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阮湘的亲近，季宸宁并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既不热络也不疏离，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您过奖了，既然您也不反对做亲子鉴定的话，那我们就尽快去吧。”

“好。”阮湘提拎起一旁的包起身，程稚心才注意到上面那个经常在高奢品牌网上出现的牌子。

她眼眸动了动，随即垂下眼睫掩下所有的情绪。

尽管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她也明白当下还是先做亲子鉴定要紧急一些，只有确定了血缘关系才能让一切答案都水落石出。

福利院院长一直送他们到了大门口，程稚心才回过神道:“院长您不用再送了，我有空再来看您和孩子，您保重身体。”

院长比护工阿姨亲切地多，她也更愿意亲近这位对孩子们从来都有十足耐心的老夫人。

听着她的话，院长眼里的慈爱遮都遮掩不住，轻拍了拍程稚心的手:“好了，你也不用总是来看我，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一旁的阮湘看见了这一幕，笑意盈盈地上前，欣慰道:“一直没来得及跟您说声谢谢，作为一个母亲，我非常感激您不仅将她养大了，还教养得这么好。”

院长看向她的笑容淡了些:“是啊，毕竟当初心心被放在孤儿院门口的时候还很小，我一看见她便忍不住心疼，一直到现在都还忍不住要操心她。”

阮湘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后目光有些黯然地沉下去，有些忐忑地偷偷去看身边的程稚心。

但程稚心像是没把院长方才的话放在心上似的，也没去看她，只顾着跟院长又交代了了一些琐事。

她心里是很感激的，虽然不清楚这个妈妈的心思，但老院长对她却是打心眼里好的，她也听出来了她话里的提醒之意，这是要让她提防一下阮湘。

程稚心微微垂下眼眸，她早就已经过了需要妈妈的年纪了，尽管她也渴望亲情，却并不希望自己被别有他图的人给利用。

“我走了。”

她转身朝着靠在车旁等待的男人而去，后者已经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位置，程稚心感激地冲他笑笑，知道他看出了她有些不太想和阮湘坐一块。

季宸宁微微一笑，合上车门后替阮湘拉开后座车门:“您请。”

这世界上能让他亲自拉车门的都没有多少人，但鉴于对方很可能是程稚心的母亲，那他自然也要客气一些。

阮湘一直站在原地打量这辆车，瞳孔中倒映着流畅的车型线条，眼底满是惊叹，直到季宸宁替她拉开车门时她才回过神来。

“谢谢。”不好意思地冲季宸宁笑了笑，她低头进了后车座。

季宸宁合上车门，自己进了驾驶座后开车向一所私立医院驶去，路上给宋豊打了个电话，吩咐他找好医生安排好一切流程。

宋豊的办事效率自不用说，他们抵达医院时他就已经在侧门等着了，等人一下车便迅速迎了过来:“先生，已经准备好了。”

他扫了一眼程稚心身旁跟着的阮湘，带着他们转身朝着医院里走去。

尽管心里诧异程稚心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母亲，但他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亲子鉴定在医院四楼，宋豊已经清空了附近所有的无关人员，毕竟季宸宁的一举一动最近都饱受瞩目，这突然出现在医院做亲子鉴定，还不知道外面会传成什么样。

亲子鉴定流程很快，当场采集一些血液就可以了，只不过最快也要三小时才能出结果，程稚心显然是不可能让季宸宁白白陪着她在这里等的。

“今天有点晚了，等亲子鉴定结果明天出来再说吧。”程稚心转身对阮湘道，“您应该已经从院长那里得到了我的电话号码，有事打电话就可以了。”

顿了顿，她看向阮湘:“您有可以住的地方吗？”

阮湘急忙点头:“我现在有住酒店……”

程稚心皱了皱眉，住酒店可不是什么长远之计，但她也没说什么。

亲子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如果对方并不是她的母亲的话，她真是白操这份心了。而且看对方这一身打扮，想必也是不缺钱的。

略一思量，程稚心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担心的，便跟着季宸宁把人送到了酒店。

阮湘下车的时候还一手攀着车门，泪眼朦胧地看向程稚心:“心心，我知道你心里怨妈妈，但妈妈当年是有苦衷的，我怎么可能会不要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程稚心看着她神情憔悴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楚，也柔软了一瞬，轻声道:“您好好休息，其他事等明天再说吧。”

