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菲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其实她可以猜到是季宸宁，这个想法已经盘旋在她心头很久了，现在只不过是想得到确定而已。

只有那个男人才有那个动机，也有那个能力。

“是不是季大哥？”祁菲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因为你误伤了他，所以季家才会报复？”

方才双方都没有挑明，现如今那个在何昀越心里可以称之为禁忌的名字就这么从祁菲的嘴里讲出来，顿时让他心里一紧，脑子里无可避免地想起走出会议室时转头对上的那个眼神。

他脸色变换了一阵，几次想开口最终却又闭嘴，算是默认的祁菲的话。

“那本来也不是你的错啊。”祁菲为他打抱不平，脸上颇有些气恼之色，“如果不是他冲上来的话，你也不会伤到他。”

何昀越叹了口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提了。”

“不过季家是怎么放……这事儿怎么揭过去的？”祁菲差点把话说漏，幸而及时挽住话头给何昀越留了面子，但还是将这问题问了出来。

她是真的有些好奇，可以料想得到何家必定是付出的惨痛的代价，但那个男人要多大的“代价”才愿意放过呢？

如果能通过这次何家的经验探到那个男人的底线，以后她行事可就方便多了。

“就那样，让出了一些利润。”何昀越却显然没有领会到她这句话的深意，只是略略提了一嘴便含糊过去了。

何昀越实在不想再提那些事，幸而这时包厢门被从外面拉开，几个穿着和服的少女鱼贯而入，手上捧着几个托盘，却是来上菜的。

何昀越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祁菲追根究底，被父亲痛打一顿再押到季家去登门道歉，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尤其是在心上人面前。

“菲菲，快吃吧。”他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块天妇罗到她面前的盘子里，“你不是想吃这个么？”

两人一起长大的默契让祁菲知道对面人不想再就这件事多说什么，也就没有再多问，只是专注地开始吃寿司。软糯的鱼子配合着米饭在嘴里化开，让她整个人的眉眼都柔和下来，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时，让他眼神都有些挪不开。

“对了昀越，你这次对季大哥……对他身边那个女人下手，”祁菲放下吃了一半的寿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蹙起眉头，颇有些担忧地看向对面正盯着她看的人，“我怕他要是再……”

何昀越吃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强自扯出一个笑容摇头:“他最近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

在他看来这件事就该这么过去了。他们道歉的道歉，赔款的赔款，一点儿毛病也挑不出来。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祁菲笑道，“不过他对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可是真好，居然还替她挡了一刀。”

提起这件事，她的眉眼间忍不住露出一丝冷意和嫉妒。

季宸宁是什么人？季家现任的掌权人，他的身体在整个季家都是最需要小心照顾的，更别说被人捅了一刀，他未免对程稚心那个贱人也太好了！

“他确实很在意那个女人……”何昀越眸光冰冷，心底里闪过一丝怨毒，但随后这丝怨毒又迅速地被记忆里一束冰冷的目光给冲散。

那是他临走时接收到的来自季宸宁的警告，他知道自己再动手的话那个男人绝对不会饶过他。

但祁菲并不知道他心底里在想些什么，她只从何昀越的话里听出了对那个女人的不满和恶意，于是试探性地问道:“那你还要继续对那个女人下手吗？”

“再说吧，何氏这段时间需要避避风头。”何昀越摇了摇头，他眸光深沉，望着桌子上的味增汤一动不动，里面隐隐的反射出他那张眉间仍含惊惧的脸。

前不久才在季宸宁手下领教了他的厉害，现在让就让他再次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他心里还是有些惊惶。万一再出了什么差错，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何氏可经不起再次的打击了。

“说的也是，这段时间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祁菲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而且谁也不知道何昀越口中的“这段时间”会持续多久。

“不说这些了，今天能聚在一起，提这些扫兴的事作甚。”何昀越察觉到包厢的气氛因为这些话题有些沉闷，特意夹了一片生鱼片放进祁菲碗里，“尝尝这个生鱼片，说是深海顶级三文鱼呢。”

