魔道偌大的干系吗?实在让人失望!”
卫甲皱眉,“住口,殿下何等身份,岂是你我可以妄言!若当真引人怀疑,即便没有昨日之事,他们也会想出其他办法。这几日都警醒些,一旦出现意外,便启动备用计划。”
魔侍当然不会,只安排了一条路,若事情顺利还好,一旦出现意外,首先便要保住秦宇性命。
当然这个备用计划开启,秦宇能不能活无法保证,却必然会有很大一批,魔道埋在楚国的暗桩因此丢掉性命。
商议在沉默中结束,六名真魔卫各自心下沉重,死多少人他们不确定也无瑕关心,因为一旦出事他们肯定都会死。
副使亲自来到庭院,召集了秦宇七人,眼神冰寒凌厉,“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们做的?”
他最担心的是,这些个来历不凡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杀人,事情才真的麻烦。
虽说死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帝族姻亲,可终归流淌着大楚皇族血脉,又是当下这个关口,事情可大可小。
卫甲拱手,“副使大人放心,此事与我们绝无关系。”
副使并不理会,眼神落在秦宇身上,他自然看得出这一行,谁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秦宇略微沉默,道:“确与我们无关。”
副使吐出口气,“最好如你所言!”犹豫一下,道:“不知什么原因,这件事情被捅到了大楚宫中,原本只是件小事,可恰逢三千万年大庆在即,死的人又是与帝族沾亲的,现今已惹出不小风波,你们近日无事不要出门。”
说完没再滞留,他转身离去。
只要不是魔道做的,即便大楚帝族再强硬,也不能真的对他们如何,最后几句提醒只当是个人情。
尤雅躲在门后,将院中对话听得清楚,脸上满是愧疚之意,她迟疑再三还是推门,走到近前行礼,“都是我与表姐的错,连累各位达人了……”
接下来却不知要说什么,眼前都是魔道中修士,身份、地位、实力皆远在她们姐妹之上,便是想要报答,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
秦宇摇头,“副使虽说的严肃,但事情不是我们做的,便赖不到我们身上,姑娘不必太在意。”
卫甲等人退下,一来秦宇身份在那,与女子交谈不知会说到何处,他们留下听自然不妥。二来听说事情闹到郢都中,确定了有人背后推波助澜,几人心头忧虑更甚,自然没心情继续留下。
尤雅感激涕零,“此番多亏了大人,若非您出手,表姐这一生便算毁了……我们姐妹无以回报,只能心里感念大人,一生为您祈福。”
秦宇笑笑,“姑娘言重了。”
语态尽显淡然,他出手本就不求回报,只是想弄清楚,眼前这女子与那突如其来的心血来潮,究竟存在何种关联,可惜至今仍没有头绪。
就在秦宇考虑,是不是该出言试探几句时,对面尤雅在这短暂沉默间隙中,脸上已布满红霞。
无亲无故,只因侍奉几日饭食,便会毫不犹豫出手帮助她们……尤雅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这理由不充分。
难道……难道……她小心抬头,余光扫过秦宇,虽看不清样貌,可身姿挺拔气度沉稳,能在一行中为首,可见出身也是不俗。
若真如她所想,那可怎么办?
