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看着眼前黑洞洞的地铁入口,感觉这地方如同深海中的漩涡,一队队冲了进去,半晌都听不到任何生息。
他知道这是因为组织的据点在更深处的原因,但此情此景,不免让人心中生出几分不详的感觉。
好在没一会儿,就有人又出来了——警察陆续将基地内受伤的人抬了出来,还抓捕了一些幸存的研究人员。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他们逼我研究的!我不想做人体实验啊!是他们威胁说要杀了我的父母和老婆孩子,我没办法才配合的……”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不然组织会杀了我的!你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么恐怖!”
有人哭哭啼啼的哀求着,被塞进警车的前一秒还在大喊大叫;但更多的人满脸的阴郁灰暗,看人的眼神都是阴恻恻的。
“人体实验?”毛利兰低呼一声,捂住嘴。冢本数美揽住她的肩膀,安慰性地将女孩拉到自己身边。
她们都看到了那些被抬出来的伤员,血淋淋的模样让人毛骨悚然。救护车络绎不绝地来来去去,几乎就没有停过。
无论伤员还是大喊着自己无辜的研究人员,被押送出来的时候手腕上都戴着一对锃亮的手铐。毛利兰还看到了几个流浪汉模样的人,听那些警察汇报说,这些人是从牢房里解救出来的“实验体”,女孩看到他们露出来的手臂和脖子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针孔甚至刀口,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小兰,你回去吧!”毛利小五郎忽然说:“这不是你该参与的事,回去吧。”
“是啊,小兰。”冢本数美道:“这里有这么多警察在,没事的。我送你回家去等消息吧。”
要换做以前,父亲一开口,毛利兰也就同意了。但此时,她看着前方正在跟服部平藏说话的柯南,咬咬牙道:“不!我不回去!”
毛利小五郎皱眉:“小兰!”
他正要呵斥,回头却看见女儿执拗的、含着泪水的眼睛。
中年男人忽然心一软,叹气道:“那你留在我身边,别乱跑。”
……………………………………
“被绑架的女孩叫吉田步美,她现在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站台入口忽然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还有人大叫着:“快!救护车就在外面!”
“小心点!他受不了颠簸!”
众人一起看过去,只坂田光和吉永纯平抬着一副担架在几名警察的护送下跑出来。担架上的人,血水已经渗透了缠在他身上的绷带。
“——安室桑?”
柯南认出了那个金发黑肤的男人,惊讶地道。
看上去命如悬丝的男人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竟然醒了过来。他半睁着眼睛,在众人要把他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忽然抬手抓住了旁边的毛利小五郎,嘴唇微微翕动。
毛利小五郎先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后看到安室透的眼睛,心中一震,大声道:“等等,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医生不情愿地皱眉,见服部平藏也在关注着这边,只能停下来。
毛利小五郎俯下身来,耳朵贴近年轻男人的嘴巴,柯南扒住担架边也凑过去,听到了那细如蚊蚋的声音。
“我是……公安警察……降谷……零!负责人……是谁……我、我有……重要……情报……”
柯南瞳孔剧震,他看着这个生命垂危的男人,心中的滋味一时难以言表。
毛利小五郎已经高声喊道:“服部本部长!”
服部平藏大步走过来,低声跟毛利小五郎交流了一句,再看了一眼担架旁边的警察,对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这个金发男人身上并没有携带致命武器或者炸弹。
然后他靠近安室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大阪府警警视监服部平藏,你想说什么?”
安室透看着他,头顶救护车的光交错闪烁着,他其实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但他看到了对方衣服上的樱花纹章。
金发男人勉强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一处枪伤,低声说:“弹头……是……名单……”
——弹头?
服部平藏是典型的“扑克脸”,不管是愤怒还是高兴,他的表情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此时他也只是眉头微微一动,接着睁大眼睛认真地看了安室透一眼,随后起身,跟医生说了一句话。
医生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愈发铁青,他衡了这位本部长一眼,借着挥挥手让人把安室透抬上车,车门“哐”地一声关上。
毛利小五郎正要凑上去说话,却见服部平藏依然盯着救护车紧闭的车门,这辆救护车也没有开到医院去的意思。他摸了摸鼻子,顺手把想要跑过去的柯南拎了回来。
没过多久,车门再次打开,那位医生手里拿着一个托盘,表情冷漠地递过来说:“你要的东西。”
托盘上,赫然是一枚血色的、蚕豆大小的弹头。
旁边一名警察刚要接过来,服部平藏拦住他,自己伸手拿过来,抬头对那医生说:“医生,他是一名十分优秀的警察,请务必治好他,拜托了!”
