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牙犬中队护送着其中一辆货车，缓缓驶出了港口。

事实上，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那几个集装箱里，哪个装着让中国军工部门望眼欲穿的货物，也许是他们押送的这个，也许是由巴甫洛夫家族押送的那几个集装箱中的其中一个，也许它还在那艘货轮上，也许通通都不是。一个长年在最黑暗的阴影之下活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阴谋诡计，也不知道向对手使用了多少次阴谋诡计的编外特工，一旦耍起心眼来，绝对能让人头昏脑胀，眼花缭乱。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跟金南一相比，女人那点心思就跟秃子头顶的苍蝇一样，一目了然。

离开港口后，金南一让人把车开到一个小镇，让队员人先在这里歇歇，他带着虎鲨走进一家通宵营业的便利店里点了两杯咖啡和一份点心，开始提前吃早餐。喝了几口咖啡，他按铃叫来哈欠连连的服务员，用保加利亚语彬彬有礼的问:“美丽的小姐，深夜喝咖啡实在有点乏味，能请你打开音乐电台，让我欣赏着美妙的音乐享用咖啡吗？”

服务员说:“当然可以，请稍等。”

她马上就打开收音机，调到最受欢迎的一个音乐频道，很快，美妙动听的保加利亚民谣响起，萦绕在便利店中，为这暴雨倾盆、雷电交加的夜晚增加了几分灵动。金南一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喝着咖啡，虎鲨注意到他听得很认真，她几次想要说话，都被他打手势制止了。她不禁暗暗纳闷:这个特工头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爱音乐了？

虎鲨虽然掌握着好几国语言，但是巴尔干地区这些国家的官方语言都是小语种，她根本就没学过，所以压根就听不懂，跟鸭子听雷差不多。她只能一脸郁闷的看着她的老师，不知道这些保加利亚歌曲有什么好听的。

一首歌放完，金南一微笑的看着她，用保加利亚语说:“非常动听的民谣。”

虎鲨:“……”

老师，我觉得你在为难我。你明知道我没有学过保加利亚语的！

金南一切换成英语:“有空多学几门语言，对你有好处的。”

虎鲨有点郁闷:“这话说的没错，但也不会有人来学这种小众语种吧？保加利亚语太小众了！”

金南一笑:“正因为小众，所以才有好处。”一下子就给切换成了俄语:“你不觉得在跟你的队员沟通的时候，用一种很少有人会的语言可以防止敌人窃听吗？”

虎鲨苦笑:“前提是我能逼他们在百忙之余抽空去学一种非常小众的语言。”

金南一说:“这话说的倒没错。”幽灵部队的士兵把从入伍之后，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的满满的，不是在作战就是前往作战的路上，剩下一点时间也都是在训练，想让他们抽出一年半载的时间来学习一两门外语，真的太难了。如果是英语、法语、西班牙语这些在全世界流通比较广的语言倒还好，小众语种……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没有什么学习的必要。

虎鲨有些好奇的问:“老师，你到底会几国的语言？”

金南一想了想，说:“记不清了。”

虎鲨瞪大了眼睛:“记不清了？怎么可能会记不清？”

金南一说:“这些年一直在全世界乱跑，到了西班牙就学一学西班牙语，到了意大利就学学意大利语，到了保加利亚就学学保加利亚语……学着学着就忘记了自己到底学过多少个国家的语言了。”

虎鲨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学得会这么多语言！？”

金南一淡淡的说:“当你学不会就得死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是你学不会的了。”

这下子，虎鲨彻底无话可说了。

金南一出生在人类有史以来最为疯狂的年代，当他第一次踏上情报战舞台的时候，正是美苏冷战最为激烈的时期。当时美国和苏联都彻底癫狂了，各自制造了数万枚核弹瞄准对方，谁也不知道核战会在什么时候爆发。跟很多专家所描述的核弹互相毁灭的威力，让美苏双方都投鼠忌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考虑动用这件大杀器不一样，当时的美国和苏联都是在很认真的研究怎样才能打赢核战争！

是的，你没听错，他们真的在很认真的研究如何才能打赢核战争！

美国和苏联都对核弹的毁伤威力以及对环境的影响做了大量的研究，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所谓的核弹毁灭地球纯粹就是放屁。如果美苏之间爆发核战争，几万枚核弹头砸下去，顶多也就是人口减半，工业实力在战后十几年之内就可以恢复，毁灭全人类？扯淡。真的想互相毁灭的话，他们还得再制造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核弹。既然对方手中的核弹是无法毁灭自己，那么核战争就是有可能打赢的，他们要做的就是找出一个打赢这场核战争的办法来。

