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状态很不好……那东西真的无害？”钢琴师看着37那身躯崩溃的样子有些担忧

“……不好才正常，他全身已经扭曲化太多了，刚刚那东西有一种重构躯体的力量，他的身体正在坏死和再生之间徘徊，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很正常”小红帽平静地解释道

再看看37，身上多出来的肿胀肉块开始如同被撕得破破烂烂的丝绸一样，一片一片地往地上掉，那些掉落的组织甚至在空中飘落时还在微微颤动，生机未泯。

而37的则艰难地从嗓子眼里冒出了这样一段话：

“……她……我听到了，她……”

“帮他一把，快——！”

钢琴师和小红帽上前去轻轻搀扶起37，在接触到其一瞬间，二人都诧异道：

好轻——！

这绝不是一个正常少年的体重，他们觉得自己用双臂托住的，是一根轻飘飘的晾衣架，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现在果然状态很奇怪……

“朋友，你不是有那神奇的药吗？赶紧给他喂下啊！”

小红帽面露难色，解释道：

“唉……可惜我这么做反而会害了他，你也许不知道这药的副作用，正常人受了伤喝点可以轻松治愈任何程度的伤口，但，越是虚弱，这药的药性就越是会往毒性上靠，现在他这种状态，喝下那东西和送死无疑……”

“可……从这里到都市巢中的诊所最快也要花2天，可是，现在并没有那种移动手段，难道就真没有什么办法……”

但事态就在二人不经意间，朝更糟的方向发展了。

噗嗤——！！37身体竟开始如同脆弱的瓷器一样开始一片一片地往下剥落——！

“这…这是——！”钢琴师不知该说什么，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颤发抖。

“果然他的躯体早在扭曲的作用下无视物理法则运作太久了，现在，身体会迅速裂解恐怕也是因为逐渐开始回归人的一种体现吧，毕竟人的身体可没想象中那么脆弱，遭到那种程度的改变，再变回去，会崩溃是理所当然的……”

这无情而准确的分析彻底粉碎了37生还的最后希望，他现在就是一个逐渐将自己生命归零的脆弱存在，也将和他们脚下踩着的郊区废土融为一体。

他的身躯开始冒出阵阵白雾，脱落下的皮肤升腾至高空，露出森森白骨，本来还有些许温度的肌肤也开始变得如生铁一般冰冷，那本就没什么重量的身躯也在缓缓变得比羽毛还要轻……

37，他自然也知道时日无多，他问自己，为这次鲁莽的举动后悔吗？答案是否定的，至少证明了在这都市里自己也是能保下他人的。

“喂——！振作点——！该死，就没有什么东西能……等等，虽然这么做他可能会无法接受，但没得选了……我来扶好他的头，你把我之前暂时交给你的匣子拿出来，这是最后的方法了——！”

“我信你不会害他……但愿他能扛过这一劫”小红帽开始翻找自己那装了诸多物品的口袋。

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这两人是来帮自己恢复神智的吗，但此时视线过于模糊，什么也看不见，好像还在焦急地喊着什么，是在担心自己吗？这倒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他从未想过人格缺失的自己也能有资格得到他人的关心，自己坚守承诺的意志头一次得到了他人的回应，貌似还不赖？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缓缓发出了一声：

“她……在废墟里……哭泣，我……得……”

“别说了——！动作快，他快撑不住了——！”钢琴师催促道

小红帽掏出了自己放在兜里的黑色匣子，他不熟悉都市的科技，也不觉得现在能有什么东西能保37一命，但既然钢琴师现在这么说了，那也至少该试试。

“这东西怎么用？”小红帽问道，他愣是看不出这匣子有啥特别的，感觉就只能放点针线之类的小玩意。

“呃……呼一口气，我设的湿检会在收到一定量的水分后自动将这玩意打开，然后放到地上就好”钢琴师简明扼要地说道

小红帽会意照做，深深哈了口气，那黑色的小匣子竟真的接收到了什么，上面开始浮现出蓝绿色的回路，随后打破了小红帽多年对巢内科技认知的情景便出现在眼前：

那匣子如同充了气一般，开始迅速膨胀，短短几秒就膨胀到了能容纳一个足球的程度，随后便再无响动。

钢琴师见状，嘴里开始念叨着这样一席话：

“愿这都市内再无哭泣之人……”

