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请……我？”程稚心有些迟疑，她还以为季宸宁是去参加宴会的，对方居然还邀请了她？

宋豊叹了口气:“对方是跟我们的合作伙伴，听说先生和您也在这里，便想请您和先生过去吃一顿饭。”

程稚心动了几下嘴唇，心中的歉意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抱歉，这是我的失误，下次不会了。”

“您不必跟我道歉，我只是希望您跟先生好好的。”宋豊退后两步朝她恭谨地一弯身，“是我僭越了。”

作为季宸宁的下属，主人的私事无论如何都不轮不到他来指指点点。但他实在是不想看见先生日理万机还要为了感情上的事而伤脑筋。

虽说这次谈成了一笔生意没什么损失，但当先生孤身一人在那对夫妇前坐下时，他确实感受到了一阵无奈。

“在说什么？”

宋豊身子一僵，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直起身子站在一边，露出了身后仅仅穿着一件衬衣的男人。

“没什么。”程稚心接过话茬，微微一笑，“宋豊想把那件多余的礼服拿走，但我很喜欢，想拜托他留下。”

说话间还冲人眨了眨眼，示意他赶紧走。

季宸宁瞥了一眼沙发上的纸袋:“你若是喜欢这个牌子，我就让人联系那边的设计师，定制几件。”

程稚心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人家的首席设计师还能拉到自己家来私人订制？

季宸宁看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微微一皱眉:“宋豊。”

“别。”还不等宋豊回答，回过神来的程稚心忙开口阻止，“不用了，我不缺衣服穿，平时也不会穿着这些高定逛街，还是不用麻烦了。”

他知道他一叫宋豊便是立刻吩咐他去办，但这种阵仗未免太大了，而且方才的话完全是她应急编出来给宋豊解围的，若是反而给人找了活干才是得不偿失。

“宋特助，没什么的话你就先走吧。”

宋豊看了她一眼，朝着季宸宁微微躬身后便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程稚心看了看对面优雅沉静的男人，有些不知道先说什么才好。

总不能问他为什么不跟她说明白，是单人宴请他而不是什么宴会吧？

这话实在是没什么底气，他一定是知道她不想出去才没有勉强，再这样问就显得得寸进尺了。

季宸宁站在她对面的房门前，身上的白衬衣开了两颗扣子，下摆插进裤子里，越发显得双腿修长，偏他脚上又踩着居家拖鞋，露出干净白皙的脚踝，将这份距离感直接掐灭。

水晶吊灯里的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一双潋滟眸子衬得生辉。

“早点休息。”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进了身后的房间，房门在程稚心的眼前“砰”的一声合上。

原来看别人关门是这么个滋味……

程稚心眼神有些复杂，胸口闷闷的，她想起这些天不知道在季宸宁面前关了多少门，顿时觉得这都是自作自受。

她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入夜后，卧室外面的客厅都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突然其中一间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将黑暗劈出来一束光的空隙，随后一个娇小的影子抱着枕头偷偷溜了出来。

程稚心悄悄地溜到了对面的房门，尽量悄无声息的摁着门把手拧开了一条缝。

里面一片黑暗，显然房间主人已经陷入了沉睡。

程稚心一个侧身溜进去，将身后的房门悄悄地关上，一声“啪”在黑暗中微不可闻。

她抱着枕头慢慢地接近床上的人，望了一眼紧闭着双眼熟睡的男人后，溜到了另外一边，将枕头轻轻地放在床头，自己甩了拖鞋慢慢地爬上床。

躺下后程稚心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忐忑，不知道等第二天季宸宁醒来发现身边有个人会是个什么表情。

她想跟他道歉，说一声对不起，但白天面对面的时候却难以启齿，似乎这一个星期的沉默让他们将之前和谐的气氛和甜蜜都统统冻结了。

最后也只能想出这么个笨办法来。

第二天早上醒来给他一个惊喜，再说两句软话，等人顺了气便将自己心里藏着的事对他和盘托出。

她也是突然明白的，情侣之间需要交流，她一昧的沉默，什么也不说，最终只会让两个人越离越远而已。

程稚心转头看了一动不动的男人一眼，然后悄悄地往床中间移了移。季宸宁睡觉很规矩，一张双人床旁边还空了很大一个位置。

她睡到他身旁，然后得寸进尺地去扯他的被子——她只带了个枕头，没带被子总不能让她半夜冻死吧。

好容易抢过来点被子，可程稚心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便被一只手连被子带人裹进了怀里。

