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程稚心紧紧地抿着唇，按着男人的肩膀越发用力。

季宸宁也知道自己刚回来那会儿的状态让她心里忐忑，现在只后悔自己没早点发现程稚心就在那里站着。

但即使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也仍然不打算跟她说这件事。

“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男人一只手勾着她的腰，将她按在了自己腿上坐下来，“不过，你能担心我，这让我很高兴。”

他的脸颊轻轻地碰了碰程稚心的脸，看见女孩渐渐染上红晕的面颊后，唇角的弧度浅浅上扬。

之所以不打算跟程稚心说这件事，一方面这件事就算告诉了她也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她白白担忧；另一方面，如果让她知道了他因为这件事和母亲大吵一架的话，必定会坐立不安，心里愧疚得辗转难眠。

他一心不想让她触到这担子，但没有预料到执拗起来的程稚心居然一点也不好糊弄，根本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宸宁……”程稚心脸有些红，就连声音也软了不少，可一双小手掰正他的脸，牢牢地固定住，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严肃认真，“我们既然在一起了，就是要风雨同舟的，你不能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你告诉我还是我去问疏雨？”

虽然季宸宁一再告诉她没事，但自己的第六感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在撒谎。

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季宸宁神情一僵，随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倒是没想到一向性格有些迷糊的人今天偏偏就揪着这件事不放了，而且她居然还学会了威胁。

眼看着坐在腿上的小姑娘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拨号，哪怕知道她是装模作样的，季宸宁也败下阵来。

他一把按住她的手机，妥协道:“我都告诉你。”

程稚心脸色紧绷，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比起从别人那里得到消息，她当然更希望季宸宁能亲自告诉她。

男人缓缓地拥住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缓缓响起:“我今天去老宅找了我妈，没控制住情绪跟她吵了一架，结果把她气晕过去了，进了医院的急诊室。”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怀里的人崩直了身子，声音中透出掩不住的惊慌失措:“人怎么样？没事吧？”

季宸宁苦笑地看向她，安抚下她的情绪:“已经没事了，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回来，只是后来疏雨打电话给我说她不愿意住院，父亲只能带着她回家了。”

“那……”程稚心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那不住院要不要紧啊？”

“既然医生允许出院，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况且家里有家庭医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季北城不会拿妻子的身体开玩笑，所以肯让沈曼云出院，必定已经问妥帖仔细了。

程稚心松了一口气，头垂下去抵在恋人的肩膀上，搂住他的脖子试图给他一丝安慰:“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的话，季宸宁根本不可能会和家人走到这一步。

她希望他可以过得平安幸福，如果跟她在一起就要失去家人的话，那她宁可放手远离。

“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会责怪自己，觉得愧对我。”季宸宁叹了口气，“很多事情是没有对错的，我和妈妈只是各执己见而已，在这件事上你没有错。”

程稚心轻轻地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过了半晌后，她轻声道:“你送我去季家吧，我想去看看你母亲，而且她生病的身边应该会缺一个照顾的人，我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小姑娘绞尽脑汁地想着，最后歪头朝着恋人笑了笑。

她天真地觉得，也许相处得久了，沈曼云就会看到她的决心，也许就不会再阻拦她跟季宸宁了，这样她的恋人也就不用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季宸宁面色微微一变，权当她是一时兴起，云淡风轻地含糊过去:“不用了，她现在病着不太想见人，而且照顾有家里佣人，用不着你。”

“但是我想去。”程稚心固执地扒开他的手，目光倔强地盯着他。

两个人目光相对了好一会儿，季宸宁终于明白自己今天是糊弄不过去了，这才脸一沉，板了下来:“不许去！”

他心里对程稚心的想法一清二楚，无非就是想努力改变沈曼云对她的看法，好让她可以接受她。但她今天没有去老宅，根本不知道沈曼云现在对她的成见有多深。

上次见面好歹还能客气一两句，口头上称一句程小姐，但今天便能直接在嘴里吐出那样的字眼。可想而知，若是程稚心自个凑到她面前，会受到多少的刁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会受多少委屈。