正心慌意乱时,身后房门再度打开,露出表姐苍白面庞,她昨夜便已经醒来,见过了秦宇一次。
眼神落到尤雅身上,表姐自然猜到了她心里念头,嘴角忍不住露出苦笑来,虽然不知一身甲胄的秦宇真正身份,可她很清楚这位对尤雅,绝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怕尤雅说出不该说的话,徒惹自身尴尬,表姐轻咳一声,挤出笑脸,“表妹,大人出手援救不图回报,你我却不能没有表示,我曾听闻你早年间,得了一颗奇异种子,一直将其视若珍宝,不如便拿出来聊表心意。”
尤雅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一时没有开口。
秦宇只当她不愿割爱,道:“尤雅姑娘心爱之物,宁某怎好收下,两位姑娘不必再客气,安心休养就是。”
拱拱手,就要转身离开。
尤雅大声道:“没有……我……我愿送给大人……”
脸上涨得通红,她匆匆抬手从脖子间,取下一条编织精巧的项链,吊坠包裹的就是种子。虽然尤雅动作很快,可秦宇依旧看得清楚,这项链藏在衣衫内,吊坠先前分明落在姑娘家胸前。
难怪她会犹豫。
秦宇神色僵了僵,好在有面甲遮挡不虞被人看到,正要摆手拒绝,可眼神落到那吊坠上,心头蓦地一阵悸动。
直觉告诉秦宇,他之所以两番心血来潮,原因就在这吊坠上。
这一下,拒绝的话便怎么都说不出口,瞧着递过来项链,和头几乎低到胸上的尤雅,秦宇略一犹豫,道:“看着编织倒是精巧,宁某取来正好交给家中女眷,让她们学习编造之法。”
这么说自然是为了不让气氛太过尴尬,否则他一个大男人,取了姑娘家的胸前物随身携带,让人家如何自处。
项链入手还有温热,鼻端似乎能嗅到,沾染自女儿家身上的淡淡香味,秦宇哪里还能久留,拱拱手转身离去。
尤雅看着他的背影,想到秦宇刚刚提及的女眷,心里一时有些噪乱,羞涩之意倒是减了大半。
表姐暗叹一声,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姐姐长你几岁,眼力或许更好些,虽不知这位大人身份,可想来非常尊贵,妹妹还是熄了心思吧,免得日后更加难过。”
尤雅面露慌张,像是被发现了心里秘密的小动物,看着表姐怜惜的面庞,她咬了咬嘴唇用力点头。
回到房中,秦宇将项链放在眼前,凝神感应半晌,抬手分开吊坠外的包裹,露出里面一颗灰色物体,入手微沉泛凉,灰扑扑的没有半点纹路。
若非之前听她们说这是一颗种子,秦宇怕是会把它,当做一颗不起眼的石头,略一思索他神念探出,将这颗种子包裹住,可任凭他如何探查,都没有察觉到半分生机。
真的是一颗种子?
秦宇皱了皱眉,他犹豫一下,拂袖取出九州鼎,以它的力量隔断虚无。
下一刻,秦宇闭上眼,心神瞬间飞向遥远之外。
很快,房内空间微颤,某一处骤然向内坍塌,一轮大日投影自黑暗虚无浮现。只不过今日,这轮大日投影更加暗淡,体积也缩小了数倍。
秦宇睁开眼,面露歉意,“我知道如今,不该召唤你降临,可确有一事需要你帮忙,只好冒险了。”
他不愿耽搁,直接摊手露出种子,“你帮我确定一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无形力量将种子卷走,落入大日虚影中,耗时比秦宇想象中久的多,种子才被送了回来。
大日投影越发暗淡几分,似乎损耗了不少力量,小蓝灯意念波动传来,“这的确是一颗种子,需在极阴极阳且阴阳交汇之地才能破壳……”
它没有说完,坍塌虚无蓦地崩溃,日影随之散去。
秦宇心头重重一跳,翻手收起种子,又收了九州鼎。刚刚做完这些,他身体蓦地僵住,惊恐颤栗魂魄深处汹涌而出,便似九天云端之上,有神灵俯瞰大地。
好在这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眨眼便消失无踪。
秦宇不敢大意,又等了半晌没有异状,才皱紧眉头,念头快速转动。
能察觉到小蓝灯的存在,必是世间最巅峰的存在,身在大楚京畿地界,距离郢都不过两千余里,便只有那一位了——大楚皇帝芈乾元,至今御极十七万年,执掌楚国内外大权,威压盖世!
会不会被发现?
秦宇心头凛然,仔细思索半晌,确定自己刚才并未露出破绽,这才稍稍安定。
方才的气息虽恐怖,却虚无缥缈至极,若非太虚渡海铃缘故,秦宇认为自己甚至无法察觉,大楚皇帝只是神念一扫,未必就会注意到他。
虽这样想,秦宇心下还是有些不安,他取出种子放掌心里眼神灼灼,极阴极阳又要阴阳交汇……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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