她被卷成了一只毛毛虫，只余下一个头露在外面，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那眸子像是盯上猎物的掠食者一般，即使在黑暗中也清晰明亮，根本没有半点睡意。

程稚心惊了:“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季宸宁面无表情，只是双臂锁着她的腰锁得更紧:“从你进门的那一刻起。”

这些日子他的睡眠一直很浅，而且在外面他也不会睡死过去，往往一点动静就会把他弄醒，毕竟谁让他身下的这个位子这么让人眼红。

程稚心神色一僵，那她刚才自以为的蠢样岂不是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你……你先放开我。”绕是她脸皮再厚，她此刻也觉面上有些火烧般的感觉。

“我先问个问题。”男人紧紧盯着她，眼眸晦暗莫名，“大半夜爬我床上，是想自荐枕席？”

低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伴随着喷洒在她耳垂边的热气，几乎瞬间就让程稚心红了脸，脖子也染上了一层薄粉。

“不……不是。”她支支吾吾地别开头，觉得心中原本积攒好的勇气又重新散开了。

“真的不是？嗯？”男人又问了一遍，尾音上挑，带着一抹暧昧和挑逗。

“不，不是。”她是来道歉的好吗！说什么自荐枕席……

“那你走吧。”季宸宁忽然松开了手，将女孩放在一边，一扯被子翻过身，是个想重新睡觉的姿势，“回你房间睡觉去。”

程稚心躺在床上，腿上的皮肤因为冷意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着男人的后脑勺和脊背有些傻眼。

——看来的确是她这阵子太过分了。

女孩心里满是愧疚，她扯了扯被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但男人半点反应也没有，程稚心觉得自己也许是太小声了，便又凑过去，趴在男人耳边小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啊。”

女孩呼吸的热气喷洒在脖颈和耳边，带着歉意的声音里还有一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意味。她头低下的那一刻，柔软的发丝垂落在他脸上，带着熟悉的香气，搔的他的心都痒了起来。

季宸宁瞬间睁开眼，闭了闭眼后又重新睁开，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勾住女孩的脖子，一个翻身便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拿被子将人裹住后重新闭上眼:“睡觉。”

程稚心缩在他怀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哪有半点要睡觉的模样，她揪住男人的领子晃了晃:“你不生我气了？”

季宸宁睁开眼注视着她，眼神很平静:“我没有生气。”

程稚心怔怔地看着他，忽觉鼻头一酸:“我这些天忽视了你，你就一点也不生气吗？”

她声音越来越低，越是愧疚越是显得底气不足。

季宸宁握住她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也明白你需要时间，所以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帮你分担。”

他一直都明白她内心的煎熬，但程稚心总是沉默地不跟别人多说一句话，他对此也束手无策，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害怕干涉过多会引起她的反感。

对于她今天晚上为什么会来，他心里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大概是从宋豊那里知道了他只身赴宴的消息，居然还敢骗他说什么沙发上的礼服。

季宸宁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也缓缓松了下来。

只要，只要她能够自己走出来不再痛苦就好。虽然不生气，但她每天的漠视对他来说也同样是一种煎熬和痛苦。

“对不起。”程稚心声音有些哽咽，她脑子里仿佛只剩下了这么一句话，满心都是歉疚。

“不要道歉。”他顿了顿后才低声开口，“我们是一体的。”

从她答应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他感觉自己缺了一块的人生就圆满了，她是上帝从她这里拿去的一根肋骨，如今归还了，便是与他一体的存在。

一起分享快乐，一起承担痛苦。

程稚心抱上他的脖子，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同时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念头。

季宸宁并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有些无奈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轻柔无比，像是在对待着什么珍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