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将军可否先停下来，听老朽一句劝啊？”

一道苍老的声音。顺着凛冽寒风传了进来，在喧闹的对骂声中显得突兀无比。

偏偏就是这一道苍老的声音，划破了那无尽翻滚的波浪。

他们停了下来，看向说话的那个老者。

说话的老者是从叛军中的一名文臣，年岁已高，然颇具智慧，军中人常笑谈称之为姜太公在世，对他颇为尊敬。

那名老者是闯王亲子封的军师，名唤宋献策。

武将打架，文臣不得插手，除非是到了万万不得已的时候。

宋献策觉得，眼前的时候已经是到了该出手的时候。

再不出手，不知道刘将军和李将军该吵成什么样，再吵下去指不定真的就要打起来。再到时候敌人还没打败自家兄弟血就流干了，说出去也是好笑。

这可万万不行。

没人敢出来劝架，那就只好由他这一把老骨头出来说个一两句，希望他们能够平息下来吧。

既然说话的人是军师宋献策，刘宗敏和李岩沉默的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宋军师请说。”

宋先生摸了摸白白的胡子，语气深重：“我知道诸位将军都是心中担忧闯王一时情急才说了错话、做了错事，但总归都是出于为闯王所想。既然如此，倒不如先冷静下来，共同解决眼前闯王之忧。”

“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再去担忧以后吧。”

“咱们啊，都是在战乱中生存的人，只有过好今天才可能拥有明天。”

宋献策长长叹了一口气，布满皱纹的老眼深深地看着那两个人。

既然有了宋军师开这个头，其他农民兵也纷纷小声低语附和。

刘宗敏缓了缓脸色，点了点头。

宋献策的话可能说他心太累了，他本来就不是故意怀着那样的心思的。他这不是怕闯王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提前做好准备吗？

“那，宋军师又有何指点？”

宋献策混沌的眼睛中并没有什么光亮，“在下愚笨，依我之看，咱们呢就先返回营地休养生息，说不定等待明日朱慈烺将闯王放了出来，咱们等待命令再另做安排。”

刘宗敏失笑一声，与其他农民兵兄弟不赞同的眼神共同击向老翁。

“宋军师老糊涂了，您这话不相当于白说吗？”

“您又怎么知道朱慈烺人的臭小子真能将闯王放出来，明天他指不定又要干什么坏事。”

宋献策摇头回答：“老夫不知道，老夫也只是猜测。”

刘宗敏啧了一声，眉头皱起。

这是说的什么话，所以他这是连能不能见到闯王都不知道？

被压下去的怒火仿佛又有了，重新燃起的趋势。

“大人您别生气，我倒是觉得宋军师说的话不无道理。您想一想，除了这样咱们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而且不是俗话说的好吗？那什么以不变应万变，咱们这样就是最好的了。”

副将在刘宗敏耳边低语，抚平他的怒气。

刘宗敏转了转眼珠子，觉得副将说的有道理。

李岩也赞同的，点头朝大家解释道：“我赞同宋军师的话。现在咱们最需要做的就是调整生息，恢复战斗能力。现在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对方那边，我们做什么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先做好最充足的准备。”

李岩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好好回去休息，不仅仅是为了调整士兵的身体状态，更是为了抚平他们动荡不安的心灵。

他们没有发现其实整个叛军的军心已经隐隐呈现了溃散之态。

都讲究天授皇权，李自成当初在征战四方的时候，也是声称自己是天授使命，破灭旧明，建立新朝。

仿佛真的有神明始终在帮助，李自成一路走来都极为顺利，凭借这一点他大肆宣扬，更收获了人心的追随。

现在朱慈烺又突然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在结合最近传播极广的天神降临、神兵神器在世，朱慈烺那边的风头竟然硬生生压过了李自成原本宣扬的天授一说。

近来竟然又有人开始相信朱慈烺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血液里流的是大明正统的真龙血脉。

这样的风头可对他们不利。

军心的溃散是有趋势的，在朱慈烺那边接连战胜之后，人们自然而然的把这些无法解释的现象全部归功于神话，对李自成的信仰追随也就削弱了大半。

“既然如此，都先各回军营休息吧。一切等明日再做打算。”

牛金星适时候站出来总结，一句话如锤子敲下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