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陈天最开始住过的那间独立单间里,陈天带着吴立身他们师徒俩躲在这里。其实陈天是可以将他们直接带离皇宫的,他身上有小皇帝给的通行金牌。
但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向这两位好好再树立一下他自己那‘深明大义’的‘光辉’形象。加上他利用沐王府的计划还远没有结束,前期还需要一些投资的嘛。自然要对这两位‘下线’好好教育一下。
“二位先在此处多留一个时辰,等到寅末卯初之时,这御膳房采买太监开始采买食蔬之机,我再带二位出宫。”陈天边说边给两人添上一杯热水,让他们缓和一下在水牢中刺骨的寒意。
“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如何称呼,适才身处险地,老夫都不来得及求问。”吴立身即使拿起茶杯,也先向陈天敬了一下后再喝。
“在下自海外归来时遇到了海难,几经辗转流落到了这深宫之中,成了御膳房的一名庖厨,确是有辱了门楣,辱没了祖宗。实是无有面目向两位英雄道出姓名。惭愧,惭愧啊!”陈天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带上了一点哭腔。
“恩公何出此言,恩公与这深宫之中,救我等两人脱困,实有大勇大义,我等佩服都还来不及呢,又怎敢笑弄恩公此时境遇。”吴立身见对方脸神悲戚,不由宽慰了起来。
“我方怡师妹现下身在何处,可有脱险之法?”比起吴立身,敖彪还是更关心起方怡的下落。他与刘一舟还有方怡都是自小一起在沐王府长大。他年少之时,也曾对方怡有过些许少年郎的情愫,后来知道刘一舟与方怡走到了一起后,他就不在对方怡有任何想法。
但是在水牢之中,眼前这个男人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还是让他有些担忧现在仍不知下落的方怡。
“说起方姑娘,目下在养心殿我一朋友处安顿。我那朋友是位公公,两位尽可放心。适才在下言语之中多有冒犯方姑娘清誉,也实属在下迫不得已。还望两位日后能向方姑娘解释,在下此举也属无奈。”陈天说完,起身向两人行了一礼。
“老头子我也好生奇怪,观恩公行事皆乃大义之举,为何却要说那如此不堪之语。”吴立身想起在水牢时对方说那些关于方怡的言语,当时真是气的自己牙痒痒。
“说起来,也是在下一点无奈。在下刚回中原不久,身处这深宫之中,天下英雄无一人识得。方姑娘虽说起沐王府的种种反清大义,可在下不敢只单信一面之词。
虽说,诸位入宫行刺实乃天下高义。可是被俘之人是否人人都能恪守心中大义,愿为反清大业杀身成仁?如果其中出了有人受不了严刑拷打或者为了其他种种利诱威胁,而做出有损祖宗脸面的叛徒之事呢?
沐王府的诸位到底值不值在下舍命相救,在下还是需要自己试探一番。如果诸位皆是真正的英雄好汉,那么在下豁尽所有,哪怕是压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将诸位送出宫去。如果诸位之中有人做了如那刘一舟般的小人,那么在下的拳头就送他去祖宗那里忏悔赎罪。”
陈天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在外人看来,他与沐王府素无相识,更无瓜葛。他为什么要为沐王府拼上性命,他又怎么能确定沐王府的人值得他拼上性命呢。
如果不是他刚才在水牢里的一番试探,刘一舟那小人的嘴脸,不就无人得知了嘛。
“原来如此,恩公此举,应当的,应当的。老夫观恩公行事,确是步步谨慎,胆大心细。换了老夫一直身处这深宫之中,也是无法知道这天下之中,何人是真英雄,何人是真小人。我等皆愿舍身救助真英雄。但要是救错了人,救了一个真小人,那老夫也会悔恨一生。”