“唔……真的好吃！”祁菲依言尝了一口，美味让她弯起了眼角，眉间的阴郁舒展开来逐渐消散，她照模照样地夹了一片生鱼片放进何昀越的碗里，“你也尝尝。”

见状，男人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夹起那片生鱼片沾了点酱之后就放进了嘴里，笑道:“嗯，菲菲夹的当然好吃！”

祁菲抿着唇笑，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一般，让人怦然心动，只恨不得采撷而下。

“菲菲。”何昀越看着她的眼神逐渐热烈起来，他放下筷子，眼神中有浓郁的情意涌动，“你放弃他吧，跟我在一起，我保证一定会对你好的，你也会很幸福。”

祁菲唇边的笑意一僵，随后低头看着碗里的天妇罗，开口时有些不自然:“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她从小就把自己看作是季宸宁的未婚妻，将来是要嫁进季家的，虽然一直都知道何昀越喜欢她，她对这人也没什么恶感，但是答应在一起却是万万不能的。

况且何家虽然也是豪门，跟季家却也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何昀越眼神发亮，看着祁菲的时候像是化了一块蜜糖，甜得鼾鼻，他感到心跳有些加速，仿佛一开口就会从嘴里跳出来。

他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菲菲，我喜欢你你也是知道的，而且我们两个青梅竹马，本就该是天生一对。”

“昀越……”祁菲唇角重新扬起来，她伸出手提何昀越夹了一只天妇罗放进盘子里苦笑道，“我这里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而且家里现在……我哪里还有心思恋爱啊。”

何昀越眼睛一亮，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连放在碗里的炸虾都顾不得了，身子微微向前倾:“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就告诉我，我帮你做，至于家里你当然不用担心，何家一直都是祁家的盟友，到时候我让我父亲帮你们，还怕家族起不来吗？”

祁菲也是情急之下才想出来的这个回答，现在被何昀越步步紧逼，反倒不清楚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昀越。”祁菲目露感激，却一点都未松口，“谢谢你的好意，但现在我们还年轻，以后有大把的机会，用不着这么急吧。”

她挪开目光拿起筷子:“我都饿了，先吃饭吧。”

她这些话既拒绝了何昀越，又不至于让他丧失掉所有的希望，可谓是滴水不漏，就如同往日里搪塞男人的那些话一样。

但是她不清楚这次不同，何昀越心里本就因为季宸宁的事烦闷，现在又在心上人这里碰了钉子，他的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去。

“菲菲，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要跟我在一起？”

何昀越半晌开口，似乎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他盯着祁菲，眼底有些受伤:“之前我说起这件事你就百般推脱，现在我更是为了你对上季家，你还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他毕竟也是堂堂何家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祁菲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托，终于还是让他心里那颗不满的种子生根发芽。

祁菲心里咯噔一声，眼底迅速划过一丝慌乱。

方才何昀越突然对她步步紧逼便有些反常，偏她心中只想着该怎样才能让何昀越再次动手将程稚心除掉，一心想着敷衍过去，不想竟让人生了怨。

但这丝慌乱很快便被盖了过去，到底是多年的“朋友”，她对何昀越的性子一清二楚，既然知道他现在有所不满，当务之急自然是先得稳住他才行。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我们现在还不能在一起。”她假作不满的嗔了一声，反倒自己才是那个受了委屈的一般，，再度抬起头来时却是满目的感激，“但是我真的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还有你这个挚友在，我真的非常庆幸。”

这一番话说的诚恳无比，让何昀越的态度有所缓和，但他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他？”

这个“他”是谁，两个人自然都懂。

“季大哥……”祁菲苦笑一声，“你也知道，我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嫁进季家的，也许他不曾喜欢过我，但我却也是真真正正心悦过他的，这份情感就算真要放下，也是要点时间的吧。”

何昀越听着这话，心口一阵微微的疼。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孩被另一个人弃之如敝屣，这种愤怒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几乎是瞬间就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