那匣子在听到密语后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动，顶上的盖子便啪的一下打开来。

37的躯体此时已经崩解的不像样子，下半身至肩膀的部分已经全部气化，横切面露出的骨头也已经和软和的黏土一样，感觉碰一下就会和多米诺骨牌一样全部断裂。

钢琴师小心翼翼地捧起37的头，准备将其放入匣子内。

“你该不会……算了，但那毫无意义，他的头哪怕隔绝空气也不会保留太久的，你这是白费功夫……”他显然将钢琴师的举动当做了垂死挣扎，果然，人之将死，神仙难救。

但神奇的事情却发生了，37那即将灰飞烟灭的头颅在放进匣子那一刻的时候，他头上蒸腾的白气流动仿佛被静止了一样——！

“这，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将他的流逝的时间定格？”小红帽自然对此很惊讶，哪怕是他所拥有的的几件奇物里也没有能涉及时间领域的。

“事件保存匣，w公司好t公司一齐做出来的玩意，还花了我不少钱才弄到了这个可以自由缩放大小的成品，本想着可以给那些孩子们运点零食的，但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会是……”钢琴师的语气渐渐开始变得低沉。

小红帽也觉察到了他语言中的悲伤，看来他定是和这废墟之前生活的人们有着交际，但他也不是那种会揭人伤疤的个性，既然37尚且保住了条命，暂且就让他一个人冷静下吧，他也许这两天也经历了一段十分难熬的日子。

小红帽默默走远，给钢琴师留下了一点自己独处的时间，自己也在仔细思考着。

果然，只要身处这都市，不论谁都会活动很辛苦，即便是像他这样居于巢中的人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烦恼与苦难，果然，自己的父母为此献出生命的事业是值得的。

……

都市，四（死）协会南部6科……

走廊里两个普通的外勤收尾人刚结束轮班，正在闲聊着。

“喂，听说了吗？塞尔玛那个家伙居然翻车了——！”

“哦？那家伙不一直自诩有一副好头脑的吗，居然也会委托失败？”

“不不不，比那可惨得多，委托直接被他放弃了。”

那人一听这，眼前倒是一亮，但没有展露太多兴致地说道：

“哈，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也有栽跟头的时候，这下以后怕是得在行内声望一落千丈了”

“嘿，那不是好事吗，早就看那家伙不顺眼了，每次就凭那点小聪明，一天净想着抢功，这种家伙，直接被科长开了也好——！”这人声音也是震天响，要不是二人处在隔音良好的过道里，被人听了去嚼舌根子，可就出大岔子了。

“嘘——！小点声——！你真是，又不是小孩子了，都已经是一个协会直属收尾人了，能不能做事稳重点？不，那貌似对你而言太难了……还是先从控制你那嗓门开始吧”

“啊——！抱歉，但也没那么夸张吧？我自认我声音也不至于会吵到那种程度啊……”

“唉……老是这么莽莽撞撞地，估计副科长见了又得说教一番，算了，最好骂死你个嘴里安喇叭的，我也落个耳根清净”

“喂——！有你这么咒同期好友的吗？”

“把‘好友’去掉，只是同期而已”

但这大嗓门这人在即将到门口处这一吼，直接惊动了办公室内的人，那们砰的一声打开来，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

“你们再吵什么！？”这是一个年纪比他们二人大几岁的成熟女性。

“没……只是联络下感情——！”

“看来外勤执完了有点闲是吧，来，进来，我刚好给你们跳了点‘解闷’的活”

“啊……完了”

“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

……

几刻后，钢琴师总算从沉寂的苦痛中清醒了过来，脸上还留有淡淡的泪痕，虽然已经被他自己悄悄擦干，但那略微有些肿胀的眼球依然能让人猜出他刚刚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心境。

小红帽缓步走来拍了拍钢琴师的肩膀，钢琴师则长舒一口气：

“啊，没事，只不过这两天积压有点多，这档子事干完之后得找机会参加下巢里老板的聚会解压下了”

“现在你想怎么办？”

“他刚才用尽最后一口气说了‘她’在废墟……你认识那是谁吗？”

“不，我也未曾见过，我们仅仅有过一面之缘，他当时也是来我这边打听一个人的下落的，如果这个人真的就在废墟的话……”

“让他去见那位说句最后的遗言吧，也算了结一下他最后的意愿……”钢琴师不得已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没错，37已经没救了，以他的收入，要想购买一套全身的克隆肉体或者机械义肢哪怕花光一年的积蓄也无济于事，那匣子最多支持不到一周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已没有其他方法……

“这样也好，走吧，这是我们陪他走的最后一段路了……”

钢琴师回头看了眼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孤儿院，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与小红帽一同踏上了前往废墟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