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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回到江南,回到家,安然都会回归那个最放松的自我,在这个地方,这个安静的院子里,他可以卸去一切伪装,做一个简简单单的人。)在家里的日子永远是轻松的,轻松到不需要考虑几点起‘床’,能听着父母亲切的说话声,比什么都令人放心。
安然没有等到学校放假再回家,他提前半个月就回来了,原因是半个月后是个特殊的日子,会被载入史册的日子。七月一日香港回归,他希望自己那一天也能站在紫荆‘花’广场上,亲眼见到漫天的烟火和人们的欢呼。这个值得纪念的时间,不光是他准备前去香港,他家里的两位静极思动的老人家也有这个打算。所以他提前回来了,先陪着父母过一段安静又温馨的生活,然后一家三口一起出发。
这个家……
安然绕着院子慢悠悠的散步,院子不大,一分钟就能走上一圈,左右到右边不过十米,房间到院‘门’只有十五步。就是这个小小的院子,承载了他太多的欢乐,他很舍不得这儿,只是以后回来住的时光会越来越少,也许会少的可怜。
安然拧着眉,一边转着圈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乐凌静悄悄的坐在屋檐下,望着深思的男人,这几天他似乎有什么无法打开的心结,一直都是这副模样。
“乐凌,今天是几月几号了?”安然忽然停下脚步,正好走到葱葱郁郁的葡萄藤下,深绿‘色’的叶子掩住了他的表情,乐凌看不清他的眼睛里隐藏的困‘惑’。
“六月十七号,怎么了?”乐凌奇怪的答。
“六月十七号……”安然摇摇头喃喃自语道,疑‘惑’的望着眼前从藤架上垂挂下来的青藤,伸手拂动一下,那藤条和他的心一样左右摇曳。乐凌望着这个已经变成了自己生命中全部的男人,站起身静静走过去,伸手从后面搂住他:“怎么了?”
“有点烦心罢了。”安然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把我房间里的那幅字挂出来,我想再看一看。”
“嗯。”乐凌没有询问安然说的那幅字是哪一幅,她是安然最亲近的人,不用问也知道他的心意。
房间里很亮堂,江南的初夏总是‘艳’阳高照的,即便偶尔经过一场大雨,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情。安然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静静的不言不语,眼睛紧紧盯着挂在墙上的那幅装裱不久的题字,微微的叹息着。
“乐凌,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安然的问话很没头没脑,就连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乐凌都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你是说那个首长的事情?”
“嗯,我一直在回避他,却不知道他能看出我的心思,缘悭一面令人惋惜,也许我应该去见见他的。”
“都过去了,还它做什么,既然当初选择了不见,那就不用后悔。见也好不见也好,你会改变心意么?”很难得,乐凌破天荒的说出一长串禅机似的话,这话若有若无,或许有用或许无用,只要看当事人自己的想法了。
“是啊,相见争如不见,见了又能如何,老人家希望我留在国内,可他不明白我就算留下,也不可能有用的。”安然缓缓的摇着头,像是在给自己当初的决定找着借口。借口很容易找,就算做下泼天大的错事,要找一个能自圆其说骗过自己的理由也不难,只是借口终究是借口,醒着的时候过不了自己的心。
“其实当时我要是去的话,也未尝不可……”安然接着说道,他说的话只是要给自己听,因为别人都不可能听懂。“可我还是怕了,我不敢去。我究竟是在怕什么,想不通啊,有什么好怕的?”
“别想太多了,这件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再想也没有意义。”乐凌轻轻劝道。
“是啊,都过去的事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安然自己也在劝着自己,可眼睛依旧看着挂在墙上的字幅目不转睛:“乐凌,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中庸?”乐凌念了一遍,摇头。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远,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慎其独也、慎其独也……”安然缓缓的念着,单单这一句便重复了十几遍。“中庸,慎独,这是在告诉我做人的道理么?”
这个困‘惑’在安然心中已经存在好几天了,自从他在准备离开上海回江南的前一天,收到了已经故去数月的一号首长的这张字幅,他就一直在思考着中庸二字的含义。这张字幅是钱西山别墅吴冀南主任亲自送来的,他当然不是专程为了送这一张字而来,送这个不过是顺便,他到上海是履任上海市发改委主任而来。
“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这世界真的有人能做到吗?”安然淡淡的苦笑,他明白那位已经故去的老人给他亲手题写着张字的用意,可偏偏就是猜不出他为什么要写这两个字给他。这是为什么,自己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何至于此?
乐凌看着安然坐在那念念有词,有些奇怪的问道:“中庸是指那本书吗?”
安然摇摇头:“中庸是一本书,但也不能简单的说是一本书。它更是一个道理,一个很大的道理。”
“能讲给我听吗?”乐凌希望自己能排解一些男人的困‘惑’,这种方式是她能想出唯一的办法。
“中庸?我讲不来,这个道理太大了,我不可能做得到。”安然再一次苦笑,是的,不光是他,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做到,除了幻想中的圣人除外。能做到至善、至仁、至诚、至道、至德、至圣的人,那还是人吗?慎独自修、忠恕宽容、至诚尽‘性’这种三种品格集一身的人物,别说安然,就算是上下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史中,谁又做到了?
“中庸是讲什么的?”乐凌不折不挠的问道。
“大道理吧……是儒家修己治人的道理,内圣外王、三达德、五达道……嗯,内圣外王?”安然这段时间猛攻了一番中庸这本儒家经典,前前后后看过不下百遍,随口说着却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豁然站了起来:“难道他是在告诉我该怎样去治理一个国家,难道他知道我想做的是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随即又被安然自己否定,这几近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心中想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毕竟那些还没有发生。只是,如果不是这样,那位老人给自己的中庸二字又该作何解释?
“不要想了,我陪你出去散散步吧,你回家好几天了,还没有出过一次‘门’。”乐凌真的不忍心安然这个样子,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的男人需要这样费尽心机的去思考简单的一幅字背后的深意,知道了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嗯。”安然也想的有些头疼,不愿意再往深处想。不管中庸二字蕴含着老人怎样的期望,他终究无法保证自己猜得一定正确。走自己的路,坚持的走下去,或许才是正确的,至于其他,何苦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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