“那是自然!”医生冷冷地说道,再次合上车门,救护车鸣叫着风驰电掣而去。
服部平藏摸索着手中的弹头,没用多少时间就把它打开了,露出里面一张很小的芯片。
“立刻安排技术科读取芯片中的数据……注意保密。”
他将芯片交给远山银司朗,沉声道。
远山银司朗接过芯片,亲自去找技术科的警员。
服部平藏手掌合拢,掌心是冰凉的血和坚硬的弹头。
他几乎能想象那位陌生的卧底警员是怎么做的——在窃取到重要情报之后,他知道自己可能没办法将其安全地带出去,于是把情报藏在提前准备好的弹头中。
在被发现之后,他顽强地抵抗,身中数弹,最后失败被擒——敌人以为他失败了,但实际上他已经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弹头硬生生地塞进伤口中。
因为他知道敌人会搜查、拷问、甚至杀死他,但唯独不会好心地替他取出弹头,因为他们要留着那个东西以给他造成更大的折磨。哪怕有犯罪组织的医生给他做了手术,一枚从他们自己人的枪口中射出的弹头也不会引来多余的注意。
所以那位卧底警察在不知道被捕多长时间之后,依然能成功地把情报带出来。
但是他在黑暗的地下,遭受了多少酷刑?
在他之前,又有多少卧底警察牺牲?
紧握着那枚弹头,服部平藏眼中流露出慑人的光。
“这位警官!”旁边的一声互换拉回了服部平藏的注意力,刚刚把安室透送出来的吉永纯平递过来一部黑色的对讲机,道:“少主要跟您通话。”
服部平藏看了这位前极道成员一眼,接过对讲机:“北原君,我是服部平藏。”
……………………………………………………
“……14号针头,生理盐水50毫升,快!”
“阿拉明静滴十毫克……”
医生急促的声音传到耳边,只剩下“嗡嗡嗡”的鸣响,仿佛他是躺在水底,听着水面上的人喊叫。
安室透半阖着眼睛,眼前是朦胧摇晃的人影和刺眼的灯光。他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清,他能感觉到冰凉的器具划开了自己的皮肉,却也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整个人像是悬浮在深海中,周围的世界都是虚幻的,唯独自己的思想真实而具体。
此时此刻,他的思维竟无比清晰,脑中清清楚楚地勾勒出一幅幅画面。
金发女人俯身看着他,微笑着无奈地说道:“又跟人打架了吗,零君?”
坐在桌前的管理官说:“降谷零,上面决定派你去卧底……”;
琴酒拿枪指着他的额头:“你该不会是卧底吧,波本?”;
微笑着的、眼神通透又干净的北原苍介将钥匙放在他手中:“房间还是给你留着……”;
朗姆咧嘴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波本,这次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风见裕也为难地说:“犯人被引渡回俄罗斯了……上面不愿意引起国际纠纷……”;
在警校学习时的场景,一幕幕地从脑海中划过——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伊达航……以及……诸伏景光……
“景光……”
无声地念着挚友的名字,记忆中忽然闯入了一个黑色的匣子,安室透猛地从深海中挣出,他听到血液在身体中奔流的声音,紫灰色的双眼中映照着上方的无影灯。
是的,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不能就这样死去!
交给那位服部警官的卧底名单其实只是他所获取的情报的一部分,目的是为了迷惑黑衣组织。当然,情报的内容是真实的,如果黑衣组织从他的身体中找到了这份情报,或许会认为这就是安室透为之暴露身份的原因,从而忽略了真正重要的那部分情报……
最重要的东西……甚至不能交给公安上级的东西……还藏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地方……
黑色的匣子在脑海中翻滚,安室透使出极大的力气握紧拳头。
他还不能死!
……………………
手术室中正在抢救的医生看了一眼病人微微蜷缩颤抖的手指,没有在意,抬眼看了看显示屏上的画面和数据。
旁边给他擦掉汗水的护士不由颤抖着问:“医生,手术能成功吗?”
“会成功的。”医生冷静地道:“病人的求生意志很顽强!而且……”
他微微皱眉,心中疑惑——
这么严重的伤势,但是各项数据却比预想中的好很多……
大概是这位警察先生的体质超乎常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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