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证在此，将程稚心心中最后那丝希望都击了个粉碎。

季宸宁却仿佛没看到她的神情，微抬下巴示意宋豊:“他在秩序所怎么说的，也让程秘书听听。”

温室中的花朵得有人护着才行，但若真想活下去，有些事她也应该知道。

汤信那些话实在是有些让人心寒，但这会儿主子发了话，宋豊也便将在审讯室听到的细细说了出来。

先前听汤信说出那些心思时宋豊都不由咋舌，而听完转述的程稚心已是面无血色，想来心中已将人性之恶划到了更高的层次。

亏她先前还将对方当做好人，还想着在季宸宁面前求求情让他回到舞台上，可不想对方却只想着报复——并且报复不到季宸宁身上，就挑她这个软柿子捏！

“以后要发善心之前先想想对方是个什么东西，别最后被咬了才知道那是条毒蛇。”

季宸宁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程稚心本已经摇摇欲坠的三观碎的更彻底，他却不过瘾似的还要开口，像是要借着这一次将程稚心吓怕了，让她再也不敢对自己以外的人那样亲近。

就连宋豊都看不过去，干咳一声打断了自家主子意犹未尽的话:“先生，张先生那边可还要过去？”

“不去。”

季宸宁的注意力果然被引了过来，只是脸色又难看了些。

若不是这位想挑女婿的张先生，他也不可能将程稚心一个人留在酒店，汤信便不会有机会捣乱，那张先生可能也没想到，只是想挑个女婿，谁承想挑了人一半的仇恨值去。

程稚心却不明就里，只当季宸宁又要因为她的事耽误什么工作，忙道:“季总忙的话便先去吧，我这边不要紧的。”

却不知这句话落在季宸宁耳中那就是把他往别的女人怀里推了，当下脸色直接黑成了锅底:“不要紧？是不是非要进抢救室才算要紧？”

全然不明白季总这火气又是从何而起，程稚心有些茫然，刚从混乱中挣扎出来的思绪也因为他的语气有些冒火:“那照季总的意思，得贴身跟着您才能安全是么？”

宋豊见势不妙，忙插了个空子抽身:“那我先去同张先生说了。”

季宸宁摆摆手没理他，注意力明显还在程稚心身上，虽没说话，但那眼神明显是“难道不是？”，若他在旁，定然连门都不会开，一点伤害这女人机会都不会留给那别人。

看出他神色的程稚心嗤笑一声:“季总别忘了，那汤信到底是为何才迁怒于我的。”

这话成功让季宸宁面色一僵，随后冷声道:“若不是你与那姓汤的交往过密……”

“那若是季总没有强行让我来这边，我连这个人都不会认识。”

程稚心简直佩服死季宸宁这种总是有理的心态了:“还有，不说我与汤信只一面之缘，说不上交往过密，就算我真与他有什么来往，季总又凭什么插手？”

她似乎从被这人带进季家开始便一直在追问这个问题，饶是知道季宸宁可能不会回答，她还是一遍又一遍的问了出来。

季宸宁本死死盯着她的目光在这句话落地之后突然颤了下，随即移到了空荡荡的茶几上:“让那人搅了……还没吃晚饭吧？”

被他突然转变的话题弄得一愣，程稚心哭笑不得的意识到，自己又被人给糊弄了。

季宸宁明显没有要继续先前的话题的意思，自顾自的打电话订了餐，这次是等人送来餐点他亲自接过来之后，才站直身子道:“这两天乖乖待着，一切等回去再说。”

先前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何昀越，更没想到他会想到动程稚心，可惜项目已经进行了一半，现在想回去也难，幸而再撑两天便能结束了。

至于何昀越，何祖成没教好儿子，他不介意帮对方这个忙。

此时，兰馨小苑。

何昀越听着下属汇报汤信被送警的事，脸色几变，到底都是不怎么好看。

说服汤信倒是同他预料中一样没费什么力气，却想岔了那程稚心在季宸宁心中的分量。

在他想来这汤信要么是成功了被季宸宁打一顿泄愤，要么是失败了双方心照不宣若无其事，却没想到那人不但没做成事儿，反倒是将他也挂落了下来。

“准备点东西，我倒要看看这小情儿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季宸宁迷成这样。”