当时全世界每一天都行走在核战争爆发的边缘，谁也不知道毁灭何时降临，它可能在下一秒，也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在五个核大国里，中国的实力是最弱的，美苏之间可以确保对等还击，以牙还牙，英法可以保证自己在遭到苏联核打击的时候用手中的核弹摧毁莫斯科，而中国呢？抱歉，那时候中国既没有洲际导弹，也没有远程战略轰炸机，虽然也能制造出威力巨大的核弹头，但是没有办法将它投送到美苏境内摧毁那些战略目标。恐怖平衡是相对于实力对等的两个核大国而言的，中国跟美苏之间只有恐怖，没有平衡。那个时候，整个国家的希望都压在了海外谍报纵队这些特工的身上，他们像幽灵一样游走于世界各地，收集最机密的情报，拉拢每一个能帮中国说的上话的人，竭尽全力去影响每一个能够对世界产生影响的国家，增加中国筹码。他们不像cia、摩萨德那么高调，也没有mi6那么浓厚的底蕴，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充实自己，磨练自己的技巧，变换着不同的面孔以逃避各国反间谍部门的追捕。正如金南一所说，学习一些小众语种对虎鲨这一代人而言是一项技能，而对他们那一代人来说却是保命的本领，学不会，就得死。

等到了学不会一项技能就会没命的地步的时候，估计也没什么是学不会的了。

虎鲨，由衷的说:“你们这一代人真的很了不起。”

金南一微笑:“你们这代人更了不起。你们的知识结构远远比我们全面，视野远远比我们开阔，你们总能熟练的使用各种高科技的设备，这些都是我们这一代人不具备的。”

虎鲨说:“可是老师，我很少见你使用高科技的设备，你似乎根本就不信任这些东西。”

金南一说:“在我看来，高科技并不一定意味着好。比如说，用电脑储存资料固然是非常方便，但是敌人想要撤取的话也非常方便，只需要几个出色的黑客就可以了，那如果换做纸质文件储存在档案柜里的话，他们想要撤取这些文件，绝不是几个黑客，几台电脑，耗费一点点电力那么简单。”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吧，美国、苏联、英国、法国、以色列等等这些拥有最先进科技的国家，他们的国家首脑都是使用固定电话和传真办公的，最重要的文件绝对不会放在电脑里。”

虎鲨点头:“这个我知道，各国最核心的局面都是与纸质文件的方式存放在戒备森严的档案库里，哪怕不得不存放在电脑里，那台电脑也一定是处于断网状态。别看那么多黑客一年到头不停的折腾五角大楼的网络系统，其实根本就没能从五角大楼的网络系统里弄到真正有价值的情报。”

五角大楼的网络系统一年要遭受上万次攻击，其中有上百次是成功的攻破防火墙，跑进去兴风作浪。然而，从来没有听说有哪个黑客从五角大楼的网络系统里面撤取到有价值的情报，原因很简单:

有价值的东西根本就不会存放在里面。

再厉害的黑客也没有办法靠代码打开国家档案库的保险柜，下载存放在里面的堆的跟小山似的的纸质文件吧？同样的道理，黑客在互联网上再怎么兴风作浪也没有办法干扰到固定电话的通信，所以各国高层一般都是用固定电话进行沟通。想要打败黑客其实很简单，只要不把要紧的东西放进电脑里就可以了，这叫用物理打败魔法。

金南一说:“所以说，高科技并不一定意味着好。当年萨达姆如果不是那么依赖从欧美进口的计算机和数据链所搭建起来的网络指挥系统，他真不一定会输得这么惨。”

萨达姆在跟美国关系不错的时候从美国进口了大量高性能军用计算机和配套的数据链，搭建起自己的海陆空三军指挥体系，应该说，这套体系的性能还是挺先进的，有了它，三军的调动、联动都会变得非常便捷。可萨达姆做梦都没想到，美国早就在电脑芯片里植入了病毒，海湾战争爆发后便激活这些病毒，一举瘫痪了伊拉克的三军指挥体系，让伊军还没开打便陷入了混乱之中。

正如金南一所说，当年萨达姆不用这套指挥体系的话都不见得会输得这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