这是他捧在掌心里的小姑娘，为什么要送去受别人轻蔑的眼神和嘲讽？就算那个人是他母亲也不行。

他曾答应孟星河必定会好好地护着程稚心，如果转眼间就将她送去伺候他的母亲，这究竟算什么，把她又当做了什么？

“我不答应。”季宸宁牢牢地抱着她，像是在护着一块珍宝一般，“你不用在这方面白费心思，这些事我会处理的。”

“季宸宁！”被紧紧箍在怀里的人有些喘不过来气，终于忍不住气恼地连名带姓地喊了人。

软糯的声音带了一点张牙舞爪的威势，像只小奶猫一般，奶凶奶凶的一点也不吓人，装腔作势的姿态反而有种憨态可掬的可爱。

季宸宁立刻松开她，垂眸去看人，眼里隐隐带着笑意。

从男人怀里钻出来的“小奶猫”喘了口气，丝毫不知自己的威胁一点也没有吓唬到人，只端端正正地坐好，黑亮的眸光直直看进男人的眼眸，一点一点地逼退了他眼眸中的笑意。

季宸宁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是认真的，她是铁了心想要去老宅。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坚持呢？

“宸宁。”她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眼眸明亮有神，“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去受委屈，但如果你一直不出面的话，你和季夫人之间的矛盾就一直都会僵在那里，她会阻拦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根本缘由在我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我必须出面。”

她缓缓说来，眸子里盛着温柔的光:“而且，我想要为我们两个的未来而努力，而不是坐在家里一直看着你四处奔波，替我解决好所有的事情，那不是恋人。”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只是你豢养的金丝雀。”

季宸宁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柔软的小手给一把捂住，她眸子真诚地望着他，里面是他熟悉的坚韧:“我不能帮你做生意，不是个好的贤内助，最起码这件我可以做到的事就让我自己来吧，好吗？”

让你替你分担一点，我才有将来能站在你身边的资格。

她额头轻抵着他的:“而且你要相信那是你的母亲，你认识她远比认识我的时间要长，请你相信她在乎你的那份母爱，她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季宸宁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能反驳的话好像都已经被眼前的小丫头给堵完了。

话已至此，他还能说些什么？

“好。”男人无奈地握住她的手，神情不太情愿，但眼底却有着十足的温柔宠溺。

虽然不舍得送她去受委屈，但心底却又为她想要跟他长久地在一起的想法而欢喜不已，像是心底深处阴霾都四散开来。

见他终于答应了，程稚心忍不住轻轻的笑了笑，手指一点一点地抚平他眉间的愁绪。

就算最后她也不能得到沈曼云的承认，但只要他心底能够稍微轻松一些，不再被左右为难而困扰，这就已经够了。

他希望她能一直在他身边开心，而她的愿望亦不过如此。

得了应许第二天早上就去主宅后，程稚心便开始着手收拾东西，将一些简单的衣物收拾进行李箱。

病去如抽丝，调养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她已经做好在老宅中住一段时间的准备了。

收拾完行李后，她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感慨。

以前她惧怕那个地方惧怕得厉害，恨不得走了便再也回不来，连带着季宸宁也一起憎恨。当时恐怕怎么也没想到她有一天还会为了这个男人主动回到那个一度成为她噩梦的地方去。

世事无常啊！

但当第二天早上季宸宁看着程稚心手上提拎着的包时忽然就感到有些后悔了，他头疼地拧了拧眉心，觉得自己当时大概是病急乱投医才被这个丫头给说动了。

她要到主宅去伺候沈曼云，没有一段时间根本回不来，那他不仅时常见不到人，就算见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做出些什么来。

不像在这儿，除了他们两个以外也就一个肖姨，回到家就能抱住自己喜欢的人。

季总越想越觉得这笔帐不划算。

恋人受委屈了，他也吃亏了——要不还是另想其他办法？

程稚心一触及到男人迟疑的眼神后便后退两步，坚定地抬了抬下巴:“主宅我是一定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