这么一句话便让阮湘眼睛微微一亮，她连声答应着，又惊又喜。

虽说她能感到跟女儿之间还有很深的一道鸿沟，但最起码现在女儿也能关心她一句了，这就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阮湘还不忘嘱咐:“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啊。”说罢她苦笑地看向季宸宁，“瞧我说的，有你未婚夫在，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关心的。”

程稚心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车门被关上后车子渐渐地向前方驶去，她靠在椅背上，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后视镜。

后视镜里那个女人还站在酒店门口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渐渐成为热闹的大街上一个孤独的黑点。

程稚心有些心酸，立刻转开目光，但当犹豫着再去看时，却发现后视镜里已经没有那个影子了。

她收回视线，一直沉默着坐在车椅上不说话。季宸宁看了她一眼，尽量放软声音:“不开心？”

“也不是。”程稚心抬起头，眼神里有着显而易见的茫然，“宸宁，你说她真的是我妈妈吗？那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来找我？”

男人腾出一只手去握住她的手，沉声道:“不要想这么多，等明天的结果出来了再说。有什么疑问明天亲自去问她。”

“如果她不是故意把你弄丢的，那我很高兴又多了一个人来爱你。如果她犯了错，那么你有权利不原谅她，但不管结果如何，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程稚心心里好受了一些，她反握住季宸宁的手，终于露出个浅笑来:“谢谢你，宸宁。”

她真的何其庆幸，在每一个迷茫的时刻，身边都有一个人陪伴着她，开解着她。

虽然她很感激母亲给了她生命，但对于她这个孑然一身的人来说，陪伴她走过漫长黑暗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心里有了底，她也轻松了很多。

季宸宁唇角也微微向上扬了扬，略一思量便道:“现在你母亲出现，还是搬回临江别墅去吧。”

程稚心有些愕然:“不用……”

“我知道你是觉得不用这么麻烦，但那个女人有很大概率的确是你母亲，你们以后总要相处的，住在主宅里你也会拘束。”

季宸宁看的很清，而且母亲身体大好，现在他们也没有要留在主宅的必要了。

程稚心咬了咬唇，季宸宁说的没错，在主宅她的情绪的确收敛很多。

尽管沈曼云现在已经和她和平相处，但还是会有种拘束感，而且她如果出去看阮湘的话，沈曼云那边就没法照顾好。

“那……夫人那边能答应吗？”

季宸宁面色不变:“这个我去说，你不必担心。对了，今天见到你亲生母亲的事就不要说出去了，连疏雨也别说。”

跟她说了，也相当于跟整个家族的人都说了。

程稚心也有这个想法，亲子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她也不能百分百确定阮湘究竟是不是她母亲，而且对方的身份来历家庭背景都不清楚，还是先不要说的好。

达成共识的两人回到主宅后默契地没有主动提起去福利院的事，但是有人是肯定要询问一番的，很可能还会刨根问底。

“你们回来了？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啊？我回头细想了一下，觉得那会不会是你妈妈啊？”季疏雨到底还是没敢跟上去，这会儿正抱着一杯牛奶，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进来的大哥和准大嫂。

程稚心睁大了眼睛，如果不是她确定他们后面没有跟人的话，她都怀疑季疏雨是不是会未卜先知了。

但说好了这件事不能跟人提，她便囫囵含糊地答道:“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会那么巧，对方是……只是找我有点事。”

季疏雨有点怀疑:“真的？”

“真的。”程稚心避开了她的眼神，眸光微沉，“我妈妈那么久都没有出现过，怎么可能会突然一下子来找我呢？”

她像是在回答季疏雨的问题，又像是在询问自己。

季疏雨还以为自己提起对方的伤心事了，听见她低落的声音后，忙安慰道:“不好意思啊程程姐，是我多问了……而且你没有家人也不碍事的，改天你嫁进季家来，我爸爸就是你爸爸，我妈妈就是你妈妈！”

她拍拍胸脯，程稚心登时被她逗笑了。

她算是发现了，只要季疏雨不刻意针对谁，把你划入自己人范畴后，真的是个非常讨人欢心的女孩。