“吴老英雄知我啊,这话说到在下心里去了。还请吴老英雄写封书信,其中详述那刘一舟的小人作态。在下非为自己开脱,只是担忧方姑娘知道他刘师兄死于在下之手,不肯让在下助其脱困。
在下观方姑娘乃是性子刚烈的女子,更担心其知晓自己未来夫君的死讯后,当场自尽随夫而去。唉,真是可惜了方姑娘,不识得她刘师兄究竟是何种底色,错付一生啊。”陈天将事先准备好的纸笔摆上桌前,递到吴立身手中。
“恩公说的是,方怡那丫头的性子老夫是知晓的,是个刚烈的女子。唉,可惜了,她看错了如意郎君了。不,是我们都瞎了眼,看错了那刘一舟。好在英雄替我们试出其真正的小人嘴脸。否则啊,咱们沐王府早晚会被其害了的。”吴立身现在想想刘一舟当时的表现都感觉后怕。像刘一舟这样的人,出卖他们是早晚的事。
“你们不止看错了刘一舟,更看错了方怡。”陈天看着奋笔疾书的吴立身,在心中腹诽道。
吴立身说完也不言语,提笔开始书写着刘一舟是如何卑劣不堪,如何死不足惜,信中更是提了一笔劝说方怡勿要再以此人为念,往后再觅一英雄好汉托付终身。
陈天收好此信之后,看了看窗户外的夜色,想来再等半个多时辰天地会那个把猪肉卖到皇宫里的钱老本就应该来到御膳房送肉了。
这个钱老本其实根本算不上一个江湖人,更像是一个地下工作者。论起武功嘛,可能在青木堂里都是末流,但他却是天地会唯一一个打入皇宫的眼线。
在陈天看来,这个钱老本才是青木堂中唯一一个真正有价值的人。其他诸如徐天川,关夫子,贾老六,玄贞道长之类的,不过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论武功他们不能力敌百人,论心机也不过是寻常普通,只能算是有点名气的走卒而已。也不知道天地会将他们留在这京城重地,能起到什么作用。
虽然陈天从未有与这位天天清晨亲自来送肉的钱老本有过任何一次接触,但对方却是一定认得自己这个御膳房的大红人。
等时辰一到,他带着沐王府的这两人出去,将他们交给钱老本,这也算是他又接上了天地会这条线。后面的事,就要交给怜来办了。
趁着还有一点时间,陈天开始向吴立身问起如今江湖上的一些势力情况。何人是真英雄,何人是真反清,何人是朝廷的鹰犬。
这一问一答之中,吴立身也认可了陈天刚回中原对于天下英雄的确没有什么了解的说词。
因为很多人与事,陈天是真的不知道。陈天自己能记得的也只有曾经看原着时的那一点记忆,这点记忆中还多半是韦小宝与七个老婆的故事。
当然在虚拟岛屿中,陈天也让陈近南将其所知的一切都写下来,作为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背景参考。但是只要是人写的东西,都是带有其自身的主观性的。
在陈近南的描述中,他们天地会各各都是英雄好汉。光是在这一点上,陈天就觉得陈近南给的资料不能全信。这天地会中过去也好,现在也好,将来也好,不知道出过多少投靠清廷的叛徒。
所以陈天的确还需要以其他江湖势力的视角来判断一些人与一些势力的立场。这整个江湖他是打算好好整合利用起来的。他不单要在朝堂上败坏这大清江山,也要在江湖上打造自己的人望与势力。
江湖本是江山一隅,更可以作为陈天手中的刀,来替他铲除一些朝堂上的竞争对手。
正当吴立身还在向陈天述说他们沐王府近几年还在云南怎么对付吴三桂时,陈天恰巧看到在一边给自己胸口上药的敖彪。
看着敖彪胸口那只青毛老虎头的纹身时,陈天眼睛一亮,计上心来,又一个树立自己义薄云天人设的大好机会来了。
还在滔滔不绝说着自己如何杀吴三桂手下的吴立身,只听陈天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坏事了,坏事了!!!”。
这一幕令老人家满脸疑惑,忙问道:“恩公这是怎么了?是出了何事不成?还是我那师侄女她出了什么危险吗?”