那下属汇报的时候就心惊胆战的了，这会儿听到何昀越还不罢休，差点压不住心头恶念把人打晕了清净，但面上也只能苦口婆心的劝:“少爷，御景苑那边这就招标了，咱们是不是先跟……”

“季宸宁在旁盯着，你倒觉得能从他嘴里抢食儿？”

何昀越挑眉斜了他一眼:“之前不还说让我伺候好季大少么，现在我要去跟人家拉关系了，又来拦了？”

那下属心头一惊，听出了何昀越这话中对计划被干涉的不满，当下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讪讪应下他先前的要求便去准备了。

说到底何氏倒了最倒霉的是这大少爷，人家自己非要作死，他费力不讨好的拦什么呢？

不知是不是被汤信的下场给吓到了，何昀越也真不是没脑子的傻大胆，就算当时怒极想找事儿撒气，接下来的两天也没再闹什么幺蛾子。

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只要他说的不太出格，季宸宁便不会当面落他——或是何家的面子的机会。

季氏这边均不知这位大少爷的动向，程稚心因之前的事被季宸宁严加保护，直到项目完工。

得知第二天全组员工便要回南城，程稚心很是松了口气。

一整趟出差下来她除了在医院便是被季宸宁看管着，白白在海城待了那么久，却连出去喘口气的功夫都没逮着几次。

幸而作为这次文化推广项目的参办者，季氏整个团队都被邀请参加了离开前夕的文化节，也算是没白来一趟吧。

——如果这次参观没有被季宸宁“贴身保护”的话。

这次文化节并不像正规文艺汇演那样严肃，因为参加的人身份都不低，到有点像“浸入式戏剧”的表演模式，观众们都四散开来，除了大型节目的主舞台，剩下的场地既是舞台也是观众席。

程稚心一路被宋豊带过来，得知此事的时候还兴奋了下，结果不多时便站到了季宸宁面前。

后者像是没注意到她骤然低沉下来的心情，甚至还颇有兴致的带着她逛了一圈，将自己当成了导游一般。

而看他从容磊落的态度，更像是将前些天两人的龃龉忘在了脑后。

这些天季宸宁的态度一直在变，有时冷淡的像将程稚心当成仇人一般，有时又对她温柔贴心——就像现在这样，看程稚心只穿了一条长裙，还温声问她“冷不冷”。

因为人数比较多，文化馆内空调打得有些低，她单只穿一条长裙的确……这不是重点！

程稚心无法像这人一样若无其事，倒被对方的缓和了先前的抵触，甚至觉得现在的季宸宁是可以沟通的。

她心思活络起来，不免便想寻着机会跟人说那天的事，却被斜刺里一道声音先打断了:“哟，这不是季总么。”

她循声看去，就见是前些天在医院时拦住他们的男人。

季宸宁则是目光又在程稚心面上定了几息，才转头看过去，眼中已是凛然若冰:“何少最近倒是清闲。”

知他这是在讥讽自己没按照父亲的要求奋力工作，可何昀越这会儿也不敢跟人翻脸，只能讪笑着道:“这不是来跟季总学习学习么，呵呵呵……”

不欲在这种话题上堵自己的心，何昀越很快换了话题:“这位是……”他看向程稚心，顿了一下才一副恍然的样子道，“啊，前些日子见过的，季总的爱人嘛哈哈哈。”

“爱人”两个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前面又摆出来一副对程稚心没有印象的样子来，无不在表示要跟先前汤信那事儿撇开关系。

可惜他错估了季宸宁，在这种公开场合，又是工作完了验收成果心情正好的时候，别人或许会随着他这话将前面的龃龉一下揭过去了，季宸宁听完他这番示好却只是勾了下嘴角。

那笑意并未到达他眼底，何昀越只觉背后一凉，不等再想辙补救就听季宸宁开了口:“我倒不介意替何先生教教晚辈，好在海城何少也熟，处理起什么事来应该也是得心应手。”

先一个“晚辈”让何昀越面色一僵，只是后半句话出来，他便再顾不上这个辈分了。

季宸宁没明着说，可这显然是想要给他使绊子啊！

关键人家话说的还好听，以后父亲若问起来，一句“磨练磨练后辈”便给糊弄过去了，指不定还要他感恩戴德呢！

季宸宁自不会管何昀越如今是什么心思，这小子既然敢动他身边的人，那就应该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于是等何昀越满头大汗的想再补救先前所为，就见面前早已没了季宸宁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