“唉,是我想差了啊,铸成大错了。”陈天一声叹息后,一把从吴立身腰间抽出一柄侍卫配刀来,对着自己的左胸心口之处就捅了一刀,鲜血直接洒到吴立身脸上。
被喷了一脸血的吴立身整个人当场就惊呆了。他身后的敖彪扔下手中的药膏就冲了上来,扶着摇摇欲坠的陈天,夺过其手中的刀。
“这是为何啊,这是为何啊!!!”吴立身一把抹去了脸上的血,也上来扶着已经坐倒在地上的救命恩人。
陈天这一刀自然也是有讲究的,捅在了自己心口之上,他这身上唯一不怕受伤的地方就是这个心脏位置了。只要此处心脏重生,附带的周边损伤都会全部恢复至完好如初。
但这在吴立身二人眼里,一刀捅进心口无异与自绝生机。
“吴。。。老英雄。。。二位莫慌。。。在下心室生的比旁人稍偏。。。此刀只伤肺腑。。。不伤。。。不伤。。。啊啊啊!”陈天现在是真的痛,每次心脏重生之时,都是撕心裂肺般的痛。
“恩公,恩公,是哪里错了,什么错了,要使得恩公如此自伤啊。你还愣着做甚,还不快给恩公拿药来啊!”吴立身对着敖彪大喊道。
陈天就这样被敖彪一把撕开上衣,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左胸,一把将对方赠给自己的伤药,一股脑的全部抹了上去。吴立身撕了一条床单替自己的恩公包紧了伤口,在他们两个慌乱的紧急处理之下,也无法发现在这伤药之下的伤口已经开始复原如初。
陈天虚弱的躺在了床榻之上,这才开口说起了此举的其中原由:
“吴老英雄。。。适才。。。我杀了那两个鄂隆泰带来的侍卫。。。我观那二人身量与二位相仿。。。便破其首级。。。毁其面目。。。只为。。。只为。。。可以让人误以为是两位英雄的尸首。。。咳咳咳。。。”陈天边说边不停的咳嗽,这次要换吴老头来替他顺气了。
陈天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将自己虚弱的状态再表现的更真实一点后,继续开口说道:
“原本。。。我打算以刘一舟的尸体。。。加上那两人后。。。以一真二假。。。赌一赌能否瞒过事后追查的人。。。可。。。可是。。。我却算漏了敖英雄胸口上那只青毛老虎头。。。如此一来,此事断然是瞒不过去了。。。事后只能说我被二位所杀,事后幸而未死,二位则以我的通行腰牌逃了出去。。。或还能使我有一线留在这宫中的机会。。。只要还能留在这宫里。。。就还可以为反清出一份力。。。”
吴立身听着陈天断断续续的将这事经过说完,算是彻底明白了陈天的意思。他一拍自己大腿,起身后就给了敖彪一个耳光,喝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平日里耍什么威风,非要在身上纹头老虎,害了恩公自伤至此,要是恩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等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被打的敖彪一点都不埋怨自己师傅打了自己这个耳光,反而是直接跪在地上给陈天磕了一个响头,力气之大,都将自己额头磕出了血。他更是带着哭腔的对着陈天说:
“是我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坑害了恩公,我回去便将这胸口上的这头老虎给扒下来,以后我就不叫什么青毛虎,就叫没毛虎,没毛虎敖彪。”
“这御膳房都是我的人,天快亮了。我快快送二位出去,然后赶回那水牢,躺在那堆侍卫尸体里,或许还可以蒙混的过去。”陈天在他们两个面前‘强撑’起身体,一幅为了救人已经不顾自己死活的样子。
“恩公在上,请受吴老头子一拜。还请恩公留下姓名,好让我吴立身将此等厚恩告知后世子孙。”吴立身老泪纵横的与敖彪跪在了一起。
“在下行事,只为心中大义,绝不挟恩求报,还请吴老英雄不要为难与我。”
吴立身听后,以头叩地,向陈天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响头。
说起来,他吴立身都没有向自己的小公爷磕过头。他这辈子,除了自己父母师傅与先主沐天波外,这是唯一一次向他人磕头。
这头,他摇头狮子吴立身磕的心甘情愿。
他活到这个岁数,也自认为阅遍天下英雄。但他却是从未遇过如此大仁大义,有勇有谋,舍生取义还能不图回报的大英雄。
对方与自己师徒素未谋面,只因知自己是反清复明的义士,便甘冒奇险的来天牢救人。以明辩之眼替自己试出了沐王府中的奸佞刘一舟,更以雷霆手段杀了鳌拜心腹将自己等人救出天牢。
如今更为了可以在这清宫之中潜伏下来,因自己徒弟的原因以刀捅心舍命自伤。
如此种种,任何一件都是足以让他感恩不尽的侠义之举。
这叫他这老头子如何生不出,为其以命相报之心。
他吴立身此时心中暗暗发誓,不单是自己这辈子,就是自己后世子孙也要报答恩公的此等不世之恩。哪怕恩公不愿留下姓名,他也要将恩公的形貌刻画下来,以供后世子孙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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